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深紅之輪,降臨!

  西海,屍窟,鑑賞大殿。

  手持十字雷劍的夜寒君,恍如一步登仙的聖人,無上的威嚴籠罩四方。

  偏偏,他又身穿黑紅色的繁複獄袍,鮮血在他的腳下鋪成長毯,身畔環繞十座地獄,暴虐而又凶煞的氣息,儼然是涇渭分明。

  「雷……雷屬性的聖靈?」

  「是兵獸還是元獸?好濃烈的元素痕跡,雷聲灌耳,如有萬均之力,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面具、樹傑、乙朔、聶求敗……在場的精英豪傑們,目瞪口呆。

  其中尤屬關寸彥的臉色最為慘白。

  他曾挑釁灰,揚言其守護聖靈不堪一擊,嚴重懷疑灰的背景來歷,是否有他描述得那麼高貴。

  然而,與芒昊的戰鬥,歷歷在目的一招一式,早已將他懾服。

  十字雷劍的出現,更是如定海神針一樣,震得他啞口無言,再無一點猜疑。

  「至少也是至聖大成……」

  「諸天萬界都很罕見的雷屬性至聖之胎,居然是灰的護道者,難怪他有恃無恐,根本不懼怕任何形式的威脅或者阻礙……」

  面具鼓了鼓喉嚨,還是沒能忍住,略顯驚慌地低喝道:

  「灰還攜帶著能夠容納活體聖靈的空間道具,能夠承載最最暴虐的雷霆之力,一定是非常珍貴的頂級寶物!」

  「他之前沒有釋放這柄劍,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此劍嚴重威脅冥系的生靈,他若背負聖劍而來,屍窟的守護者怎麼可能讓他進來?不當成登門挑釁的敵人,已經是仁至義盡……」

  無需多言,但凡心智成熟、眼界尚可的旁觀者,瞬息間洞察灰的深不見底。

  此時,芒昊處於電磁風暴的最前沿,源自他體內升騰的屍霧,不斷揮發。

  他視若罔聞,只是面掛嚴肅,眸光極度入神的,觀察著劍雷子的特殊性。

  屍龍女·詩橘,大同小異。

  她在戰鬥過程中,尚未發表一言,始終扮演安安靜靜的旁觀者。

  但這個時候,她的瞳孔收縮得異常尖細,粗壯的大腿緩慢向後移動,以此降低鋪天蓋地的雷電威壓。

  雷——元素里的無冕之王!

  倘若是最最弱小的冥之眷靈,一旦被陽光照耀,就有可能煙消雲散。

  雷,那是更加不敢想像的狂暴力量,牽聯一絲、沾染一縷,便有可能死無葬地。

  即便是上位屍族,亦或是她這樣擁有神性的封神遺脈·冥之眷靈。

  詩橘也分外清晰地察覺,以她耀世圓滿的境界,面對這把劍,不可能有反抗的餘地。

  換而言之,若是灰裹挾殺意,以敵人的身份衝刺面前。

  只需一劍,她就要迎接生命的終點。

  「原來這才是你的仰仗……好,很好,是老夫唐突了,老夫向你道歉。」

  陰老渙散的眸光,重現神采。

  他咬著牙,強行散去面容上的不甘,而後微微低頭,再也不敢以上位者的姿態,居高臨下俯瞰。

  一旁的陽老,倒是虛眯著眼。

  他與芒昊一樣,專注於劍雷子的觀察,忽視其他。

  作為祭屍一脈的守護者,雖然擁有至聖圓滿的契約眷靈,無愧於聖王級別的至強者。

  但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灰的底牌僅僅只有雷劍,而沒有別的什麼東西。

  要知道,迄今為止,他們依然不清楚,灰日之神所執掌的核心法則,究竟是什麼。

  此人如此氣定神閒的站在這裡,大有笑傲群雄的風骨,再敢小覷,那真是嫌命不夠長。

  「抱歉,是我管教不周。」

  芒昊擺脫驚艷之色,陡然驚醒,而後站在陰老的身前,朝著夜寒君彎腰致歉:

  「輸了就是輸了,任何尋找藉口的方式,不過是丟人現眼。」

  「閣下,我無意將衝突擴大,收斂些許的威勢吧。」

  「這裡有太多的侍從,只有天地之胎、無量之胎,她們無法承受雷電的壓迫,繼續下去,恐有傷亡。」

  夜寒君輕輕頷首。

  他也沒有撕破臉的想法,只是繼續讓人小看、再不展現鋒芒,他的處境極為被動。

  然而——正欲回收劍雷子之時。

  夜寒君的太陽穴劇烈抽搐,某種堪比毒蛇遊走在身上的冰涼感,隱隱若若映射心靈。

  「誰?」

  夜寒君猛地偏轉視線,鎖定異樣的源頭。

  幾乎是同一瞬間,芒昊也屏住呼吸,與他一道轉向。

  陰老、陽老、屍橘,動作慢了一拍,但也跟了上來。

  突如其來的緊張,馬上如同瘟病一樣,蔓延至人群中,帶來不小的恐慌。

  「能夠第一個發現我,你,很不錯。」

  平淡的完全沒有情感波動的人類聲音,層層疊疊迴蕩在鑑賞大殿。

  不知何時,一個倚靠在牆角的孤僻男子,緩緩仰頭,一雙冷漠如霜的眼睛,清晰地倒映著在場的每一個生靈。

  夜寒君的眉心重重一跳,一股似曾相識的寒意,穿透他的前胸與後背,心臟竟然被逼得失去起伏的功能,全身上下一陣顫慄。

  「呱!危險!」

  肩膀上的瓜瓜,如臨深淵,火急火燎的抓住夜寒君的衣服。

  還在玩「堆積木」遊戲的默,忽然停止尋找九死蟬的肉身碎片。

  在它頭頂上漂浮的光環里,一縷奇異的光紋蕩漾。

  似真似假、似夢似幻的白鴉,似乎睜開了眼,在沒有人可以洞察的時空里,親自窺探塵世的樣貌。

  「撕拉!!」

  神秘男子——撕掉了自己的臉!

  不!那不僅僅是臉,而是一整個套在皮膚表面的膜狀物質,完全剝落下來,輕薄得像是一件紗衣!

  然後——屬於人類的氣息蕩然無存!

  距離接近的屍族侍者,還沒能從雷電的威壓下站起身來,轉而感受到另一層意義上的驚恐。

  初時無法言說,只道是煌煌天威,蒼穹瀕碎,災難即將到來。

  末時,雷電的威壓盡數褪去,沸騰的燥熱氣息,竟以壓倒式的優勢,侵占整個鑑賞大殿。

  「神明之力?封神親至?!」

  「不對……封神應當更強些,這是半步封神,至聖圓滿的最高升華?!」

  有眼力見的聖人們,面露驚慌失措,跌跌撞撞的往四周散開。

  他們全都在想盡辦法,離那股氣息遠一點、再遠一點。

  可是,始作俑者並不在乎這些,當他的真身徹底浮現時,夜寒君大吃一驚,詩橘、芒昊,更是驚得合不攏嘴。

  「嘩……」

  脫掉奇特偽裝道具的神秘男子,擁有無比強壯的類人軀體。

  他沒有穿衣服,暗藍色的皮膚,彰顯著非人的本質。

  而他的面容——下巴尖細,眉下無眼,唯獨禿裸的頭部,睜著一隻凶神惡煞的醜陋眼珠。

  此時,這顆眼珠對準大殿。

  附近的岩石大地,瞬間龜裂,密密麻麻的裂紋,正以恐怖的速度,擴散至每一個邊角。

  「咚!!」

  類人怪物向前踏了一步,於是地動天搖,仿佛是隕星墜地,沒有一個生靈能夠徹底站穩。

  「轟隆隆!!!」

  無盡的塵土瀰漫在空氣中,本不具有自然生命的空間內,岩石轉化成赤紅色,要比鐵石更加堅硬。

  熾熱——開始腐蝕皮肉,帶來命運的毀滅!

  夜寒君恍如掉入岩漿池中,前所未有的高溫,快速滲透他的五臟六腑,彈指間揮汗如雨,彈指間頭暈目眩。

  很快,心臟受到壓迫,靈魂受到震盪,里里外外一團混亂,瀕臨死亡的窒息感,竭盡所能喚醒求生的渴望。

  「噼里啪啦!!!」

  手中的劍雷子金光大綻,忽而劈出一道閃電,直奔類人怪物的眼珠。

  有那麼一剎,夜寒君緩了過來,即將逃脫溺水的痛苦。

  但目眥欲裂的一幕躍入眼中,那個怪物——居然只是舉起一條胳膊,隨意的擋在身前。

  閃電劈下,伴隨刺眼的電弧和炸耳的雷霆,它的暗藍色皮膚上,餘留一道極淡極淡的痕跡。

  除此以外,連皮膚的防禦都沒有破開,根本見不到鮮血的流淌。

  「旱魃!這是純血的旱魃!差一枚神格就能證道封神的最強旱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太陽深淵的統治者會闖入西海,並且以人類的身份潛藏在我們之中?!」

  聶求敗大叫,方寸盡亂。

  關寸彥更是將身上能夠激活的保命道具,全都激活了一遍。

  鈴羽、鈴石,這一對姐弟,蜷縮在角落裡,滿頭大汗。

  他們用力敲擊著突然出現的紅色屏障,然而使勁渾身解數,仍然無法遁移逃離。

  「偉大的半步封神,您闖入此地,有失身份。」

  「若您有需求,有想法,可與我們洽談,我們又怎會怠慢您……」

  陽老深吸一口氣,隆重行禮,認認真真懇求道。

  可是萬眾矚目下的旱魃並沒有理會,他以屍爪撕裂背後的虛空,光芒一閃,一輪深紅色的圓盤,滴溜溜轉動起來。

  倏地間,有聖屍發出絕望的慘叫,剎那間魂飛魄散。

  深紅的氣浪持續不斷席捲鑑賞大殿,遠古太陽般的超級高溫,焚煮天上地下,賦予生命的裁決。

  「唰——唰唰唰!!!」

  五次呼吸後,深紅之光戛然而止。

  炙熱的溫度,迅速回落。

  遍體燒傷痕跡的關寸彥、黃百衫、鈴石、鈴羽……掙扎著從熔岩廢墟中爬出,四處盼望,哪裡還能尋找到旱魃的蹤影。

  「又、又消失了?什麼鬼?!」

  乙朔捂著毛髮被燒光的腦袋,墊著腳、瞪著眼,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六神無主道:

  「屍龍女也不見了……還有芒昊、灰……連帶著他們的隨從……」

  「我滴個神啊,這是觸了什麼霉頭,我們怎麼攤上了這樣的事情!?」

  「快!快派人去玄武宮,趕緊告知黑玄武陛下,有敵人入侵!」

  「等等!」

  鈴羽瞬閃過來,一巴掌壓住乙朔的肩膀:

  「剛才沒感知錯的話,有一閃而逝的空間扭曲!」

  「屍龍女他們,肯定是被旱魃帶走了,但他放過了我們的性命,你先不要輕舉妄動,冷靜下來!」

  「冷……冷靜?你叫我冷靜?」

  乙朔喘著粗氣,茫然的眼神殘留著無窮無盡的恐慌:

  「我們差一點就團滅了啊……」

  「半步封神……這是媲美絕影王后和天鯨尊下的至高者……」

  「你我都一樣,差一點點死在這裡,你叫我冷靜……這不可能!我做不到!做不到啊!!」

  乙朔發瘋似的嘗試推開鈴羽,可對方的手掌像是焊在上面,根本無法推動。

  「此事非常詭異,我支持謹慎行事。」

  黃百衫審視著胸口上的灼燒印記,一貫的飛揚跋扈銷聲匿跡。

  「我有預感,一旦隨隨便便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傳出去,我們會在烈火焚燒下化成飛灰。」

  「果然,你也有這種感覺嗎?」

  眼角狂跳的鈴羽,鬆開乙朔的肩膀,轉而觸摸心臟的位置,不寒而慄道:

  「只是一個照面,我們就被施了咒法。」

  「旱魃並沒有簡單的放過我們,想要徹底脫離危險,恐怕要按照他的方式進行……」

  「這不對勁,旱魃一族主修肉身和掠奪,源頭是「冥」,展現的方式酷似「荒」。」

  「那暗藍色的皮膚,定然是純血,不可能變異……」

  「他如何能施展這樣詭異的詛咒,於我們的體內種入難以察覺的火種,稍有不慎,即刻引爆?」

  樹傑喃喃自問,滿臉費解之色。

  鈴羽抿了抿嘴唇,吐出一口炙熱的呼吸,轉而蹙著眉頭,一半猜疑、一半推敲道:

  「驚鴻一瞥,我也不敢斷定。」

  「但那旱魃背後的深紅輪盤,可能不是技能的展現方式,而是……一個生靈。」

  「開什麼玩笑?!」

  因為恐懼而緩不過勁來的乙朔,一點也不給面子:

  「你的意思是,芒昊、灰、屍龍女,他們的消失和旱魃無關,其實是那個輪盤搞的鬼?」

  「這個可能性非常之大!」

  換做平日,鈴羽早就板起面孔,豎以冰冷之色。

  此時,她不在意他人的態度,反覆斟酌道:

  「我有理由懷疑……那是一種掌控空間法則的聖靈。」

  「它的形態確實怪異,可能是兵獸,也有可能是其他類型,只是偽裝成輪盤的樣子。」

  「但還有一種可能,剛剛湧現腦海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在發抖……」

  「你們好歹也是各個家族的聖人,肩負族群的繁榮與延續,應該有所了解才對。」

  「諸天萬界,有一種生靈只會以輪盤的形狀,自我凝聚生命力……」

  「你……你的意思是……」

  樹傑接連咽了兩口唾液,還是無法阻擋唇口的乾澀:

  「最最稀有、最最罕見……」

  「成長最慢,但是先天最有可能證道封神的界獸?界之眷靈?」

  「沒錯!」

  鈴羽點頭,後又露出茫然之色,呢喃自問:

  「可是古籍中提及,界之眷靈,一旦孕育成型,只能呆在出生地,完全無法移動……」

  「它們的本體極大,哪怕是封神之胎也不可能背負……」

  「人類也不可能與之簽訂契約,因為傳說中簽訂「界」,需要損耗全部的契約印痕,額外的各種代價,根本沒有人成功。」

  「這最後導致的結果只有一個,「界」很珍貴,也很稀有。」

  「但它們中的每一個都近乎於超脫世俗之外,除了得到它們認可的生靈,有可能成為朋友、住客,其他的,連靠近它們都做不到……」

  「啊啊啊啊!這到底怎麼回事?!」

  聶求敗抓耳撓腮,咬牙切齒地打斷道:

  「我後悔來這裡了,碰到這樣的事情,非我本願!難以接受!」

  「還有旱魃一族,說實話,我對這一族的了解,相當片面!」

  「所有的史料都提及,他們在遠古宙無比輝煌,是至高無上、一等一的超級強族!」

  「但他們自從上上個斷宙之劫後完全消失,整個近古宙連帶著新生宙第一個紀元,太陽深淵死氣沉沉,就好像全都滅亡了一樣……這中間,究竟藏著什麼樣的隱情?是我等有資格窺探的嗎?」

  聶求敗一連幾個問題,問得在場之人如芒在背。

  涉及封神中無可非議的最強之一,任何一個冠位、封神都要謹慎小心。

  他們這些聖人、聖獸,算得上什麼?

  就如旱魃剛才暴露行蹤那樣,他們有反抗的機會嗎?

  只需要一根指頭就能碾死,逃又逃不掉,生與死,全然取決於對方的心情,這種體驗,真的不會留下畢生的陰影嗎?

  「先別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即便短時間內無法透露這裡發生的事情,時間稍稍一長,肯定瞞不住。」

  樹傑想了又想,出聲安慰道:

  「你看,被烈焰燒死的,大多是低位階的僕從。」

  「真正重要的角色,旱魃放過了,說明他也有顧慮。」

  「我個人猜測,也許是屍龍女引來的禍端,她們和旱魃一樣,同為封神遺脈,又都是屍族,各方面都很貼近。」

  「她們的血脈,也許能成為旱魃的補給品,成為他們的養分?」

  「如此推算,我們只是遭受無妄之災。」

  「芒昊和那個灰,倒是面臨比我們更加痛苦的絕望,想要逃離那一族的魔爪,難上加難……」

  「管他們作甚?」

  關寸彥不痛快,忍不住嘆息道:

  「他們是神族的後裔,從小到大享受的東西都比我們好,這要是命中之劫,也該由他們渡過才是!」

  「再者,家族的傳人被綁走,生死未卜,他們背後的族人不會著急嗎?等到頂層勢力干架,我們這些小魚小蝦,才有求生的機會啊!這個道理你也不懂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