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估計是趙銘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子,因此根本不敢把自己往人緣好這一方面聯想,才會在聽到蘇景夜的這番話後,當成是諷刺,亦或是擔心自己做錯了什麼,又被他拿出了把柄。
而蘇景夜倒是瞧出了他這一擔心和害怕,才會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是為自己有些不平,而二也是羨慕他的天然隨性,或許正是由於這一後知後覺的特性,才會格外引人親近。
「趙大人難道未曾發現,先前去煙柳巷也是,那吳三娘與我們誰人說話,都是中規中矩,稍有收斂,唯獨在碰到你趙大人的時候,自在了許多,」
「而方才的這個莫小姑娘,也只有跟你說話,才會改變態度,難道這還不能窺見一二嗎。」
「果真如此,王爺不是看錯了,誤會了吧。」趙銘還有些不敢相信,方才為自己擔心受怕的緊張,也轉為了好奇。「莫不是因為下官態度強硬,看著不好欺負,才把他們都嚇著了。」
「若真是為了這麼個原因,那你覺得,吳三娘在知道你我身份的時候,是更擔心王爺的報復多一點,還是更擔心你個小小的京兆尹呢。」
「不過趙大人想不明白也好,這也算是趙大人的一個好處了,只有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時候,才更容易貼近別人的心情。」說著,蘇景夜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本王原本還擔心,趙大人出來查案審問犯人證人,是不是屢屢受挫。不過今日一看,倒是本王多慮了,稍後向那管事的打聽的時候,也要勞煩趙大人多多出力了。」
「這是自然的,下官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全部只麻煩到王爺一個人身上,那樣不顯得下官太沒用了嗎?」趙銘很有禮貌的拱手向蘇景夜彎腰行了個禮,待直起身後,臉上卻還是一副不解其意的表情
「只是王爺說話能不能說得淺顯一些,下官才疏淺薄,實在有些聽不明白。」
「你聽不明白嗎?」蘇景夜臉上和擺出和趙銘一樣的表情,在看到趙銘真摯的點頭了之後,榻才咧嘴一笑。「聽不懂就對了,」
「趁著現在還有些時間,趙大人不妨與本王分頭行動,將這梨園四面檢查過一遍,不定能趕在那管事的睡醒之前,找到虎跑戲班的位置。亦或者像其他戲班子打聽,說不定還能更準確些。」
蘇景夜說完之後,也不等趙銘有什麼反應,便自顧自的先行離開了。趙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還是沒能向他打聽的出結論,只得看著他不斷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大人可是覺得疲累了,那不妨先到那邊小院子裡休息一下吧。」旁邊的小衙差看到他嘆氣,還以為他身體不適,特意過來關心一句,卻獲得趙銘的一擊橫眼。
「休息什麼休息,有什麼好休息的,才剛過來就休息,那個小姑娘叫我們過去那邊歇著,我們就要歇著嗎?」
「沒聽到王爺剛才說的話嗎?還不快分頭行動,把這梨園給我搜查一遍,但是記得給我收斂一些,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了,免得打草驚蛇,可聽見了。」
「是,屬下明白。」只有四五個跟在趙銘身後,穿著平民百姓衣服的衙役站成了一排,答應的話說的格外嘹亮,在這安靜的午後梨園裡顯得特別震耳欲聾。
直到耳邊甚至都傳來了迴響,趙銘頓時給嚇的無可不可,緊張的看了四周,確認沒有人了之後,又跳著腳在每個人的頭上都輕輕敲了一下。
「你們一群混帳東西,早就告訴你們要收斂,怎麼就是記不住呢?叫這麼大聲做什麼,生怕別人聽不見嗎?」
「屬下知錯了。」剛才只是太激動了,衙差們許久未出任務,早上又在煙柳巷也受了那一通氣,才難免有些意不平,現在給趙銘收拾了一回,這才總算平靜了些許。
蘇景夜離了門口,才走到梨園大樓的側邊,就聽到了門口那裡傳來的衙差們的呼喊,腳下差點也給他們驚的一個踉蹌。
雖然本就不對趙銘手下的那群憨厚衙差有什麼期望,把他們一群人留在那邊,也不過是為了轉移旁人的注意,方便自己行動而已,卻不想他們的任務竟然完成的如此「完美」,倒叫他有些大開眼界。
蘇景夜好笑又無奈的靠在牆邊,無聲的笑了兩下,又搖了搖頭,本打算繼續往前走,忽然一抬頭,瞧見樓上二樓的窗戶下建起一排飛檐。
他心神一動,留心看了眼側邊窗戶那裡是否有人在,便駕著輕功飛上了二樓。
飛檐的作用,平日裡都是為了美觀,看著好看,但有些時候也方便了賊人做案。
蘇景夜爬上了飛檐,儘量放低了身子,在瓦片上走也格外小心,腳下連一點細碎的聲響都沒有,叫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梨園的樓閣,一樓里都是些尋常百姓,坐著喝茶聊天的。至於前面的亭軒,則是供與戲台班子裡的人換衣服休息的。
蘇景夜的目標原本就不在這些普通人的身上,亭軒那邊留給趙銘去調查即可,他主要想能不能摸索到梨園管事所在的地方,試圖探聽些許虎跑戲班的消息。
一是為著這麼大的梨園,又有著許多稀奇古怪的規矩,她依舊能在靠近東城門這班繁華的地界開的這麼長時間,那管事的定然有非同手段。
即使是個女子,想來也不怯別人的突然造訪,更何況現在還是白日。
二者便是衝著那虎跑戲班去的,才來京城沒有多長久,便有這麼大的名氣,能讓梨園特意為他單獨挑出一天的時間。
且又在如此風頭鼎盛的時候,戲班子裡的人在煙柳巷犯下大案,這些天過去卻沒有任何風聲與動靜,這其中說沒有另有隱情,都無人敢相信。
蘇景夜隱約覺得楊中平死亡的原因絕不可能這麼草率,但是具體為何他還沒有事實和證據作為佐證,此時便只好盡力的多多搜尋一些自己未曾發覺的線索。
心裡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蘇景夜一分神,腳下便沒有注意,不小心碰掉了瓦片上一株自己生長出來的厚葉石斛。
石斛斷裂,嫩綠的莖上流淌出來淡綠色的汁液,蘇景夜的鞋子上不小心沾染上了一點。
至於斷掉的那一部分,從瓦片上順勢滾下,原本倒也沒有什麼,只是掉下去的時候,不小心砸到了路過的一隻公雞。
原來蘇景夜於不知不覺間,已經繞到了閣樓閣的後邊。後邊的院子角落裡散養了幾隻雞,平日裡便在這一帶遊走覓食。
那公雞長的膘肥體壯,瞧著像是都敢與人打架,但實際上膽子小的不行,那株石斛砸到它的身上,驚的它驚叫連連,翅膀撲扇著亂飛。
趴在飛檐上的蘇景夜,則比公雞還要擔心,深怕引來了梨園裡的人,會影響後邊的事。
但他現在已是騎虎難下,旁邊雖有窗子,他卻不敢隨意擅入,底下又有那群膽小的散養雞,他更是惹不起。
不過好在靜靜的等了一小會兒功夫,並沒有一個人過來,想必是梨園裡的人都知道管事的有午睡的習慣,才都偷了懶。
這時蘇景夜才稍稍放心,剛打算彎起腰,讓自己的身子活動開來,卻聽到了窗子後面有人說話的聲音。
「今天這是怎麼了?養在那裡好好的雞,平日裡就算天亮了,也不見得它就喊一句,今天倒是勤快。」
聲音聽起來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語氣中略帶慵懶,似乎是休息了才剛睡醒。蘇景夜無意間聽到,有理由懷疑此人很有可能是梨園的管事。
「外頭來了幾個平時不曾見過的人,他們說要在梨園周圍轉轉,說不定是他們的動作驚擾了雞。不過沒有關係,我已經再三囑咐了他們不許進去,樓里又有人看著,想來不會有差錯。」
這個聲音同方才的婦人有著天差地別,說明房間裡肯定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蘇景夜更加的小心起自己的行動,卻隱約覺得,這第二個人說話的語氣有些耳熟。
二樓的窗戶都是兩扇式的向外推開,平日裡都用兩根竹竿子撐著,但屋裡的婦人才剛睡醒,估計懶得將其完全打開,朝這麼鬆散的懸在那裡。
蘇景夜心中存疑便趁著這個竹窗的便利,探出頭去從竹窗的邊緣縫隙里往裡頭瞧,在看清楚裡頭都有些誰了之後,他不由的睜大了眼睛。
「好孩子,你做的很對,只是這世上有不少口是心非的惡人,並不是他們面前答應了你,就能夠一定說到做到的,你還是應當好生地留心才是。」
透過這窄小的縫隙往裡瞧,又借著午後太陽漸漸西去的光輝,蘇景夜清楚的看見有一個婦人,背對著自己躺在小榻上。
婦人伸出了右手,在她面前的小孩子頭上輕輕地揉搓了一把,小孩子低垂著頭,看不見長相。婦人就這麼抬著手,她手上寬大的衣袖不禁隨著她的動作滑下,露出了潔白的一段酥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