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留按照姜青訴說好的,該在小黑屋後頭轉悠說一些添油加醋挑撥的話,他全說了,還讓沈長釋隱身了去何王氏的房間裡把那裝了陽勢的罐子給偷出來。閱讀
姜青訴看著西方逐漸落下的太陽嘴角微微勾起,第一次超過約定好的時間單邪居然沒有任何舉動想想就挺滿足的。
沈長釋偷來的罐子放在了桌面上,即便罐子是封蓋上的,但一股腐朽的奇怪味道還是從縫隙中透了出來。
只要天一黑,張老漢就要推著攤位回去了,姜青訴見沈長釋坐得離那罐陽勢遠遠的,似乎是還嫌棄裡面的味道,畢竟這東西是他給抱出來的,心理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姜青訴單手撐著下巴道:「去,把長生碗給我偷回來。」
沈長釋一愣:「又是我偷?」
姜青訴咧嘴一笑:「一回生,二回熟,你都第三回了害怕什麼?」
沈長釋嘆了口氣道:「您不知道其中的艱險,我雖能隱身,這被我帶著的東西可隱不了,我去偷書戰戰兢兢躲著陳家的人往草叢裡鑽方便藏書,去偷這玩意兒是因為老闆娘剛好不在房間裡,可那長生碗從沒有一刻離開過張老漢的視線,我如何能偷走?」
姜青訴嘆了口氣道:「我也不要你非得把長生碗偷回來了,只要在解決長風客棧內的事之前,別讓張之孝碰到長生碗即刻。」
「怎麼了?」單邪朝姜青訴看了一眼:「張之孝有問題?」
姜青訴輕輕嗯了一聲,腦子裡想起看到的那些書的內容便覺得背後一陣陰寒,她把盯著長生碗的任務交給了沈長釋,又讓鍾留盯著後院裡的動作。
她總有預感,長風客棧與長生碗的事不會拖到中秋之後,最快今晚,最遲明晚,必有結果。
窗外樓下走過兩名女子,姜青訴看見了愣了愣。
太陽剛落山,天還未暗,略帶著亮,此時有些商鋪里已經點了油燈,陳瑾初帶著丫鬟思鵑走到這處發現張老漢已經回去了,有些失望。
她手中握著一個親手繡的荷包,本想送到私塾去給張之孝的,但私塾里的老先生見她去了好幾次,眉頭皺著,陳瑾初知道她與張之孝畢竟還沒成親,若被老先生看錯,耽誤了張之孝教課便不好了。
於是想著趕在張老漢回去之前交給他,讓他代為轉交,卻沒想到張老漢也走了。
「小姐,您何必倒貼給張家呢?」思鵑有些不平。
陳瑾初抿了抿嘴,眼神中有些失落,剛好這個時候長風客棧的老闆娘走出來,瞧見陳瑾初,也知道陳瑾初與張之孝的關係,便道:「陳小姐,過來買燒餅呢?」
思鵑朝老闆娘看了一眼,陳瑾初乖巧地頷首道:「何夫人,我……我只是路過。」
「喲!好漂亮的荷包,這荷包莫不成是要送給張公子的?」老闆娘問。
思鵑立刻皺眉:「何夫人,您說話注意些,我家小姐只是感恩張家當初的救命之恩,謝的是張老伯與張之孝二人,小姐還未出閣,經不起流言蜚語。」
「是是是,我說錯話,思鵑姑娘別生氣。」老闆娘手帕揮了一下,思鵑撇了撇嘴有些氣惱,陳瑾初臉皮薄,也有些不好意思。
老闆娘又道:「既然是為了表達感謝,不如我幫你轉送如何?一來你不用出面,免得壞了名聲,二來……那張老漢天天在我家店門前擺攤,交給我比交給其他人更叫你放心些吧?」
陳瑾初朝老闆娘瞧了一眼,心口跳了跳,雖說不好意思,但思鵑那話說出去,她若不願,明日再來找張老伯,便有嘴也說不清了,只好頷首點頭,將手中的荷包交了出去:「那就有勞何夫人了。」
「哪裡的話,放心,該說的我都會說,這是咱們陳小姐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叫那張公子定要好好愛惜著用才是。」老闆娘這麼一說,陳瑾初的臉色才好些,又有些害羞起來,拉著思鵑就走了。
等人走後,老闆娘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心思百轉,倒是正愁找不到方法,卻被陳瑾初送了個法子來了。
姜青訴將一切都看在眼底,慢慢關上了房間的窗戶,只留了一條縫隙,吹著外頭的涼風,回頭瞧見單邪居然一直都在看她,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挑眉問:「單大人在看什麼?」
單邪的視線沒有挪開,依舊只看著她,這似乎是無聲的回答,反而讓姜青訴更加不自在了。
姜青訴挪開了視線伸手撥弄了一下頭髮,房間只有他們二人,以往從未覺得這種情況會覺得尷尬,沒想到都認識好幾年了,這個時候反而有些忐忑了起來。
姜青訴清了清嗓子道:「我給單大人講個故事聽吧。」緩解緩解這種莫名的氣氛也是好的。
「距離笛水縣不算遠的地方,有一處叫做陬山,那裡也算是世外桃源,不過比起笛水縣來說要更大一些,道路寬敞,來往商旅眾多。陬山裡有一家農戶姓張,獨子,獨子長大之後張家老兩口也就過世了,三年守孝期間,張家的那兒子以前相好的姑娘居然一直都在等他,守孝期過,他們便成親了。」
單邪沒說話,姜青訴眼眸垂了垂,繼續道:「姓張的媳婦兒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只可惜他媳婦兒生完孩子之後沒等孩子足月就體弱死去了。姓張的孩子也得了病,他帶著孩子四處求醫,有個大夫說能治好,得讓他把孩子留在醫館中治療。姓張的信了,耗盡家財,卻沒想到次日大夫說孩子死了,屍身也不給他,只說埋了,那姓張的鬧,反被大夫說是瘋子,差人趕走。」
「不多日陬山一大戶人家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布下滿月酒,大戶人家的夫人抱著小娃娃到門口迎親朋,卻被姓張的看見了那孩子,一眼便認出是自己的兒子,於是上前便搶。好些人都阻攔他,說他是瘋子,不論怎麼打他他都要死死抱著孩子不放,大戶人家為了保住孩子安全便不敢再對他揮棍棒,姓張的抱著孩子跑了,那大戶人家也報官了。」姜青訴說到這兒,眉心微皺,突然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書本里的內容,心中不適。
單邪問:「後來呢?」
「後來……不知是何原因,大戶人家放棄了這個孩子,官府也不管了。姓張的便抱著孩子躲進了深山裡過日子,他對待那孩子真心好,每天蓬頭垢面去賣柴火賺錢供那孩子讀書,但陬山的人都說他的孩子是搶來的,甚至……就連那孩子自己也這麼認為。」姜青訴抬頭看向單邪:「單大人說說,那孩子究竟是誰的?」
單邪沒回答姜青訴,反問對方:「書中又是怎麼寫的呢?」
「書中的孩子……自然是姓張的搶來的。」姜青訴說完這個故事,又歸於安靜,房中只點了一盞燈,蠟燭外面罩了一層紙糊的四方形燈罩,燈罩上面還畫了梅蘭竹菊。
等到外面天完全黑下來,街道上的人也越來越少之後,姜青訴才從單邪的房間裡出來,去找老闆娘聊聊。
老闆娘洗漱好了正準備去後院,卻沒想到在大堂里看見了姜青訴,她愣了愣,笑著問:「吳夫人怎麼沒去休息?」
姜青訴道:「老闆娘又準備去哪兒呢?」
「不過是去院子裡轉轉。」老闆娘說。
姜青訴倒了一杯茶說:「不如老闆娘陪我聊聊吧,我聽我家兩位下人說,我夫君今日白天找過你,還說了些不清不楚的話,我想問問清楚。」
老闆娘回想起單邪說的那些話,有些無奈,還是坐在了姜青訴的對面。
「我聽他人說老闆娘的夫君過世有些時間了,你有沒有想過另則良人?」姜青訴把話題岔開來問,與老闆娘糾纏了許久,好幾次老闆娘都打算離開了,又被姜青訴被話給壓了下來。
她不好發火,畢竟姜青訴從頭到尾也沒提過單邪對她說的那些話,也沒有表示要讓她進吳家的意思。事實上,何王氏只覺得無趣又莫名其妙,來了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婦住在她的客棧里,居然還把她給扯到家事當中了。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姜青訴才打了個哈欠,她自己胡編亂造了一些內容,又套了老闆娘一些話,逼得老闆娘說自己一心一意只有何瑄才,沒想過別人,她這才滿意放人,扶著扶手晃晃悠悠地往樓上走。
姜青訴走後,老闆娘才嘆了口氣,覺得晦氣,披著外衣往客棧後方走,等到了小黑屋跟前才拿把鑰匙打開鎖,然後掀開黑帘子走進去,姜青訴沒跟過去看,不過一直讓鍾留在那附近守著,一舉一動他都得盯好了。
鍾留回來的時候,姜青訴正靠著椅子發呆,他臉上掛著笑,對姜青訴拱了拱手道:「白大人好計策!」
「成功了?」姜青訴眨了眨眼睛。
鍾留往凳子上一坐,長時間蹲在了小黑屋旁邊,他覺得自己身上都快要被熏臭了,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才說:「我聽得清清楚楚,即便只有老闆娘一人聲音,但那一人一狗也絕對鬧矛盾了。」
於是便將自己聽到的一字不漏地說出來。
「夫君,我今日來遲了,夫君可生氣?」
「白日客棧內事多,晚上又被個女子纏上……罷了罷了,不提那女子了,總歸是莫名其妙的,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和夫君重新在一起了,夫君就能變成真正的人了。」
「夫君為何要這樣對我?難不成是在生我的氣?我可有哪裡做的不對?夫君為何不理我?是在氣我今日來遲,還是在擔心換命之事?……或是說……你瞧見了那吳老闆?」
「夫君誤會我了!我與那吳老闆絕無關係!我一心一意只愛著夫君啊!夫君要怎樣才肯信我?」
「好!好!夫君惱我!疑我!我便要做給你看!明日……明日!明日你就知曉,我對你的真心!」
一通話傳遞過來,鍾留笑著問:「怎麼樣?白大人?他們這算是掰了吧?」
姜青訴一捶手心,皺眉嘖了一聲:「糟了,反倒成了激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