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秧秧故事講完後,見她爹也睡著了,起身輕輕道:「爹,我和娘還有弟弟妹妹都很愛你,不管怎樣都會超愛你的,你是我們的英雄。」
她吹熄燭火,輕手輕腳出了營帳。
黑暗中,兩行熱淚順著司徒元鶴緊閉的眼角流下來。
怎麼就有這麼好一個女兒呢?
……
許秧秧出了營帳,就看到面前站著司徒君,手裡提著一盞燈籠。
「噓!」她走過去,順其自然牽上司徒君的手,小聲說,「我爹好不容易睡著,咱們可別吵醒了。」
「嗯。」司徒君反握著她的手,兩人朝著自己的大帳走去,「什麼時候也給我講一個睡前的故事?」
走遠了,許秧秧正常說話:「你剛聽到了?」
司徒君點頭。
「那你聽到了啊。」許秧秧眨眨眼睛,燈籠里映照出來的光落在她臉上,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司徒君好笑道:「哪裡學來的耍賴?」
「哥哥才是哪裡學來的耍賴。」許秧秧努努嘴,「答應了不肯定做才叫耍賴,我又沒答應哥哥,都是哥哥自己說的。」
「而且!哥哥你剛剛是偷聽,茶館裡說書的都有銀錢拿,你是不是也要付一下說書錢?」她攤開另一隻手掌。
司徒君彎腰親了她的掌心一口。
冬夜裡,呼呼的冷風吹來,許秧秧的掌心卻在發燙。
她猛地收回手,瞪他:「你又耍賴。」
「懶得理你。」許秧秧抽開牽著的手走在前面,回了大帳後把自己裹進被窩裡,起先還露出一個腦袋,聽到司徒君進來,立馬把腦袋埋進去。
腳步聲還在一點點地靠近。
最後在她面前停下。
被子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扯了扯。
「睡著了?」
許秧秧才不會蠢到說自己睡著了,不過也沒聰明到哪裡去,拽著被子不讓拉動一點,和表明自己根本沒睡著有什麼區別。
拽被子的動作停了。
頭頂傳來一陣低低沉沉的磁性笑聲。
「既然睡著了,那這說書錢只能不給了。」
刷地,許秧秧露出腦袋,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問:「是什麼?別又拿剛剛那套哄我。」
司徒君從懷裡拿出一塊玉印:「這應該是孤身上最值錢的,此刻就拿給太子妃做說書錢。」
「什麼?」許秧秧拿過一看,太子印!
和剛才的吻一樣燙手。
「不要。」她遞迴去,「不能拿。」
「有什麼不能拿的。」司徒君毫不在意,「太子妃連太子都拿了,太子印還不能拿,收著吧,左右不過一個印章。」
「……」這是普通的印章嗎?!
許秧秧坐起來,把印章重新揣進他的懷裡,拍拍他的胸膛說:「放好了。」
司徒君問:「說書錢怎麼辦?這是我全身上下最名貴的東西。」
許秧秧無奈地嘆口氣,又朝他勾勾手:「你過來。」
「這次又做什麼?」
「你別管!」
兇巴巴的。
落在司徒君眼裡分外可愛。
他聽話彎腰去,秧秧的身子和唇瓣都貼了上來,翻身坐在他的懷裡。
親吻片刻後離唇。
額頭依然抵著額頭,鼻尖若有似無觸著鼻尖。
呼吸糾纏在一塊。
許秧秧說:「你才是最珍貴的。」
司徒君的眸光亮了亮,一簇簇的火苗在小腹中燃燒,他微微側頭便又吻上去。
親得許秧秧身子軟成一灘水。
「不行……」她推搡著不能繼續下去,「明日還要進京,家裡的人,百姓朝臣都會夾道歡迎,我不能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司徒君咽了口唾沫,隱忍克制地「嗯」一聲。
兩人只是抱著睡到半夜。
醒來後收拾一番,大軍該起程了。
天大亮的時候,他們經過一座荒山,再過一個時辰就能進城。
許秧秧騎在馬上,瞥見司徒君看了一眼這座山,便問:「這山怎麼了?」
司徒君道:「母后就在這座山。」
許秧秧見他這番模樣,不由得想到柏青。
哥哥經過此山都會想母后。
趙伯伯肯定也會想他的趙芸兒。
她扭頭問若榴:「昨天你去見了趙伯伯,趙伯伯怎麼樣?」
「太子妃,昨晚我正想和你說這事呢。」若榴道,「趙先生挺奇怪的,他要清水是洗臉用,玉奴為他梳發,還找士兵拿刀颳了胡茬,以及!」
「趙先生終於捨得穿太子殿下送的那套衣裳和大氅了。」
「趙先生是個講究人,都要進京受審了還把自己打理得乾乾淨淨,其實我瞧著有點像去見心上……」
許秧秧猛地回頭看過去。
司徒君亦是。
若榴嚇一跳,「兩位主子?」
許秧秧和司徒君立馬叫停隊伍,駕馬往後面去,容大將軍等人見兩人駕馬匆匆,也勒轉韁繩跟過去。
來到囚車旁邊,許秧秧和司徒君同時下馬,負責押送的士兵上前道:「太子太子妃放心,囚犯並沒有逃脫,還在的。」
囚車裡,柏青靠坐著,整個身子都埋藏在黑色大氅里,眼睛閉著,嘴唇發白。
司徒君蹙著眉上前去。
許秧秧問士兵:「他這個姿勢多久了?」
士兵道:「不到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前他們正好要進這座山腳下。
許秧秧心裡有不好的預感,走上前去看到司徒君正伸出手指探人鼻息。
司徒君的手指猛顫一下。
一陣風吹來,風中夾著一股血腥味。
許秧秧上前去揭開大氅,濃郁的血腥味直竄出來,刺入每個人的鼻中。
大氅之下的衣裳浸透了血。
柏青一手握著先皇后的步搖,步搖上沾著血跡,而另一隻手腕上有著又長又深的劃痕。
滿是血跡的這隻手上還緊緊握著一隻玉鐲。
當初玉鐲和步搖分明讓司徒君埋進了自己給母后立的衣冠冢里,不知何時被柏青挖出來了,一直藏在身上。
如今,柏青用這支步搖割了腕。
玉鐲上的裂痕已經被血填滿。
柏青死了。
死在先皇后墜崖的這座山下。
他戰敗而不逃,一路平靜回京,根本不是無所謂受審,而是他要死也要死在心愛之人去世的地方。
好在黃泉相見。
或許還能追到下一世再見。
許秧秧倏地紅了眼眶,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司徒君更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方才去探鼻息的手垂在一側,止不住地發抖。
老師死了。
到死都是笑著。
容大將軍和司徒元鶴趕來,詢問發生了何事,負責押送的士兵撲簌簌跪一地。
「屬下看管不力,讓囚犯自裁了!請王爺將軍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