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們是什麼人,這裡面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聽著聲音倒像是個十幾來歲大的小姑娘。
「這戲台子還沒搭起來,鑼鼓聲也沒響,就連戲班子也還沒準備好呢,你們也來的太早了,現在梨園裡不接待人,你們還是趕緊出去吧。」
蘇景夜轉過身來,卻沒有看到說話的人,四周除了兩邊草坪花壇裡面的茂密大樹,便沒有別人的影子。
「你在看什麼呢?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這樣也未免太沒有禮貌了吧。」
聲音還在不斷的傳來,蘇景夜一愣,趙銘笑眯眯的拉了他一把,隨後用眼神指示他一個方向。蘇景夜視線垂落,才發現竟然是個半大的小男孩。
這孩子還不到蘇景夜腰那般高,難怪他一時間沒有發現。
小孩子身上穿了一件最為樸素的灰色粗馬,轉身,身下一條深青色的大褲腿褲子腳底一雙黑色的布鞋打扮的如此深沉,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活了幾十年的老大叔一樣。
此時他因為心中不得意,兩手叉著腰,左腳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地面,怒目圓睜的仰頭看著蘇景夜,小臉圓嘟嘟的,卻還被他氣鼓起來,看著越發可愛。
蘇景夜餘光一瞟,發現他身後還放著一個快要有他人那麼高的木水桶,水桶里裝滿了水,瞧著這孩子應該是梨園裡幫忙打雜的,在此路過而已。
「我們不是過來玩的,也不是來看戲的,是有事要找人,這應該不妨礙到你們什麼吧?」蘇景夜俯下身去,伸出他的手掌在小孩的頭上揉了兩把。
小孩子的頭髮格外柔軟,此時正半散著,扎這兩個向下的小揪因此摸著格外順手。蘇景夜那手覆蓋上去,五指張開,便幾乎能將他整個腦袋握在手下。
蘇景夜摸著愛不釋手,生怕嚇著了小孩,自以為擺出了一個最為和善的表情和態度。
但是趙銘卻沒有他這麼好的耐心和善心了,他兩手抱肘挺直了腰杆,居高臨下的低眼撇著面前的孩子,語氣聽著也有些陰陽怪氣的。
「聽到沒有?這完全和你一個小打雜的牽扯不上什麼關係,你還是趕緊回去找你的爹娘吧。」
這兩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不過那小孩子完全是軟硬不吃,甚至一把將蘇景夜的手給打了開,又恨恨的瞪著眼睛和趙銘回望了回去。
「別以為你是大人就可以動手動腳的,我們小孩子也不是好欺負的。」
聲音脆生生的就像個小姑娘一樣,但是看他的樣子還沒到十二三歲,這時候的男孩女孩說話聲音和長相類似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他們便沒怎麼懷疑
蘇景夜還正猶豫著該怎樣跟他打聽,趙銘就滿不樂意的罵開了。
「這怎麼就欺負你了呢,大人看你長得可愛,逗逗你都不行嗎?你這孩子還是不要氣性太大的好,男子漢大丈夫的,小氣得跟個小姑娘似的,小心以後長大了沒出息。」
聽了這話,蘇景夜的思緒才想到一半,就給趙銘逗笑了,他還是頭一回覺得趙銘竟然也有這樣為人父母的感覺。
而且是按照趙銘平日的性格,他能這麼心平氣和的跟打擾自己辦事的小屁孩講話,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這聽著怎麼也像是長輩給予的關切與問候的話語,只是那個小孩,非但沒有任何受教的意思,反而怒氣更甚,就差跳起來打他幾下了。
「你才是男人呢,你全家都是男的,我可是正兒八經的黃花大閨女。」
這話說起來的也沒錯,趙銘一家除了癱瘓在床的老父親,就沒有旁人了。雖說趙銘已經三十來歲,卻尚未有一房妻子。
不過他個人在這方面啟蒙得晚,他那重病的老父親也沒有緊逼,就這麼先耗著了。
因此這話雖說是那孩子有心罵人,趙銘倒是也沒有計較和辯駁,反而還有些驚訝和關心的來了一句,惹得蘇景夜更覺得他今天的態度有些匪夷所思。
「居然是個丫頭片子,那你還要做這麼重的活。你父母在哪裡?怎麼能這麼狠心,就算讓你幫忙也該派些輕鬆的活來才是」
聞言,那個小姑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兩隻手放了下來不安的揪著自己的衣擺,卻還故作渾不在意的樣子還嘴
「這關你什麼事,我自己樂意做。」
在旁邊目睹了這前後經過的蘇景夜,不經意挑了挑眉毛,也是沒想到這趙銘跟孩子之間關係能變化的如此之快。
想著現在趙銘既然已經被那小姑娘認成了好人,那這個惡人便由自己來扮演吧。
「你是男是女,我們一點也不關心。你個小丫頭還是該上哪兒上哪兒去,把你們梨園的管事的找來,我們有事只跟他說。」
「我才不叫丫頭呢,我有名有姓,我叫莫華清。」到底是小姑娘,沒什麼心眼兒,完全不用蘇景夜拐彎抹角的打聽便自報家門。
「我們家管事的這時候還在休息,沒起來,平日裡若是不等她自己願意醒了,誰叫她都不會出來見人的。」
「那你們管事的平日裡在哪裡休息?我們直接過去找他算了。」蘇景夜一擺手,擺出一副很不樂意妥協的模樣,而那個小姑娘依舊未曾答應。
「那也不行,我們管事的也是女的,現在還待字閨中,你們幾個大男人去的像什麼樣子,有辱她的清譽。」
你一個不經人事的小姑娘,對這些事情倒還知道幾分避諱,蘇景夜在心裡不禁好笑一聲,再退一步。「那我們就先進梨園裡面坐著喝茶,等她醒來可好。」
「那也不行,梨園裡面有好些戲班子準備著排練呢,你們要是進去了,過會兒把我們的戲單全部傳了出去可怎麼好?」還輕易即像是想要把他背後的大水桶提手籃在他們的面前前,但是堅持了幾下,那木桶卻紋絲未動,他不得已放了手,假裝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再度兩手插著自己盈盈一握的小腰。
「我們園裡的戲可都是當日安排的,才能讓過來聽戲的人有新鮮勁兒。若不然是會影響園內的生意的,我可冒不了這個險把你們放進去。」
「更何況,」莫華清話說到一半,歪著腦袋,上下瞥了蘇景夜一遍。「總不可能讓你們進去白天人家排練吧。」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當我們是什麼人會擺在你們梨園的便宜嗎。」趙銘可算忍不住了,看來態度強硬的惡人還是由他來做才更顯得遊刃有餘。
莫華清一看是他發怒了,頓時又是一臉的不知所措,將兩手放下,態度也緩和了不少,大有些安撫的意思勸說。
「那再不然,你們要等的話就暫且到前面的小院子裡休息吧。那裡原是給園裡的一群臨時叫來幫忙的短工休息的地方,裡面也有茶水和瓜子,你們在裡頭暫時避避太陽也好。」
「你竟然要我們去跟下人們湊在一堆?」趙銘做夢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受到這樣的待遇,方才的怒火正是不減反升,蘇景夜連忙一把拉住了他。
「如果這是梨園的規定,那我們也沒有辦法,總不能仗勢欺人吧。」
蘇景夜勸說完,又彎著腰看向莫華清。「只是我們難得過來一趟,能不能在梨園周圍轉個幾圈,也當長長見識。你可放心,我們絕不進去。」
莫華清著意瞥了趙銘一眼,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仰著頭閉眼頷首。「那好吧,畢竟我們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你們逛完了之後就各自離去,管事的想必還有半個時辰就能醒了,到時候你們再來。」
說罷,那莫華清便提起木桶走了。那般沉重的木桶,此時在她的手下就仿佛沒了重量一般,提起來格外輕巧。
「多謝莫小姑娘。」浙江也很有禮貌的送別,趙銘卻很是不得勁的在旁邊抱怨著。「什麼破爛規定,連個房子都不許進去。不就是一場戲嗎,當別人沒看過一樣,當官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碰到這麼囂張的百姓。」
「趙大人這是心有不滿嗎,但實際上說起來更應該不滿的,是本王才是吧。」蘇景夜等莫華清走後,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看向趙銘的眼神中也充滿了晦澀不明的情緒。
「本王自以為遇上琉玉之後,脾氣便與以往大海。雖說沒有刻意討好過別人,但也至少是與人為善,再不想一個兩個碰到的人,似乎對本王都多少有些成見,倒是對趙大人很有些親近之意。」
「王爺這是何意,下官不明白,下官可從未覺得有誰對下官有意親近。」趙明給他的眼神一嚇,情不自禁的向後收了一下下巴,乾笑著答道。
蘇景夜倒沒怎麼理會他說了些什麼,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只把趙銘看得有些毛骨悚然,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他才陡然變了臉色和態度,並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