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的時候,姜青訴與單邪在門前看見了張老漢,有人買燒餅,他熱心腸地招待著,臉上掛著笑,在瞧見單邪與姜青訴時又有些收斂,桌案上的碗用一塊布蓋上了。
姜青訴知道他聽長風客棧老闆娘的話,將那碗收起來,生怕自己打長生碗的主意,不過現在主要目的並不在碗上,而在長風客棧後院裡,那隻被鎖起來的通靈犬與其夫人的身上。
兩人回到房間之後姜青訴將在土地廟前與單邪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沈長釋與鍾留二人,又對單邪問:「單大人打算如何解決?」
沈長釋率先道:「這畢竟是人事,我們作為鬼差的,不能管人事,只要事件未發生,便不能插手。」
姜青訴挑眉:「什麼?哪有這樣的說法?假神像已經塑起來了,每日都有人前去上香,想要千戶香何其簡單。笛水縣雖說不大,但至少有三千戶人口,更別說這麼大的土地廟建起來,臨縣臨城過來上香的有多少。要想千戶香,三日之內必定足夠,難不成非得等到他食夠了香才可以?」
沈長釋嘆了口氣說:「也不是這個意思,何瑄才彌留的魂魄就在後院,咱們大可以去拿嘛。」
「他現在可是通靈犬,犬的壽命未到,他如何能被捉走?一條狗的命,也是命嘛。」鍾留伸手摸了摸鼻子,若是說殺狗取魂,那也是插手了一條通靈犬的命,人類這麼做可以,陰司鬼差卻不行。
「那現在怎麼辦?乾等到事件發生?我可只有兩個時辰就到了與單大人約好的時間了,兩個時辰內長生碗拿不回來,這案子又得交到他手上。」姜青訴這話是嘀咕出來的,倒不是交到單邪手上不好,而是總這麼來,顯得她有些無能。
鍾留推了沈長釋一把:「沈哥,你就去偷吧!」
沈長釋伸手摸了摸鼻子:「怎麼盡讓我幹這種事兒?干順手了怎麼辦?以後還要不要好好當個堂堂正正的鬼差了……」
姜青訴對他翻了個白眼,然後問單邪:「單大人,長風客棧的老闆娘是人類我們不能擅自動彈,那後院的那條狗總不在不能動彈的範圍內吧?我不動手殺他,刺激他成不?」
鍾留微微挑眉:「刺激?」
姜青訴嘿嘿一笑:「這就要發動單大人你的魅力了。」
鍾留雙眼微眯,總覺得事情發展不太對勁,而且姜青訴的笑讓人非常難受,沈長釋也學著鍾留的表情,一起將視線落在了兩位大人身上。
姜青訴道:「我見那何王氏對您頗有情誼,幾次三番朝您暗送秋波呢,不如這樣,您去使個美男計,對何王氏獻獻殷勤。」
鍾留立刻瞪大了眼睛,沈長釋的下巴也直接掛下來了,還連帶著他那忘了用法術收回去的舌頭,長長一條,直接垂到了胸口。
單邪的臉黑了幾分,但始終沒說話,等著姜青訴說完。
姜青訴一本正經道:「當然,也不用單大人非得犧牲自己的**,您去後院與何王氏打情罵俏,我讓鍾留抽身將小黑屋裡的門打開,找個角度讓藏在小黑屋裡的通靈犬瞧見您與何王氏的舉動,挑撥一下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關係。」
沈長釋等的下巴還沒收回來,鍾留迫不及待地問:「然後呢?」
「你們猜……何王氏要讓何瑄才與張之孝換命,會不會告訴他?」姜青訴伸手摸了摸下巴:「挑撥之後鍾留再去小黑屋後假裝客棧的小廝說兩句客棧要被賣了之類的話,再把何王氏裝陽勢的罐子給偷走,讓她今日沒東西可餵。我晚間拉著何王氏聊天,探探她的口風,不讓她與何瑄才會面,一旦誤會加深,何瑄才不信何王氏對他還有真情,換命之說便不成立。」
「白大人。」將下巴收回來的沈長釋眨了眨眼睛問:「您哪兒來的這些彎彎繞繞的腸子的?」
姜青訴眨了眨眼睛,問:「如此可能行?」
鍾留抿了抿嘴:「我覺得……能行。如若挑撥成功,他們之間的事兒至少能拖不少時日,這期間我們再將長生碗帶回。」
「並且還要找個由頭在坊間散播謠言,慫恿眾人砸了那土地廟……」姜青訴單手撐著下巴,嘴角微微勾起:「那何瑄才便沒有肉身土地像來成偽神了。」
這麼一想,萬事俱備,只欠單邪答應。
單邪微微皺眉:「找別人去做。」
「單大人!您難不成還想抽何王氏的魂啊?」姜青訴嘖了嘖嘴:「她可不該這個時候死啊!」
單邪挪開視線:「我不陪你玩兒這種無趣的遊戲。」
「有趣的有趣的。」姜青訴站起來湊得單邪跟前,稍微彎著腰歪頭看向對方,笑起來的時候雙眼彎彎:「就這一次!讓我超一下時間,若我不能將此案解決好,日後所有案子,您無常大人說一就是一,說二便是二!」
但她還可以說三說四,先將無賴耍下再說。
單邪幾乎為瞪的眼神與她對上視線,這眼神要是對上了沈長釋或是鍾留,兩人定然要縮著肩膀能跑多遠跑多遠了,偏偏姜青訴視若無睹,還眨巴眨巴眼睛回了個禮。
於是……單邪站在了後院。
手上還拿著算盤的何王氏穿著一身淺紅色的衣服,有些警惕地看向他,心裡更加覺得古怪,這男人來找她做什麼?三番五次往後院跑,她不論說幾遍對方也不聽,莫非他發現了什麼?
單邪盯著何王氏,面色難看到幾乎能將人凍死,沈長釋和鍾留躲在樓梯下方探出半個腦袋瑟瑟發抖地盯著後院裡的情形,他們能瞧見無常大人身上的一股黑氣,幾乎要將整個後院都給包圍了,殺氣好大!
姜青訴帶著叮囑的笑臉忽而飄過單邪的腦中,那女人豎起一根手指頭笑眯眯地說:「首先,你得誇她漂亮,其次,告訴她你第一眼見到她便起了心思,最後,承諾要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單大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好的!」
單邪伸手捏了捏眉心鼻樑的位置,低頭深吸一口氣再抬頭道:「你的裙子很漂亮。」
何王氏:「……???」
他在說什麼?為何要突然誇她?莫非對她有意?還是說……其實看中了的是這家客棧,據跟著他的那兩個男人說,他與他夫人是做生意的,看中客棧的可能性倒也不小。
沈長釋一邊驚恐,一邊拍了鍾留一巴掌,鍾留心領神會,雖然很想看戲,但是要事要緊,於是使了輕功往客棧前走,從外圍繞到了後院。看見了姜青訴說的通往後院的巷子,從巷子的圍牆翻了進去之後便直接落在了小黑屋的旁邊,他躲在水缸後頭,還能聞到酸臭的味道。
他沒打開小黑屋的門,只是小黑屋是木頭做的,門板好拆,他找好角度折了一塊板下來,剛好將黑屋中鎖著的東西給驚醒,於是他立刻逃走。
單邪扯了扯嘴角:「一個女人,操持整個客棧應該很不容易吧?」
何王氏乾笑了一下:「還……還好,吳老闆怎麼又到後院來了?我不是說這地方事多東西還亂,弄髒了您的衣服就不好了嗎?」
單邪面無表情道:「我來看你,不想你那麼操勞。」
何王氏往後退了一步:「吳老闆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從第一眼見到你起,我就覺得你氣質非凡,這幾日忍不住想多見見你。」
何王氏瞥開眼神:「您快別說笑了。」
「何夫人,尊夫亡故已久,我家中夫人與我已貌合神離,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要照顧你的餘生。」
何王氏這回是徹底傻了,怎麼也沒料到這經常到後院被自己發現的男人居然起的是這樣的心思,這也便解釋為何他們夫妻二人時常不在一起了。
何王氏年輕時的確頗有姿色,是當地的美人,嫁給何瑄才時何瑄才是秀才,家中錢財也多,故而也算登對,何瑄才死後的確有人想要與何王氏再續,可大多是粗鄙不堪的俗人,她覺得噁心,卻沒想到,還能吸引來吳老闆這等人物?
小黑屋裡突然傳來了輕微的撞擊聲。
「這話您還是別說了。」何王氏回神,大步朝大堂的方向走去,單邪尚且還站在原地,慢慢吐出一口氣,然後轉身也跟著離開。
一直在二樓走廊盡頭趴在窗戶上單手撐著下巴看戲的姜青訴憋笑憋得站都快站不起來了,也難為了單邪,將她早就擬好的那些話一字不漏地說出來,雖然口氣彆扭,表情陰冷,看上去絕無半點愛意,但方才小黑屋的動靜表明,她的第一步奏效了。
沈長釋覺得姜青訴不是個好惹的人,鍾留表示同意。
兩個人下午坐在大堂里嗑瓜子吹風的時候聊到了單邪對長風客棧老闆娘說那段情話時的場景,不由覺得背後一陣發寒。
「我總覺得無常大人有些寵她。」沈長釋伸手摸了摸下巴:「這麼些年了,白大人也不是從不犯錯的人,如何就能得到無常大人的青睞?還是說……她哪裡比較特殊?」
鍾留砸了砸嘴:「她會笑。」
沈長釋挑眉:「什麼意思?」
「沈哥沒發現嗎?白大人的眼睛。」鍾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後咧嘴一笑:「我的好看嗎?」
沈長釋扯了扯嘴角:「非但不好看,還有點兒噁心。」
鍾留點頭:「這就是了,白大人不同,她不笑的時候,五官平平無奇,就是個小有姿色的女人罷了,就說長風客棧老闆娘年輕時候,定然也比她貌美幾分的,但她一笑,那雙眼睛裡便有光了。」
沈長釋仔細回想:「有嗎?」
鍾留瞧見姜青訴從二樓準備下來,於是道:「你看看。」然後對著姜青訴招了招手:「這兒!」
姜青訴朝他倆看去,鍾留又道:「夫人,您笑一個給我看看吧!」
沈長釋:「……」
姜青訴:「……」
剛準備下樓的腳收了回去,姜青訴對兩個傻子翻了個白眼之後轉身往單邪房裡走,打算商量事兒。
沈長釋道:「眼睛我仔細看了,是漂亮,但鍾留啊,你是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