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落,滿堂寂靜。
就連昏迷的苗鵑,眼角都滴落了兩行淚水。
她也後悔了,但是晚了。
成為植物人的她,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我們都被抓住的話,苗鵑怎麼辦?」
苗十一倒是突發善心問了一句。這話問的,大家都跟著安靜了下去。
陳美娜,「我不會帶她走的。」
「更不會帶她回苗氏船行。」
她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她沒去痛打落水狗,都是她人品好。
陳美娜不管,苗廣強被抓,苗十一被抓,只剩下苗鵑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
她若是健全還好說,還可以自保,去獨立的抵抗孤獨。
但是她現在不健全,她是一個植物人,如果這些人真的不管她,那她真的就成了一個沒人要的植物人了。
苗鵑想發出聲音,她感覺自己拼盡了全力,但是沒用。
她想抬手去抓人,企圖抓住一個人,但是也沒用。
她發不出聲音。
她抬不起手。
她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廢物一樣,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能動。
那種絕望侵蝕著她的內心。
後悔,不甘,難過,痛苦,種種情緒交織,這讓她的眼角流下了淚水。
這是鱷魚的淚水,陳美娜不會有半分同情。
但是眼淚是流給心軟的人看的,例如——苗廣強。
他在看到苗鵑眼角的淚水時,他閉了閉眼,在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做了決斷,他沒離開,而是朝著在場唯一可能心軟的人——苗廣偉跪了下去。
「廣偉,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任何事,今天我求你了。」
「幫我先給苗鵑找個落腳的地方,等我和苗十一出來,不管我們誰出來,我們都會接手她的。」
哪怕是苗十一虐待她也好,起碼也有個人在陪著她。
如果像是這種,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醫院,那才是最為痛苦的。
那是極致的孤獨和難過。
苗廣偉不願意。
他對苗鵑恨之入骨,他上前一拳砸在苗廣強的下巴上,「你是瘋了嗎?她都把你給害死了,你還要幫她?」
「你是嫌她把你害的不夠慘嗎?」
明明,苗廣強可以和他過上一樣的生活,按照苗廣強在苗氏船行的資歷,他就是不繼承苗氏船行,就憑他在苗氏船行長大,憑他問苗金山喊一聲乾爹,憑他有十幾年的跑船經驗。
就衝著這點苗廣強,這輩子在苗氏船行業能安穩的過下去,只要苗氏船行不倒,就會有他的一口飯吃。
但是現在呢?
苗鵑害的他好日子沒了,都要去坐牢了,他還惦記著苗鵑。
苗廣偉恨的要命,「是不是非要苗鵑把你害的死死的,你就好了?你就開心了,你就能徹底放棄她了?」
苗廣強低著頭不說話,任由苗廣偉在他身上發泄,發泄夠了,他這才抬頭,「廣偉,我們認識二十四年,我真的沒求過你別的事情,求求你了,把苗鵑找個地方安置起來,你不用對她特別好。」
「真的,我知道你恨她,只要死不了就行,你等我出來,等我從牢裡面出來,我一定會接手她的。」
陳美娜不知道苗廣強對苗鵑,這到底是恨還是愛了。把植物人苗鵑交給最恨她的人手裡。
這還不如讓苗鵑自生自滅的好。
可是偏偏,苗廣強身為局中人,他只想著一心讓苗鵑旁邊有個伴,不至於孤單死,不至於被餓死。
但是他卻忘記了,在這種情況下,苗鵑活著比死還不如。
面對苗廣強的請求,苗廣偉閉了閉眼,「你放心進去吧。」
他咬牙切齒,「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她的。」
「一定!」
苗廣強這會被迷昏頭了,他根本沒聽出來苗廣偉的言外之意,他還千恩萬謝,在吳公安把他帶走之前,他又去病床前面,看了一眼苗鵑,「你等我出來啊。」
苗鵑自然是回答不了他。
她只是宛若瘋癲了一樣,絕望的流眼淚。
吳公安把苗廣強和苗十一帶走了,小趙公安也走了。
手術室面前嘩啦一下,走了大半的人,只剩下陳美娜,趙向鋒,苗廣偉,以及苗鵑四個人。
陳美娜看了一眼苗廣偉。
苗廣偉臉色陰沉,「你放心,我不會把她帶到苗氏船行的。」
「她在回苗氏船行,是髒了苗氏船行的地。」
「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苗氏船行之外的地方。」
「從她對姑姑下手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不配在是苗氏船行的人。」
這對於每一個苗氏船行長大的孩子來說,是最大的處罰。
苗氏船行是他們唯一的家。
不讓他們在回苗氏船行,等於是讓他們徹底開除了家。
再次成為了孤兒。
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兒。
這也是每個苗氏船行的孩子,最擔心的事情,因為他們曾經就是孤兒人,好不容易才有了家,而現在他們再次沒家了。
苗鵑不是沒聽到,她聽到了,她只是躺在那,被動的躺在那,像是一塊行屍走肉一樣,慢慢的腐爛。
她最為在乎的地方,她對苗銀花下手,對陳美娜下手,無非是想奪得苗氏船行。
這是她心目中最神聖的位置。
可是,現在她最為神聖的位置,卻生生的把她給剔除了。
她沒有家了。
她會再次成為一個沒人要的孤兒,不過,上一次她是孤兒的時候,她還是四肢健全,乾爹還願意收養她。
而這一次成為孤兒的她,沒有人會在要她了。
因為,沒有人會願意要一塊,只會腐爛的臭肉。
苗鵑想笑,笑不出來。
想哭,眼淚似乎也哭幹了。
她似乎認命了,只是躺在病床上,安靜的等待著死亡的那一天。
她甚至開始期待起來,她要是能早點死就好了。
早點死了,就再也不用經歷這些,絕望又痛苦的事情了。
她人不能動,但是腦子的意識卻還是有,她開始走馬觀花的去就記起自己年幼的時候。
她,苗廣強,苗廣偉,李應,苗十一,等等等等好多苗氏船行的人。
他們圍著苗氏船行,過了他們屬於有家的第一個年。
那個時候,她曾許願,她要在苗氏船行待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