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要臉就輸了

  蘇憐天沒亮就醒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今日要回門,山路有十幾里,得早早動身。

  蘇憐找了一身最像樣的裙子,那是她娘親前兩日拿來的衣服,還是她在閨中時穿的。蘇憐前兩日給改成了婦人常穿的褙子。

  她手笨,總也挽不好那種婦人的髮髻。張見山接過梳子,道:「我幫你吧。」

  蘇憐看了他一眼,一個常年在山中打獵的獵戶,他會這個?

  張見山也不言語,很快幫她挽好髮髻,雖然樣式簡單,卻一絲不亂。

  蘇憐想起他畢竟是成過親的,想必從前也時常幫娘子綰髮吧,這麼看來,他一定很愛從前的那位。

  他今日要去拜見岳丈,便換了一身玄青的長衫,雖是布衣,卻是難得的落拓,而且顯得腿特長。如果不說,誰也不知道他是一獵戶。

  蘇憐看著轉身準備禮物的張見山,心道,這合伙人長得不賴,人細心又肯聽話,未必不能繼續教育,將來說不定能當自己的幫手。

  阿吉笨手笨腳地穿上蘇憐用自己衣服給他改的小棉襖,蹦蹦跳跳跑過來,仰頭看著蘇憐:「姐姐,阿吉的衣服漂亮嗎?」

  蘇憐蹲下身,幫阿吉把衣服整理好,說:「當然漂亮!我們小阿吉最漂亮了!等到了姐姐家裡,一定要乖哦!」

  十幾里的山路,蘇憐本想坐牛車去,無奈家裡實在是幾文錢都拿不出,只好步行。

  這時代的山路,跟21世紀的山路比起來,好比三維圖和平面圖的區別。蘇憐終於親身感受到什麼叫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走了一個時辰,她便走不動了,扶著路邊的樹氣喘吁吁地休息。

  張見山背著小阿吉,走山路如履平地。他見她不走了,回頭問:「走不動了?」

  「歇、歇一會兒。」怪冷的深秋,蘇憐走得滿頭是汗,以手作扇不停地給自己扇風。

  「歇久了就更不願意走了。」張見山道。

  蘇憐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我哪知道山路這麼難走,那日該問我娘要點錢的。」

  張見山緊閉雙唇看著她。

  蘇憐知道,他的意思是:都已經成親了,怎麼能張口問丈母娘要錢。可是他們現在也實在是沒有保持傲骨的底氣。

  「我不是怕累啊,實在是……」蘇憐一邊捶著累麻了的雙腿,一邊撅嘴嘟囔,「落得如此狼狽,到了地方也沒氣勢了。」

  「憐兒是回娘家吵架去的嗎?」張見山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那倒也不是……」蘇憐嘟囔著。

  「若實在走不動,便回去吧。」張見山轉身往回走。

  蘇憐趕緊撲上去拖住他道:「誰說要回去了?!你這人也真是,容我歇一歇嘛……」

  張見山看著小女孩,她前兩日還信誓旦旦說要殺回蘇家殺個片甲不留,今日才走了幾里山路便委屈得眼角泛紅。

  張見山無情道:「歇夠了便繼續走吧。即便一直走,照著眼下的速度,到縣城也需下午了。」話雖如此說,他還是架起她的手,讓她把自己當成人形拐杖。

  蘇憐被張見山架著,霎時間感到身上的重量卸了一半,索性便拖著手,任由他拽著往前走。

  這般走走停停,及到了清河縣,已經是晌午時分。

  進了縣城的大門,蘇憐才想起來,自己壓根不知道蘇家在哪兒。幸好張見山去過蘇家,她便一路裝傻充愣,緊跟著張見山。

  張見山看著這個稀里糊塗的小丫頭,實在是不知道她前幾日哪來的囂張底氣。

  到了蘇家門口,張見山去拍門,出來一個小丫鬟開了門,見門外站著蘇憐,陰陽怪氣道:「原是二小姐,哦,不對,應該稱呼您張娘子。老爺說了,這蘇家以後不容您進門。」

  說完便砰一聲關上門。

  張見山看看蘇憐,一臉為難的樣子。

  蘇憐不緊不慢,舉步上前,繼續拍門。

  不多時,聽得門內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她娘親李氏的聲音:「是二小姐!是我的憐兒回來了!快把門打開!」

  「大娘子,老爺有令,再不許張娘子進咱們蘇家的門!」

  「賤婢!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我讓你開門,給我打開!」

  「不行!大娘子請自重,這家不是您做主的地兒!」

  「你說什麼?賤奴才,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門內傳來女人扭打的聲音。蘇憐唯恐她娘吃虧,急忙上前急急拍門。

  未幾,那蘇家大門突然間洞開,蘇憐正要舉步邁進去,忽然一盆水迎面潑來。

  若不是張見山眼疾手快將蘇憐拉開,那盆臭水定要將她潑成落湯雞。饒是如此,蘇憐的雙膝以下還是被淋濕了,裙子濕漉漉地貼在秀氣的小腿上。

  蘇憐正要開罵,卻見一穿著石青錦繡夾襖的女子站在她面前,手裡拎著盆子,一手叉腰鄙夷地笑道:「我道是誰家的潑皮破落戶,原是張家村的張娘子。你爹說了,出了這家門,你便與蘇家再無關係,也用不著回來了。怎麼著,張公子沒告訴你?是聽不懂人話麼?」

  說罷,那潑婦拿眼尾將張見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極為不屑的神情。

  蘇憐心中冷哼一聲,這位恐怕就是那趙姨娘了。

  「趙婉貞!你這賤人!你不過是個做妾的,竟然敢對我憐兒如此!她才是蘇家的嫡小姐!」李氏氣瘋了,張牙舞爪地衝上去要撕了趙姨娘,一群下人將她牢牢拖住。

  「大娘子莫怪。這也不是我的意思,而是老爺的意思。大娘子若不信,自可去問老爺。」趙姨娘懶懶地扶了扶耳後的髮髻。

  「你!豈有此理!我這便去找蘇秦名!」大娘子一跺腳,把兩邊的下人推開,恨恨地掃了他們一眼,扭頭對蘇憐道,「憐兒,姑爺,你們且再忍耐一陣,我這就去找你爹去!」

  李氏一走,趙姨娘懶懶揮手,下人們重又把門合上了。

  一切盡在蘇憐的意料之中,她面色如常。倒是張見山心中惻惻,溫聲道:「憐兒,鬧到如此地步實是無趣,你又是何苦?」他低頭看了看她滴水的裙子,過不了一陣,她便會受涼的。

  張見山道:「跟我回去吧。萬事有我,日後定不會叫你受委屈的。」

  蘇憐看他一眼,倒也理解這漢子面子上難堪,便對他說:「見山哥哥,我今日定是要進這門的。或者,你帶著阿吉到街上玩,過一個時辰再來接我,如何?」

  張見山卻沒料到這妮子如此倔強,淡淡道:「眼下實是難以收拾。何況你爹也有令在先,今日你如何能進得門去?」

  「我爹他一定會開門的。」蘇憐望著那扇緊閉的大門。

  「憐兒為何如此有把握?」

  蘇憐瞪著那門:「因為他還要臉。要臉就輸了。」

  言下之意,她是決意把臉面都豁出去了。張見山暗自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臉決然的小女子,今日定是要將這齣戲看下去了。

  「這不是憐兒妹妹嗎?」階下傳來一個輕浮的男子聲音。

  蘇憐轉頭,發現是一個穿著綢緞長衫的男子,身邊跟著一個圓臉矮個的女子。

  「憐兒妹妹。」那女子怯生生地看著她,似是內心有愧的樣子。

  蘇憐當下便猜到,這應該是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蘇悅和賤人姐夫陳定川了。

  陳定川的目光在蘇憐身上掃了一圈,定格在她滿是塵土、濕漉漉的小腳上。

  張見山不悅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這是……見山兄弟吧?哎喲,我倒忘了,今日是憐兒妹妹回門的日子?」陳定川假裝熱心地問。

  蘇憐被他看得不舒服,幸有張見山擋著,她便躲在她身後不出來。

  那陳定川卻是個不要臉的,湊上來探頭探腦地問:「憐兒妹妹怎麼不進門?岳父大人還生你的氣呢?妹妹別怕,待我去勸勸岳父,讓他放你進去哈。」

  說著說著,他還想伸手來拉蘇憐。張見山一把掐住他的狗爪,在那腕關節處輕輕一擰。

  「哎喲!放手!」陳定川吃疼,齜牙咧嘴地叫道,「快放開!快放開!斷了!斷了!」

  蘇憐今日倒不是衝著這賤人來的,不想多生事端,最要緊是能進門。她偷偷拉了拉張見山後背地衣服。

  張見山這才撤了手。

  陳定川在門前失了面子,恨恨地瞪著張見山,罵道:「粗人!若傷了我的手,誤了我下年春闈,看我不到縣衙去告你!」

  他快步走到門前,啪啪啪拍門,不一會兒門開了,陳定川頭也不回地邁進去,蘇悅則低頭跟在後面。

  那門旋又合上。

  「爹爹,姐姐,我們什麼時候去吃包子?阿吉餓了!」阿吉不懂大人們在吵鬧什麼,只知道自己肚子餓了要吃飯。

  蘇憐笑著寬慰道:「好阿吉,快了,咱們很快就能吃上包子,到時讓你吃個夠!」而後又向著張見山嬉皮笑臉道:「見山哥哥好身手,憐兒可有安全感了!」

  張見山心道,都這樣了,還能笑得出來,這丫頭倒是有幾分氣魄。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