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鈺珠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一陣陣的噁心湧上心頭,整個人頭暈目眩,只想嘔出來,卻是什麼都吐不出來。
雲香一張臉嚇得發白,張媽和金釧兒都被主子按在了杜府春熙的身邊。
不想主子這邊居然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眾丫鬟婆子忙將沈鈺珠扶著回到了湖邊沈鈺珠住著的暖閣里,不多時慕侯爺命人請來的大夫提著藥箱子走進了暖閣。
魏氏身為當家主母雖然巴不得沈鈺珠去死,可面子上的事兒卻不能不做。
她不得不跟隨慕侯爺坐在了正廳里等消息,大夫之前可是做過宮裡頭的太醫,後來年歲大了離開了太醫院,自己開了一家醫館。
因為醫術高明被京城裡的權貴們所推崇,不一會兒高大夫便從暖閣里急匆匆走了出來,走進了前廳。
他面帶喜色沖慕侯爺躬身行禮道:「恭喜侯爺,賀喜侯爺!少夫人這是有喜了!」
「而且脈象強勁,十有八成是個男孩子。」
「什麼?」慕侯爺頓時臉上喜出望外。
這一次是真的高興。
之前乾元帝想要將自己的兒媳扣押在宮中,牽制兒子,兒子便說兒媳懷了身孕。
明顯是用來唬人的,這一次可是真的懷了。
不久之後,他就能抱上自己的小孫孫了,讓禮部侍郎那個經常炫耀小孫孫的人瞧瞧,他慕侯爺也是有孫子的人了。
等孫子生下來,他也可以帶著孫子去騎馬,去射箭,親自教他武功……
慕侯爺天馬行空的想法幾乎要將自己也逗樂了去,這才懷上哪裡有那麼快的。
「多謝高大夫!」慕侯爺忙命莊伯拿了二百兩的銀票塞進了高大夫的手中,將他恭恭敬敬送出了侯府。
高大夫自然也高興,僅僅是把簡簡單單的喜脈,就拿了二百兩銀子,慕侯爺當真是闊氣得很。
魏氏臉色沉得能擰出水來,強忍著心頭的煩躁,敷衍著沖慕侯爺道喜後,借著身子不舒服的藉口離開了正廳。
慕侯爺倒是心頭一陣陣的歡喜,畢竟慕家這麼久都沒有添丁添口了,如今沈鈺珠懷了孩子,那是極好的事情。
他忙命人將沈鈺珠那邊的吃穿用度安排周詳,甚至連著沈鈺珠那邊的月例銀子也提高了幾個檔次。
魏氏急匆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剛進門便一腳狠狠踹倒了一個掀帘子掀得有些慢的小丫頭,氣鼓鼓地走了進去。
暖閣里坐著的慕修明坐在桌子邊喝茶,神色帶著幾分陰冷。
他抬起頭淡淡掃了一眼自己的母親道:「母親何必發這麼大的火兒,大哥有了兒子,咱們慕家添丁,那是極好的事情。」
「極好的事情?」魏氏是真的氣急,連著自己一貫寵愛疼惜的兒子也嗆了回去。
「你倒是安然自得地還能喝得下茶,也不瞧瞧如今的情勢,已經是火燒眉毛的跡象了!」
「你妹妹還在宮裡頭想辦法,你怎麼就不著急呢?」
慕修明終於被自己母親嗆得變了顏色,冷冷笑道:「母親,不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嘲諷熙兒這個妹妹。」
「她再這麼胡鬧下去,怕是連著我們一家子人的命都要葬送進去了!」
魏氏猛地抬眸看向了自己的兒子,臉色刷的一下變白。
慕熙彤在宮裡頭給乾元帝做藥那件事情,他怎麼知道的?
當初可只有她和自己的女兒知道。
慕修明緩緩站了起來看著自己的母親道:「母親,熙兒現在已經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一旦再也做不出藥來,死的可就是她了,到時候您也跟著受累。」
他抬起手臂緩緩彈了彈自己的袖口,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母親,這些日子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人這一輩子真得需要認命,不認命不行!」
「大哥現在如日中天,我們已經輸了!」
「我們沒輸!我怎麼可能輸給文氏那個賤人的兒子?」
慕修明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
一直以來他都一次次提醒自己的母親和那個愚蠢的妹妹,可是她們從來不聽他的,一次次一意孤行。
這一遭他真的幫不了她們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死,可沒想到還能活下來這麼多年。
以後他也管不著什麼,救別人一次,不等於次次能救到她們。
「母親……保重!」慕修明卻是掀起了袍角沖魏氏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他的舉動將魏氏給嚇了一跳,可魏氏不能原諒這個孩子方才說的那些喪氣話兒,固然覺得這孩子行為舉止有些怪異,可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冷哼了一聲別過了身子。
慕修明緩緩退出了魏氏的院子,轉身走出院子的正門,初冬冷冽的風將他一頭詭異的銀色長髮吹拂了起來,划過一道白色光影。
天空中窸窸窣窣飄下了雪花,先是一顆顆的雪粒,緊跟著便擰成了鵝毛般的大雪片子,頃刻間將天地染成了白茫茫一片。
崇文街頭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大雪,遮擋了以往的熱鬧,顯出了幾分蕭殺之氣。
狂風卷著雪片一層層地瀰漫開來,四周頓時灰濛濛的一片,刺骨的罡風像是刀子一樣刮過來,幾乎要割傷了人的肌膚。
在這茫茫飛雪中緩緩走過來一個人,身材高大,穿著一身很周正的大周朝九品文官服侍,戴著烏紗官帽。
一步步踏著風雪而來,頓時引起了崇文街那些躲在沿街店鋪百姓的關注。
「那是誰啊?」
「這麼大的雪,也不曉得避一避嗎?」
「你瞧瞧那衣服,可是個官兒吶!」
「當官的在這種天氣出來散步?還是體察民情?」
「老兄,你想多了吧?」
「官兒們出來都是坐轎子的,哪裡有自個兒出來隨便晃蕩的?」
「不對勁兒啊!瞧瞧去!」
再大的雪也阻擋不了京城百姓看熱鬧的熱情。
先是三三兩兩的百姓,然後是一群群的百姓,跟在那個官員的身後,朝著宮城的方向走了過去。
沈知儀腳上穿著的靴子也已經浸濕了,他抬起頭看向了宮城外面廣場上立著的太平鼓。
鼓面很大,大約三個人才能合抱。
整面鼓架在了宮城門前廣場上的大理石雕刻的架子上,豎著放著,鼓槌就掛在架子邊。
鼓槌的尾部綁著紅色絲絨,因為好久沒有人敲這一面鼓,鼓槌都有些生鏽了,穗子上的赤色褪成了灰粉色,給人感覺看起來有些怪異。
雪漸漸停了下來,沈知儀緩緩抬起手將頭上的烏紗官帽摘了下來,朝著那面鼓走了過去。
四周頓時傳來了驚呼聲。
「天爺啊!有人要敲太平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