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罪臣之後

  蘇憐查看李氏雙臂的傷痕,看得觸目驚心。Google搜索那日蘇秦名讓張見山把蘇憐拖走之後,回了家又把李氏毒打了一頓。

  蘇憐在心中暗自盤算了一陣,對李氏說道:「娘親,你今日回去之後,且再忍耐一些時日。憐兒會想辦法賺錢,等憐兒有了錢,便把娘從那虎狼窩裡救出來!」

  李氏疑惑地看著蘇憐:「憐兒胡說什麼?賺錢?你一個女子……」

  蘇憐握住她的手:「娘親不要再說女子如何如何,憐兒哪裡比男子差?憐兒會讀書寫字,會算帳,好多男子都不會呢。您不要擔心,女兒心中已有盤算。只是眼下女兒的處境也堪憂,實話跟娘說,昨天的晚飯還是見山哥哥去借了米來。為了給女兒治病,這家裡僅剩的半兩銀子也花光了。若不是娘今日來看女兒,恐怕女兒就要斷炊了。」

  「啊?這……幸好娘今天天沒亮就趕來了……」李氏著實沒想到,這張家竟然窮困到這份上。

  李氏將籃子打開,裡面是一整籃的雞蛋;她又打開包袱,裡面是她連夜給女兒做的白面饅頭、包子還有一些糕點。

  看得出來,蘇家的日子過得還是不錯。李氏在蘇家地位全無,但吃穿還是不愁的,處境倒比此刻的蘇憐好些。

  蘇憐一邊小心翼翼地將雞蛋和乾糧拿出來,一邊道:「娘,過幾日我和見山哥哥回門子。」

  「啊?」李氏怔愣了好一會兒,小聲道,「你還敢回去,你爹不會讓你進門的,到時若再讓見山受委屈,你在這家裡的日子恐怕更難過了!」

  「見山哥哥仁義,不會委屈憐兒的。」不知道為何,明明才剛認識張見山,蘇憐對他的人品卻是很信任,「蘇家的門,女兒非得擠進去。給他蘇秦名膝下盡孝這十幾年,不該拿的憐兒一樣不拿,該拿的,卻也一件也不能少!」

  蘇憐心道,至少要拿回她的嫁妝!

  李氏沉默半晌,看向女兒問道:「你想怎麼做?」

  蘇憐笑著說:「女兒自有盤算,娘親就放心吧。到時咱們娘兒倆裡應外合,殺他蘇家一個片甲不留!」

  李氏看著眼前的蘇憐,她的寶貝女兒死裡逃生,醒來卻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從前的憐兒從不說這打打殺殺的字眼,也沒有這般狡黠凌厲的眼神。

  但女兒身處如此境地……許是應該狠一些。

  李氏點點頭,說道:「只要憐兒需要,娘親為憐兒死上三百回也甘心!」

  蘇憐笑著抱住李氏:「好阿娘,不要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女兒要帶著娘親過好日子,要讓娘親活到三百歲!」

  娘兒倆哭哭笑笑一陣,眼看快到晌午時分了,李氏便帶著蘇憐著手準備午飯。蘇憐笨手笨腳切不好肉,李氏反而寵溺笑道:「我女兒這手,是用來寫字算帳、做掌家娘子的。憐兒七歲時便寫得一手好字,還時常幫你爹抄書呢!」

  「抄的什麼書?」蘇憐隨口問道。

  「縣城孫員外與你爹交好,時常給他抄些閒書,你爹哪裡會自己動筆,都是你抄寫的。」

  好啊,僱傭童工。蘇憐撇了撇嘴。

  「對了,那張見山待你如何?」李氏小心問道,很害怕得到不好的答案。

  蘇憐笑著說:「娘親放心。見山哥哥寬厚。」

  「那就好。過日子啊,最緊要是夫妻一條心。」李氏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是娘沒用,你的好親事,娘沒給你保住。」

  蘇憐趕緊打斷她:「娘,憐兒無需嫁好人家,憐兒自己就是好人家。」

  李氏被蘇憐這孩子氣的話逗笑了。又道:「說起來,這張見山原本是極好的人家,好得咱們八輩子也高攀不上的人家……」

  蘇憐好奇問:「什麼好人家?」

  李氏神經兮兮環顧左右,湊近女兒耳邊道:「聽說是京城的高門之後,家裡犯了事、倒了血霉,滿門殺的殺、放的放,他跟同族流放的大人走散了,差點被狼吃了,被這裡的獵戶救下收養,這才活了下來。」

  「罪臣之後?」這個信息倒是讓蘇憐頗為意外。

  怪不得他生了那樣一副好相貌。

  「這都是傳言,也未必作準。憐兒切記,莫要四處傳揚,這可是要掉腦袋的!」李氏肅然道。

  「女兒記下了。」蘇憐點點頭。

  高門貴子又如何,還不是揭不開鍋。常言道,富不過三代,人還是要靠自己。

  午飯剛做好,張見山便回來了,一同進門的還有阿吉。

  張見山見到李氏,急忙將肩上的木柴和手裡的獵物往地上一扔,拱手拜道:「岳母大人安好。」

  李氏見到穿著一身粗布短衣的女婿,臉色不由得一沉。自己的女兒知書達理、長得如花似玉,嫁給這麼一個家徒四壁的鄉下獵戶,真是如下沉淵一般境遇。

  「見山,多虧有你照顧憐兒,她才撿回一條命。你們既已結為夫妻,今後要好好過日子才是。」李氏這番說辭,既是感謝,也是無奈。

  「見山記下了。」張見山再拜道。

  阿吉見餐桌上有包子,早就撲上去一手一個大嚼大咽起來,包子上全沾上了他的黑指印。李氏見了,又是蹙眉又是搖頭。

  蘇憐上前,耐心等著阿吉把手裡的包子吃完,對他說:「阿吉,飯前要洗手,不然髒東西全吃進肚子裡了,小蟲子要在你五臟廟裡鑽洞的。」

  一家人無言地吃完飯,李氏便要回去了。張見山想讓她拿些山上打的野雞回去,李氏也推辭不要。夫妻倆將她一直送到村口,李氏自己找了牛車,晃晃悠悠地回清河縣去。

  可憐天下父母心。蘇憐看著李氏坐在牛車上擔心又落寞的神情,那瘦小的身影漸行漸遠,忽然有些鼻子發酸。

  回到家裡,張見山便忙活著劈柴、擔水、殺雞,蘇憐力氣小幹不了重活,只能給他倒杯熱水,在一旁陪著小崽子玩。

  張見山剛忙完,蘇憐又指使他把屋子裡的老鼠窩端了、把老鼠洞填上。張見山本覺得多餘,無奈蘇憐一再堅持催促,只好照辦。

  蘇憐滿意地點點頭,覺得他還是挺聽老婆話的,孺子可教。

  阿吉吃多了包子,不住地打嗝兒,還時不時問蘇憐:「姐姐,咱們明天還吃包子嗎?」

  蘇憐噗嗤一笑,逗他道:「阿吉,包子好吃嗎?」

  「好吃!阿吉天天都想吃包子!」

  「過兩天,姐姐帶你去清河縣吃包子去!」

  「太好了!阿吉要去縣城了!」阿吉拍手跳了起來。

  天色一暗,阿吉又早早上床睡了。蘇憐幫著張見山撿柴火,一邊收拾著,一邊說道:「見山哥哥,今日我娘來,說起給我備下的嫁妝被我爹和姨娘給扣下了。那是我娘攢了十幾年的東西,就算不給憐兒,也該給我娘過日子才是。」

  「唔。」張見山神色木然。

  蘇憐繼續說道:「咱們家日子過得緊,阿吉正在長身體,吃食上斷不可剋扣。我想,定要想個法子,把我的嫁妝討回來。」

  張見山沒說話。

  蘇憐知道他在聽,又說:「過幾日,見山哥哥陪著我,回一趟蘇家吧。」

  「回門是應該的,只是……」

  他沒繼續往下說。

  「沒什麼只是但是的。」蘇憐道,「那貪婪之輩、刻薄之人,要是能心甘情願將該是你的東西雙手奉上,便早就世界大同了。哪怕是自己的東西,有時也不得不強取。如若不取,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壞人?」

  張見山抬起頭,看了蘇憐一眼。

  蘇憐直視他道:「只是,咱們這趟回門少不得要受些冷言冷語。我倒是無所謂,見山哥哥恐怕要多忍耐著些。所謂形勢比人強,咱們這會兒處在下風,不得不隨行就市。在沒有實力的時候,自尊心這種東西是最最無用的,不如早早拋舍了。」

  最後這句話,讓張見山眼底寒光一動。

  蘇憐倒是沒有留意,最後又笑著補充了一句:「忍耐只是暫時的,不管我爹和那趙姨娘到時怎麼說,見山哥哥便權當聽不見。」

  她捂上耳朵,調皮地笑道:「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說完,蘇憐便低頭把劈好的細柴添進炕里去。

  張見山微微眯著眼,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她時而犀利通透,完全不像十六歲的樣子。時而嬉笑起來,又活脫脫是個孩子。

  今日,他本早早打了獵物回家,走到屋外聽到她和李氏對話,不知怎的竟然站在屋外聽了半晌。

  她說她死過一次,算是活明白了,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前後判若兩人。

  本想養只小白兔,沒承想卻撿了一隻小狼女回來。著實有趣得緊。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