我羞恥地移開眼,不敢去看殷洛的眼睛,生怕他看出我眼中的不情願。
這是我第一次沒臉沒皮地跟人談婚論嫁,雖然是假意,卻感覺怪怪的,好像表現得太急切了。
我擔心殷洛會察覺出來,正琢磨著怎麼找補,殷洛握著酒壺的手腕猛然一顫,下一秒,酒壺墜落到水面,激起一片水花,打碎了他呆怔的倒影。
「你說什麼?」殷洛強忍著顫意,熏紅的眼睛明顯震了震。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他不相信我,也是情有可原吧!
「算了,當我沒說過……」我垂下頭,望著水中的漣漪,懊惱著沒有想好就貿然開口,確實有些突兀了!
也不知道下一次還能不能騙過他……
我悔得腸子都青了,下一秒,一隻長臂將我從水中撈起,我還沒反應過來,身上的鐵鏈就斷成了好幾段,落到了漆黑的水底。
我就像一隻濕透的小雞,被人攔腰提了起來,落在他方才躺倒的位置。
濃烈的酒氣混著他冷寒的體溫,緊貼著我的後背。
他溫柔地把我拉進懷中,環抱的姿勢仿佛宣誓著自己的主權,把我摟得很緊很緊。
「小然……我聽到了……你跑不掉了……」低沉的嗓音,帶著竊喜和醉意,仿佛一壇陳年美酒,聽得我耳朵都軟了。
我從沒想到,殷洛會用這樣語氣跟我說話,由冷厲瞬間變成溫柔和寵溺。
這還是我認識的陰桃花嗎?
很快,現實就告訴我答案。
一雙滿是老繭的粗糙手心,握住我皮開肉綻的手背,颳得我好疼:「疼……」
我瑟縮了一下,眼淚都快要流出來。
殷洛的手快速彈開,目光焦灼地盯著我,壓抑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早這麼乖,何必受這些皮肉之苦?回去就給你上藥……」
我的眼淚瞬間就繃不住了。
我變成這樣是誰的傑作?他怎麼有臉怪到我的頭上?
想著我的計劃,我咬緊了腮幫子,壓制著眼底的恨意,窩在他懷裡氣到不想說話。
殷洛輕笑一聲,還以為我認命了,低頭吻了吻我的發梢:「真乖……」
我躲避著他的親吻,本能地排斥他身上的氣息,殷洛不僅沒有生氣,嘴角還微微揚起:「我帶你回家……」
紙輦搖搖晃晃地飛了起來,穿過黑雲和濃霧,落在了一個小島上。
原本的漆黑的荒島,在我踏上的那一刻,開滿了妖冶的彼岸花。
這一刻,所有的晦暗都被逼退,周圍的水聲和孤魂野鬼的哀嚎都好似聽不見了,我的眼睛被這幅畫面用力地撞了一下。
「喜歡?」殷洛盯著我震驚的神色,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
他此刻的眼瞳格外透亮:「你若喜歡,我便讓這陰曹地府,遍地皆是彼岸花開……」
殷洛鄭重地朝我許諾著,手指對天一揚,河面上,河對岸,一直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全是一片艷紅,如同置身於彼岸花的海洋……
我想,沒有女人不喜歡花吧!
我看著這片因我而生的花海,心尖被撩撥得微微顫動。
但很快,我身上的痛提醒了我,這個男人曾經對我造成的傷害,想用一片花海就把我給哄住,真當我是那沒見過世面的丫頭片子。
我很快就失去了興趣,神色再次冷了下來。
殷洛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越過花叢,朝著小島中心走去。
我看著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忍不住發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能自由地出入地府,不受地府陰律的管束,隨意就能動用生死簿,甚至能弄到五方鬼令,殷洛絕非善類。
見我好奇,殷洛猛地回過頭,幾乎碰到我的鼻尖:「你是在好奇我?還是在關心自家夫君,嗯?」
我們四目相對,近到……能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就連呼吸都變得濃稠,我聽到了一陣飛快的心跳。
我心虛地後退半步,生怕被他給看穿,臉上升起了兩道莫名的紅霞:「我……我當然要知道自己嫁的是豬還是狗了。」
殷洛的笑意冷僵:「豬和狗……你就是這麼形容本尊的?」
「對啊,我是粗人。」我摸了摸發燙的臉頰,明明是尷尬,落在殷洛的眼中,就成了小女人的嬌羞。
他摟住我的肩頭,神秘莫測地勾著唇:「待我們成親之日,冥王攜著五方鬼帝前來恭賀,你自然就會知道,本尊是何方神聖……」
冥王,五方鬼帝,恭賀?
我沒聽錯吧?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感覺他應該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寵溺地颳了刮我的鼻尖:「放心……嫁給我,你不虧……」
我咽了一口唾沫,真是這樣,那我可就麻煩了。
殷洛如此神通廣大,可能我還沒逃出地府,就會被他給碎屍萬段。
這一步險棋,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還是羊入虎口去送死,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我深吸了一口氣,既來之則安之,得想辦法弄出點陣仗,好讓江念能收到消息。
我眼珠咕嚕一轉,攥著衣角:「想要娶我,沒那麼簡單,在我的心裡,婚姻是頭等大事,我不想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偷偷摸摸就嫁給你,我要一場盛大的婚禮,要讓我的家人前來見證。」
殷洛上揚的嘴角逐漸低落,嘴角雖然還保持著淺笑,眼底卻泛著冷意:「等我們在地府成為真正的夫妻,我會去陽間,在你父母面前再辦一場。」
他輕易就識破了我,對我進行著警告,我看著他逐漸失去耐心的神色,沒有再繼續糾纏,溫順得就像一隻沒有骨頭的貓,跟著他走進了殷宅。
宅子坐落在島中央,在一片紅色花海里,是那麼的顯眼。
宅子不大,就像九曲巷殷家老宅的翻版,裡面亭台樓閣樣樣精美,還有一個很有意境的池塘,裡面開著幾朵幽紫的睡蓮。
殷洛人不怎麼樣,但品味還是不錯的,院子裡一步一景,美得就像一幅畫卷,在陰森恐怖的地府里,顯得格格不入。
我被他牽著,在院子裡左拐右繞,來到了聽雨閣邊上。
閣樓是殷洛的居所,裡面點著薰香,有種梨花的清甜氣息。
他把我安置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盒藥膏,低沉地朝我說:「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