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落，躺在病床上無法動彈的苗鵑，在眼角竟然滑落了兩行淚水。
顯然——
她是能聽到的。
她對外界有感知，但是她卻不能動。
死了，但是沒死透。
活著，但是活不好。
這才是苗鵑的結果。
苗鵑眼角的淚水，越流越凶，但是她連擦拭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她已經喪失了對身體的支配權。
她只能被動的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在上面。
「這位病人的情況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你們誰把她帶回去？」
這話一落，周圍頓時一安靜。
陳美娜和趙向鋒齊齊的往後退了一步，他們是不可能帶苗鵑回去的。
苗鵑活著不可能。
她半死不活，就更不可能了。
苗廣強要開口，卻被苗廣偉一把給摁了下去，「你還管她？你自身都難保，還不知道會被判刑多久，怎麼？你打算把她接回去後，你在去坐牢，讓她被餓死？」
不能動彈的苗鵑，等於是失去了身體的一切機能，吃喝拉撒全靠別人。
苗廣偉這一頓罵，算是把苗廣強給徹底罵醒了去，他揉了揉臉，有些茫然，「那苗鵑怎麼辦？」
他如果也不管她了，苗鵑可怎麼辦？
難道只能看著她去死嗎？
一直沒開口的苗十一突然說話了，「給我。」
「我知道我也犯罪了，但是我沒滿十八歲，而且我唯一的罪行，就是把陳美娜給騙了過去，但是後來的一切犯罪行為，我都沒有參與。」
「吳公安，像是我這種情況，可以從輕處理嗎？」
不得不說，苗十一這人，腦子還挺活泛的，竟然能想到這裡去。
吳公安嗯了一聲，「你們三個人裡面，你的罪行最輕了。」
「就算是帶走你，也不過是去公安局關幾天就會被放出來了。」
這倒不是他們偏心的對象。
而是第一，苗十一年紀不夠，二是這一場綁架犯罪裡面，他只是在最開頭起到了作用。
就是把陳美娜給騙過去，偏偏苗十一騙人的功力還不夠，還沒到地方，就被陳美娜給打暈扔在了旁邊。
等於說，他全程在裡面就充當了一個領路的角色。
如果不是他，陳美娜或許還找不到，母親所在的位置。
所以，陳美娜對苗十一的感觀很複雜，而且她在聽到苗十一說，要把苗鵑接回去後，她便有了一個猜測。
苗十一這人愛恨分明，他把苗鵑接回去，絕對不光是為了伺候她的。
當崇拜，愛和救贖消失後。
苗十一對苗鵑就只剩下了恨。
想到這裡。
陳美娜果斷有了一個主意，她朝著吳公安說道，「我選擇放棄對苗十一的追責。」
「公安這邊只需要正常處理就成。」
該有的處罰是會有的，但是加重的處罰是不會有的，因為陳美娜要留著苗十一出來伺候苗鵑啊。
苗十一有些驚訝於，陳美娜會幫他說好話，他實在是不明白，到了這個地步，陳美娜為什麼會幫他說話？
按理說，陳美娜不該是恨他嗎？
吳公安瞥了一眼苗十一，「你對陳美娜不好，陳美娜對你還蠻好的。」
「苗十一啊苗十一，做人不能看表面，希望這一次的事情，你能長到記性。」
這話一落，苗十一頓時把頭給低了下去，摳起來了手指。
倒是吳公安說，「苗十一的罪行本來就不算重，就算是我們帶回公安局，也不過是管教一個星期的事。」
「到時候我會看情況處理的。」
陳美娜點頭。
她看了一眼苗廣強，「他呢？」
老實說，她對苗廣強的感觀十分複雜。
吳公安，「苗廣強的罪行不一樣，他是從頭參與到尾的，而且還參與了你母親的綁架，算是苗鵑的從犯，他的罪行不輕。」
聽到這話，苗廣強的臉色頓時灰白了下去。
「我——」
他聲音艱澀，「我也可以從輕處理嗎？」
到了這一步，要坐牢了，苗廣強才有了幾分真實的後悔感。
吳公安看了他一眼，搖頭，「這一場綁架案裡面主犯苗鵑，成了植物人，她的罪行是不好判的。」
「同樣的苗十一是從犯，他的年紀又是未成年，所以他身上也不好判。」
「苗廣強，只有你成年，且健全，並且從頭到尾參與了罪行，你的判刑輕不的了。」
可以說，這一場綁架案，總歸是要有人坐牢的。
而苗鵑植物人坐不了。
苗十一未成年坐不了。
而苗廣身體健全且成年，算是唯一的一個大冤種。
如果說是大冤種，也不太準確，畢竟，他是從頭到尾參與了，他若是沒參與，坐牢也不會坐到他的身上。
苗廣強聽到這話，臉色慘白了下去，「我可以，和苗鵑說一句話嗎？」
這話一落，吳公安點頭。
陳美娜在旁邊冷眼旁觀，她看著苗廣強去了苗鵑的病床旁邊。
他低頭看著對方，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朝著苗鵑說，「苗鵑，你後悔嗎？」
一念之差。
明明昨兒的他們還在過好日子，在過全家團圓的幸福日子。
而現在。
也不過才過去了二十四小時而已。
苗鵑從一個四肢健全的成年人，變成了一個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的植物人。
而且身上還有罪行，被公安隨時跟蹤。
還有他，明明昨天還在和大家笑鬧一片，明明他昨天才換了一床新被子，還給新船刷了漆面。
他還打算等開了年，和乾爹一起出海，去把之前的那一個大黃魚窩點，給一網打盡。
而現在——
等待他的則是無盡的牢獄。
想到這裡，苗廣強痛苦的閉上眼睛，又問了一遍，「苗鵑，你後悔嗎？」
「我後悔了。」
「我不應該答應你的，我也不應該相信的，如果我能勸住你，那麼現在的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他不用坐牢。
苗鵑不會成為植物人。
苗十一不會被苗氏船行趕出來。
他們三個都還會有一個幸福的大家。
而現在——
他們的家沒了。
他們成了喪家之犬。
「苗鵑，我後悔了。」
苗廣強聲音難過，帶著幾分撕心裂肺的壓抑，「我後悔了，我不該走這條路啊。」
「你殘了，我廢了，苗十一完了。」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我們三個，終於把自己混成了真正的喪家之犬。」
「喪家之犬，苗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