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太陽深淵

  第391章 太陽深淵

  ……

  熾熱,包裹肌體。

  夜寒君感覺自己被架在火堆上,深紅色的火焰灼燒五臟,里里外外都要被烤熟。

  這種痛苦,堪比亂箭攢心,每一分每一秒都極為煎熬。

  就在他意識體即將潰散時,四周凝固的空氣一松,被束縛起來的雙手雙腳,忽然也恢復了行動能力。

  「大蝌蚪,你沒事吧?」

  肩膀上,瓜瓜第一時間呼喚道。

  夜寒君咬住舌尖,勉強恢復一絲清醒,強迫自己睜開眼。

  「嘩——」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紅色,但不再是深紅,而是橘紅、赤紅、橙紅之類的混合。

  這不是自然生態下常見的景色,夜寒君集中精神,仔細瞧去。

  大地——乾巴巴的,荒蕪而又貧瘠。

  沒有一株植物,更不可能有一點翠綠。

  五彩斑斕的紅色岩漿,無精打采的流淌在岩石表面,蘊含壓抑的毀滅氣息,還有支離破碎的殘舊感,成為這片紅色大地的主旋律。

  天空——有淡金色的雲團,呈現漩渦的形狀。

  它們的數量極多,分布得也極廣,乍一眼看去,免不了一番眼花繚亂。

  但這不是重點,夜寒君本能地,仰望頭頂最中央的區域。

  那裡有一輪太陽,金燦燦的,不僅擠占穹頂,更是稱霸眼球。

  它在視覺上已經足夠巨大,沒想到烙印心靈的時候,居然還能放大百倍千倍,亦如另類的神明。

  轉眼間,夜寒君淚水狂流,怎麼也止不住。

  他偏移視線,閉上眼,嘗試平復心神。

  然而,熾熱的灼燒感愈來愈強,他仿佛掉進一個鍋爐,正在被人烹煮。

  絲絲縷縷的黑煙,從體表的毛孔冒出,縈繞在他的身畔,經久不散。

  「這是……哪裡?」

  相隔數百米的地方,芒昊捂著雙眼,齜牙咧嘴,似在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

  在他旁邊的陰老、陽老,狀態完全相反。

  前者抱著腦袋,滿地打滾,飽含驚懼的慘叫聲,驚得人頭皮發麻。

  後者如獲神功灌體,滿面紅光,精神矍鑠,整個軀體都亮堂起來,玲瓏剔透的五臟六腑,像是得到不可思議的好處。

  「好純正、好濃郁的火元素……」

  「我仿佛一息之間年輕千百歲,強壯的生命力,正在體內重新孕育……」

  陽老握拳,感受著奇妙的肉身狀態,滿臉驚嘆。

  「老夫親和的是至陰至寒之力,這裡的天地靈氣至陽至剛,這是要老夫命嗎?!」

  陰老大叫,咒罵著侵蝕靈魂的炙熱氣息,像是一個不小心闖進人世間的孤魂野鬼,隨時都有可能消散。

  「夜寒君……這裡該不會是……太陽深淵吧?」

  踉踉蹌蹌的夜流螢,掙扎著從一邊跑來。

  她明明具有S級「永夜天使」的職權,背負六片黑色的羽翼,馳騁天空,向來隨心所欲。

  但此時此刻,她居然失去飛行的能力,被動權能「永夜之翼」根本無法顯化,強行催動,只會悶哼一聲,嘴裡噴出一大口血,本就萎靡的氣息再度滑落。

  「雖然內心不想接受這個結果,但諸天萬界最最酷熱的地帶,只有「火神山」和「太陽深淵」。」

  「此地又有標誌性的『熾烈金日』,只能是太陽深淵……我們竟然從西海,直接傳送到七淵之一……」

  夜寒君用力繃著脖頸的青筋,從齒縫中說出兩段話。

  而後,他深吸一口氣,全面激活血肉熔爐和靈魂源泉。

  通過吞噬血肉與魂魄的能量,反哺自身,灼燒感稍稍降低,亂成一團的腦袋,終於恢復幾分清醒。

  「傳說中太陽深淵死寂,確鑿無疑……」

  「這裡太荒涼了,有強烈的破碎感,仿佛自我崩壞過一樣,蒼生塗炭,瘡痍滿地,所留下的創傷,至今也沒有完全修復……」

  夜寒君的呼吸漸漸平穩,可他揉捏著眉心,眸光底下閃爍的,唯有困惑之色:

  「遠古宙末年,那一次斷宙之劫,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何一夜之間,七淵中最強的太陽深淵湮滅無蹤,連帶著這裡的傳承……也都埋藏在歷史的漩渦中?」

  「你想知道嗎?」

  耳畔,令人心悸的聲音響起。

  荒蕪籠罩的赤紅大地,突然有土丘隆起。

  砰的一聲,一個類人生物,單手舉著龍首四臂人身的屍龍女·詩橘,若無其事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半步封神的旱魃,你肯定不喜歡水元素濃郁的地方!」

  「即便如此,你闖入西海,冒著有可能被黑玄武發現的危險,強行抓走我們,到底有何居心?」

  身材嚴重縮水的木守蔥,頭上的大蔥全都蔫了吧唧的,整體看上去非常的不健康。

  它兩腿打顫,顯然無法適應太陽深淵的熾熱環境。

  但它好歹也是至聖之胎,強行支撐負面狀態,努力沉住氣喝問道。

  「我來,自然是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面色冷淡的旱魃,噗通一聲丟下屍龍女,又將手掌探入大坑中,扒拉出一具棺材,重重的砸到地上。

  「那具奇詭之屍?!」

  夜寒君眼角一跳,這不是容納「木伊旱魃」的棺材嗎,他的目的果然是同族?

  關於這個佯裝死亡、實際存活的變異旱魃,夜寒君有種種問題想要請教屍龍女。

  可他還沒找到詢問的機會,剛剛與芒昊切磋完畢就被傳送到這裡,眼下只能任憑擺布,面臨的處境極其兇險。

  「深紅與我說,你身上有同類的氣息,並且有『死去』的味道。」

  旱魃的嘴唇輕輕蠕動,頭頂上的惡眼,先是對準夜寒君,然後瞄準夜流螢、木守蔥:

  「你們的身上也有,但沒有他的濃郁。」

  「結合我所了解的信息,你們應該姓夜吧,是「修羅王」的後人,也是新晉冠位「腹中死神」的後人……」

  「你!!」

  木守蔥噎住了,完全答不上話。

  它腦子沒轉過彎來,沒能理解旱魃所說的第一句是什麼意思。

  但一下判斷姓氏、鎖定血脈的源頭,僅此一點,木守蔥心裡拔涼拔涼的,有一種全都完蛋的感覺。

  「什麼?夜氏?哪個夜氏?」

  「難道是冥燈深淵的主宰?那個不久前屠殺光巫神和小丑皇的神話家族?」

  艱難爬起身來的陰老,瞪著裂開的眼睛,如被雷霆擊中。

  他的腦細胞也不夠用了,說好的灰日之神呢,怎麼變成了修羅王、腹中死神?

  這究竟是什麼文字遊戲?哪裡有雷同的地方嗎?居然把所有人蒙在鼓中欺騙?

  「祖上與您有仇?」

  夜寒君無視陰老,挺直背脊,嘗試與旱魃對視。

  「不。」

  旱魃淡淡道:

  「修羅王,遠古宙末年崛起,他的戰績我們略知一二,其他的……一片空白。」

  「那麼,閣下為何擄走我們?」

  夜寒君指著芒昊,「他們的家族起源於近古宙,想來閣下更加陌生才是,彼此之間不可能有仇恨。」

  「沒什麼,帶兩個也是帶,帶一群也是帶,看伱們順眼,索性全都帶來了。」

  旱魃聳了聳肩,用最隨意的態度,說著木守蔥和陰老都想吐血的話:

  「我叫滅拳,天女魃座下,十六神將之七。」

  「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你們都要待在這裡,希望你們儘快適應。」

  「閣下,您就是從迷失霧海脫困的那個旱魃吧?」

  芒昊喘著粗重的呼吸,一邊抵抗熾熱光照,一邊刨根問底道:

  「你與我們沒有仇恨,難道與屍龍女有仇?」

  「她的祖上是東海霸主,遠古宙中期左右,與你們的年代吻合……」

  「屍龍女尊麼?」

  滅拳擺了擺手,依舊平淡:

  「的確,血脈的源頭與我們一致,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大人物。」

  「但祂和我們是競爭關係,直到敗於我族始祖、獻上賠禮後,恩怨已經了結。」

  「沒有仇恨,卻要留我們在此?」

  夜寒君皺起眉頭,盯視著棺材和昏迷不醒的詩橘,心念一動:

  「難道……天女魃還沒有釋放?你需要族人的幫助?」

  「呵。」

  滅拳掀開眼皮,直勾勾的目光,定格夜寒君的面龐:

  「果然,你辨識了木伊的血脈,提前知曉他的存在。」

  「若是不把你帶來此地,我反而會心生不安呢……」

  「嘩啦啦~~~」

  滅拳背後的虛空,毫無徵兆的晃動起來。

  隨著空間猶如水波一般蕩漾,一個通體篆刻古老符文的深紅色大輪盤,浮現真身。

  彼時,夜寒君、芒昊沉默不語。

  但夜流螢、木守蔥——眼前一亮,進而大吃一驚。

  「這個氣息好熟悉,這、這是界獸?界之眷靈?」

  木守蔥真的要石化了,今日份的震撼,大大超過它的承受能力。

  旱魃什麼的先別提了,作為夜氏的守護聖靈之一,它呆在無日城的時間肯定不短。

  其間,它也不是一次兩次,瞻仰深黑之輪的屍骸。

  這個深紅色的輪盤,雖然體型上小了無數倍,可它蘊含的空間之力,壯觀如山,磅礴似海,哪裡有半分遜色?

  「資質鑑定!」

  屍窟中沒有足夠的應變時間,這一次,夜寒君不會錯過鑑定的機會。

  ——

  【種族名稱】:深紅之輪

  【混沌印章】:「界」

  【主修】:世界道/空間道/守護道/分化道/融合道/烈焰道

  【位階】:至聖之胎·圓滿

  【混沌靈紋】:???

  【核心個性】:???

  【當前狀態】:主體降臨/已知存活年限15萬年+/所創世界:深紅(已與太陽深淵融合)/…

  【契約關係】:無

  ——

  這是夜寒君第二次鑑定界獸。

  不同於隕落的深黑之輪,深紅之輪狀態一欄提及的線索,嚴重違背所有關於界之眷靈的認知。

  「呼啦!!」

  大輪盤旋轉起來,中心點噴射一道火焰,包裹木伊旱魃的棺材,從外殼開始不斷融化,直接變作廢水。

  屍龍女嚶了一聲,大概是感受到驚人的高溫,她從昏迷中醒來。

  望見眼前的一幕幕,龍眼直溜溜的,一輩子也沒有這麼驚訝過。

  「詩橘,我問你,你可知這具棺從何而來?」

  提問者並非夜寒君,而是滅拳。

  他瞥了一眼屍龍女,提問之音落在眾人的耳畔。

  「此棺源自族庫,據說是始祖的遺物之一,潛在的價值無可替代。」

  詩橘晃了晃腦袋,仔細思考之後,冷靜回答道:

  「但族中無屍能夠辨認它的歸屬,也檢測不出任何的神性以及其他的特殊性,幾經周轉,最後成了我的藏品之一……大致的過程就是這樣。」

  「這是我族的族人。」

  滅拳揮舞一拳,恐怖的拳鋒掠過,夜寒君連殘影也看不到,反應過來時,只聽到轟隆轟隆的震響。

  然而,他的全力一擊,居然只能讓棺材的內板輕微變形。

  連續轟砸數十次後,滅拳甩了甩手,輕吸一口氣,四面八方的炙熱氣息全往他的體內匯聚。

  「嘭!!!」

  蓄力一拳,內棺終於破開。

  滅拳以野蠻的手法,拖出那具渾身包裹繃帶的類人屍骸,摁著他的腦袋,硬生生砸在地上。

  「木伊,找你找得好辛苦。」

  「我從東海跑到西海,兜來轉去,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也該醒來了。」

  「滋啦!滋啦!!」

  大輪盤噴出更多的火焰,盡數沒入繃帶屍骸的體內。

  足足一天的等待後,繃帶屍骸外觀上沒有絲毫的變化,既沒有燒焦的痕跡,也沒有損壞的缺口。

  但夜寒君能察覺,他的意識正在復甦,無比古老的靈魂,正在掙脫名為歲月的囚籠,竭盡所能的擁抱現實。

  「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

  心臟如鼓亦如鍾,血氣如墳亦如土。

  靜止不動的繃帶,突然漂浮起來。

  橫躺的木伊旱魃,瞬間豎立,猶如遺蹟中剛剛出土的聖屍,精心擦拭表層的灰土,某種別樣的生命力,終於引爆。

  「咔嚓!吼!!」

  纏繞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全盤脫落。

  它們如藤蔓般狂舞,進而交織在木伊旱魃的背後——

  刺擊天空時,是不規則的灰白長矛,有削鐵如泥的鋒利。

  刺擊大地時,是森嚴壁壘的灰白城池,一步一殺機,寸步難越。

  「滅拳……你小子,居然踏出了第一步?」

  「哈哈哈哈!不可以嗎?我也是天女魃座下的神將,十幾萬年以來,我被關在迷失霧海,你可知我遭受著怎樣的折磨?若不是踏出這一步,我又如何能破開封印,返回故鄉?!」

  滅拳大笑,笑著笑著,眼角噴出熾熱的霧氣,眼底似有烈火燃燒。

  他抬起腳尖,上來就是一道鞭腿。

  這一擊雖然收斂幾分力道,但在夜寒君等人看來,已經足以威脅他們的性命。

  可是,本體與滅拳至少有七成相似的木伊旱魃,血肉之軀突然轉化成幽魂體。

  滅拳的一腳,瞬間踢空,根本沒能傷到他一丁點。

  「別來折騰我,自從我變成這個形態,我就損失了一大半的壽命。」

  「這些年熬下來,我的狀態越來越差,活不了多久了。」

  「紫御、童霞、狐決他們呢,怎麼沒看到?」

  「你說你被困在迷失霧海,那又是怎麼一回事情?」

  木伊旱魃掃了一眼周身,目光隱隱與夜寒君等人有所觸碰。

  他挑了挑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待滅拳的下文。

  「三哥,你被選為「尸子」封印的時候,應該就清楚肩負的使命吧?」

  「既然我將你尋回、喚醒,此時我們面臨的境況,顯然足夠的危急,不得不把你請出來了。」

  「說重點。」

  木伊旱魃儼然以兄長的口吻,呵斥半步封神。

  而滅拳似乎習以為常,曾經的曾經,他們的關係就是這般親近。

  「太陽深淵,差點從七淵中除名。」

  「我們沒能熬過遠古宙與近古宙之間的斷宙之劫,不僅始祖遭受難以想像的重創,整個太陽深淵,險些夷為平地,九成九的生靈都死了……」

  「天降浩劫,怎會如此?」

  木伊旱魃頓時肅穆三分,不過說話的語氣依舊沉穩:

  「縱使是斷宙之劫,也不該如此血腥殘暴,這裡面究竟有什麼隱秘?」

  「要是知道就好了。」

  滅拳木然一會,難以遏制的怒火,於他的面龐上若隱若現:

  「我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當年發生的事情……大多都忘記了。」

  「我只知道,我和狐決、紅野被放逐至迷失霧海,他們很早就死了,只有我堅持到最後,成功把握脫困的契機。」

  「依然留在太陽深淵的族人,只有時穹活了下來。」

  「但他也不記得具體發生了什麼,每當回想這件事情,他和我一樣,滿腦子都是殺戮的欲望,沖天的仇恨,恨不得把眼前的生靈全部撕碎……」

  木伊旱魃低著頭,忽然間的面無表情,讓他看起來極度危險。

  沉默良久,他吐字清晰,逐字逐句問道:

  「所以,現在是新生宙第二紀元?」

  「深紅呢?它誕生於遠古宙中後期,與我封印的時間節點接近,它就沒能掌握關鍵的信息?」

  「深紅在那個時候,依然是渾渾噩噩的狀態,還不具有自身的靈智。」

  「它是到了近古宙初期,意識體漸漸成型後,明悟繼續下去,太陽深淵只有毀滅這一條路,因此選擇以身化道,想要犧牲自己,修補一整個太陽深淵……」

  滅拳重重嘆氣,言語間皆是不忍,而後又十分慶幸道:

  「但它的運氣得天獨厚,不僅沒有隕落,反而與太陽深淵相融,一邊支撐太陽深淵世界法則的運轉,一邊施加無形的庇護與恩澤,使外人無法輕易接近,也促進內部生靈休養生息,輔助它們的孕育繁衍——由此建立成神的根基。」

  「可惜,它的成長還是太慢了,我們實在等不到它證道的那一天,若不趁此機會喚醒始祖,旱魃一族……還是逃不過敗亡的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