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淳禮召了青蛇出來,手指輕輕撫著它的頭,說:「去。」
青蛇直起上半個身子,腦袋也在她的側臉蹭了蹭,戀戀不捨地離去。
卓無恙剛騎上馬,又聽見蛇爬行的聲音,乍一聽到還是會頭皮發麻,但比以前多了許多的期待。
這可是冬天,其它蛇都在冬眠,只有容淳禮的青蛇還拋頭露面。
聽見青蛇爬行的聲音,一定是容淳禮來送他了。
他期盼地四處觀望,並沒見到人。
本以為是自己幻聽,腳腕忽然一緊。
卓無恙:「!」
他低頭一看,還真是青蛇,正往他身上爬呢。
卓無恙咽了口唾沫,任由它爬到自己肩膀上,鑽到披風裡,他動也不敢動。
「你,你怎麼來了?」
青蛇回答不了他。
卓無恙僵硬著身子,餘光一點點移到肩膀上的鼓包,又問:「你是少將軍用來交換的定情信物嗎?」
青蛇依然不回。
卓無恙開始和它商量,不要動不動就突然出現,也儘量不要吐蛇信子,跟著他走會很辛苦,他會努力照顧……
哪怕對方聽不懂,也給不出回應,他還是絮絮叨叨說了一路。
說話也壯膽,漸漸地,卓無恙發現自己也沒那麼怕蛇了。
如果沒有看見它,而是突然伸手摸到的話,還是怕的。
卓無恙又忍不住和它賞臉,他睡覺的時候不要離太近,翻個身就摸到一條滑溜溜冷冰冰的蛇真的很嚇人。
……
一晃眼三年過去。
春光好景。
西關沙土漫漫,也會開出一朵又一朵潔白的玉蘭,香味撲鼻。
西關內城有一座侯府,比不得雲京的侯府宏大,府里也只有幾個奴僕和丫鬟,因為定西侯和容淳禮都不愛住這裡,更愛和軍中將士們住軍營。
若是軍營無大事,容淳禮每月會有幾日住在城內,畢竟是女子,來事的時候在全是男子的軍營還是不方便。
侯府里,一道橙黃色的人影提著裙擺在花園裡小跑著。
「姐姐!」
「這兒呢。」
去年二叔把喜兒帶到西關來了,喜兒從小就和親爹更親近,也沒來過西關,一直朝她的老父親撒嬌,就來了。
喜兒活潑,看什麼都有不同的樂趣,連西關的玉蘭花都能盯著看好一會兒,總是仰頭巴巴地看著,想要一朵。
偏偏從樹上摘下來的又不要。
西關這個地方開的玉蘭花不像雲京那兒都是大片大片的,可能隔著老遠才有一棵活著開了花,顯得尤為珍貴。
喜兒說等玉蘭花自己落下來,她再去撿。
昨兒個下了雨,大早上喜兒就帶著丫鬟跑去撿玉蘭花,還真讓她撿著一朵完好的。
「姐姐,給你!」喜兒獻寶似的,「擦過了,乾淨的,也不濕,姐姐不用擔心涼著。」
「這朵最好,爛掉的我埋起來了,還有一些好的我沒動,也許有人也會去撿花。」
容淳禮伸手接過,花都被喜兒的手握暖和了,她低頭嗅嗅,很濃郁的香氣。
不過對於她這種不怎麼愛香愛花的人來說,過於香了,會覺得有些頭暈。
這花得戴到喜歡它的人身上。
只是白花戴在頭上不吉利,容淳禮問喜兒要來她白淨的手帕,把玉蘭花印在手帕上,還給了喜兒。
喜兒拿著手帕眉開眼笑地說謝謝姐姐,非要拉著她要去跟二叔炫耀。
二叔不在校場就在書房,議事會在正堂。
喜兒乖巧地抬手敲敲書房的門,脆生生地喊:「爹爹,喜兒和姐姐進來咯。」
得到應允後,喜兒推門進去。
容泊呈也抬頭看向兩個孩子,自從喜兒過來以後,淳禮時不時會穿上女子的衣裳,只是很少戴珠釵,老三送來的那些首飾沒一個派上用場。
淳禮的腕上只戴著卓家傳給兒媳婦的玉鐲。
他知道這兩孩子算是互許終身了,只是卓無恙隨老三的商隊入西蠻後,就和商隊分道揚鑣,三年沒給大雲傳過信。
當然也不能傳,若是讓西蠻的探子逮到,卓無恙自身難保。
老三的人去找過,沒找著。
連老三的人都找不到,卓無恙這小子倒是偽裝得好,也有可能是住在哪個山腳旮瘩里,也可能是在哪片草原放羊。
卓無恙沒回來,他們這些大人就不能做主把兩家親事定下,往壞處想,萬一卓無恙有個萬一,淳禮守寡一輩子?
卓家二老也是這麼想的,兩家都當做不知道。
卓家不再去給兒子相看姑娘,容家有人上門提親也都回拒。
容淳禮也是知道的,對家裡人很是感激,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已經不太能四處走動,心裡是盼著她成親的,所以她問過。
「二叔,我是不是任性了,我已經二十有三。」
二叔說:「也算是容家傳統。」
容家人成親都晚。
還晚得離譜。
二十來歲算早的。
不過二叔也說她:「你不該賭。」
容淳禮在卓無恙臨走前說的那番話,就是在賭,拿自己在賭,拿卓無恙對她的情分賭。
賭,大多都是輸。
容淳禮卻只是笑笑:「我要他多一份歸來的牽掛,他才能時刻記掛自己的安危。」
容泊呈最終沒說什麼。
他看著出落得越發穩重的侄女,穿著女兒家的裙擺,整個人看著柔和不少。
喜兒拿著手帕來跟他炫耀,花兒是自己撿的,手帕是姐姐印的。
「爹爹,你想不想要?你想要的話,我再去給爹爹撿一朵來,不過你要親自跟姐姐說才行。」
容淳禮笑著說:「你去撿就是了。」
「姐姐偏心。」喜兒說,「爹爹都沒說呢。」
「你方才也沒說。」
喜兒想想也是,「好叭。」
她又去撿玉蘭花了,人剛走出府,容淳禮的紫眸閃了一下,心口疼了一下,她抬手捂住。
紅蠍也出來,在地上焦躁不安地亂爬。
容泊呈知道青蛇紅蠍和淳禮有感應,也知道淳禮把青蛇送到卓無恙身邊去了,紅蠍瞧著沒事,那就是青蛇有事。
青蛇有事,是不是意味著卓無恙出了事?
他倏地起身過去,詢問:「現在如何?」
容淳禮的心口還是泛著密密麻麻地疼,過了好一會才有所緩解。
「二叔,你肯定有聯絡上卓無恙的法子,告訴我。」
「我要去親眼看看他和青蛇有沒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