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看,沈二竟然還好意思露面啊。」
「今兒好歹是沈家老爺子的大壽,沈家又沒說不認他,他當然得露面。」
「當年那事鬧出來之後,邵家太子爺好像很多年沒回京城了吧?」
「算起來有五六年了……」
「就知道歹竹出不了好筍,有什麼樣的媽就有什麼樣的兒子。」
宴會上,沈輕言平靜的坐在沈薄言下首。
他與邵煜深的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邵煜深也已經去了邊境。
但至今還是會有人提起來。
總是有人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他頭上,仿佛他身上擁有的、能讓邵煜深喜歡的特質,是他的罪過一樣。
明明是邵煜深的錯,落到旁人眼中,卻是他勾引邵家太子爺,毀了那樣一個前途無量的天之驕子。
不過這些,沈輕言都已經不在乎了。
這些風言風語沒有毀掉他的學業。
他的同窗、老師、同事,都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所有人都很忙,忙著規劃自己的人生、忙著制定目標,然後去實現。
沒有人會像這些人一樣嘴碎,也沒有人會像這些人一樣去探究別人的私事。
邵煜深不在京城的這幾年,他過得無比充實,且輕鬆。
就好像邵煜深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宴會結束之後。
沈老爺子把沈輕言叫到跟前,開口詢問道:「聽說你最近要轉軍工所了?」
「嗯。」沈輕言點了一下頭,「研究院沒什麼意思。」
沈老爺子點著頭。
「軍工所好啊……」
沈輕言看著沈老爺子若有所思的神
情,沒吭聲。
軍工所好在哪裡呢?
好就好在屬於軍方。
他前段時間就聽說,邵煜深要回來了。
他是邵家獨子,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邊境,總是要回來的。
沈老爺子看出了沈輕言的疏離,下意識問道:「輕言,你……是不是還在怨我?」
「沒有。」沈輕言回答的很乾脆。
「那……」
「爺爺,我先回去了。」
沈輕言沒有等沈老爺子說完後面的話,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他知道當初的事,很多人都在明知道的情況下,放任了邵煜深的作為。
可他真的不怨。
當初,連他自己都軟弱的沒有去救自己,又憑什麼指望別人救他?
明明……
明明只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他去找邵家,說開了,也就解決了。
沒有那麼多人每天死盯著他,偶爾的幾句嘲弄,也殺不死他。
只要沒有邵煜深從中作梗使手段,學校也不會因為這種事而開除他,他的未來、他的前程都不會消失。
可當初的他,就是不敢。
而現在的沈輕言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邵煜深這個人,僅僅只是他人生中很小的一段插曲。
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沈老爺子的壽宴過後,沈輕言去京城物理研究院交接。
京城物理研究院的黎院長非常捨不得他,但知道他要去軍工所,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拉著沈輕言的手,一再嘆息。
「青年才俊,報效國家是應該的……小沈啊,你還這麼年輕,未來註定前途無量啊……」
「謝謝老師」沈輕言由衷感謝。
他這次被調去軍工所,黎院長是寫了推薦信的。
哪怕他即將離開,這也算是好聚好散。
接連忙碌幾天,沈輕言把手頭上的工作全都交接完畢。
就在他準備收拾東西去軍工所報導的時候,他在樓下遇到了許久不見的邵煜深。
這次見面,沒有想像中的驚心動魄,也沒有任何歇斯底里。
邵煜深站在黑暗中,指間夾著煙,火光猩紅一點。
沈輕言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沒搭理他,染過他便繼續往前走。
「阿言!」
沈輕言沒回頭。
邵煜深不死心一般,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沈輕言這才回過頭,目光漠然的看著他。
「這裡是京城物理研究院職工宿舍大院,有什麼話直接說,別動手動腳的。」
數年不見,無論是沈輕言還是邵煜深,都變了很多。
沈輕言已經二十四歲了,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軟弱的少年。
而年近三十的邵煜深,幾年的邊境風沙,讓他身上少了以往那種張揚跋扈的氣質,變得更加沉穩。
一時之間,相顧無言。
過了不知道多久,邵煜深聲音低啞的開口。
「阿
言,我已經改了,你能……你能原諒我嗎?」
「不能。」
沈輕言的回答乾脆而果決。
「你改了,很多人都會原諒你,包括你的父母、爺爺奶奶,他們都會原諒你的年少無知,他們認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我不會,因為我是受害人。」
受害人……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邵煜深猶如被當頭棒喝。
良久說不出話來。
「受害人?你說你是受害人?」邵煜深難以置信。
「不然呢?」
沈輕言冷笑。
「假如一個殺人犯到了法庭上,真情實意、聲淚俱下的對法官說他真的太喜歡殺人了,他看到受害人的第一眼就想殺了他,如果不將受害人殺掉,他會很難受,你猜法官會怎麼判?」
邵煜深目光定定的看著他,沒說出話來。
沈輕言唇角微扯,「法官判處了殺人犯無罪,因為殺人犯是一位戰功彪炳的將軍,他一輩子征戰沙場為國為民,而被害人只是路邊一個微不足道的乞丐。
所有人都原諒了殺人犯,他半生的功績讓人允許他犯一點小錯,人們覺得他已經改了,不應該再去怪他,也覺得不應該為了一個乞丐而去毀了一位將軍。
只有被殺的乞丐不會原諒他,因為他是無辜的受害人,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殺人犯已經贏的了無罪的判決、贏得了所有人的原諒,不應該再貪得無厭的去要求受害人原諒他。」
說完這番話之後,沈輕言甩開了邵煜深的手,與他擦肩而過。
「邵煜深,別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