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她都沒有親眼目睹死亡的過程。
算不算是,娘親最後的一點溫柔呢。
畢竟,要是自己親眼目睹了娘親的死亡,應該會當場就直接自盡了吧。
哪裡還會像現在這樣,躺在這裡呢!
江易止翻了個身,眼睛一花。
無力的趴在床邊上。
眼睛乾澀得厲害。
休息了會,爬起身,摸了摸脖子上的包起來的布條。
看看桌面上的水,拿起來,喝了幾口。
才覺得身體有了些力氣。
推開房門,屋外刺眼的目光讓人覺得眼睛難受。
冷二端著手中的湯藥,這些東西就算端過去了,也只是浪費而已。
五天了,無論怎麼喂,小姐就是拒絕吞咽不下任何東西。
用張潭的話來說,就是失去了救生的欲望。
救生的欲望,他好像還從未見過,江易止眼睛裡除了夫人還會有其他的東西。
吱呀一聲,冷二抬起頭。
撞見剛推門而出的江易止。
斷了大半截的頭髮,參差不齊的垂在肩頭上,身上的衣服隨意的裹在身上。
一雙眼睛猶如死水一般。
「小、小姐。」
江易止轉動眼睛,轉過頭看了一眼。
視線下移,瞧見冷二端著的盤子。
拿起旁邊的糖水,喝了起來。
喝完之後,江易止才終於覺得眼前清明不少。
「……」
江易止想要發出聲音,才發現自己嗓音嘶啞難出。
清了清嗓子,又道:「你還在啊,冷二呢?」
「還、還在牢籠里關著。」
關押著冷二的牢房是距離前線最近的一座城池中,想要趕到這座城池,倒是不遠不近。
冷一一個眨眼的功夫,就發現江易止不見了蹤影。
連馬房裡都少了一匹馬。
昏暗的牢房裡,冷二的雙手被捆綁在鐵鏈上吊起來。
連續幾日的折磨,讓他看起來消瘦了不少。
江易止身份在那裡擺著,走進牢房,根本沒有什麼阻礙。
瞧著冷二,江易止聲音幽幽的響起:「還活著啊。」
熟悉的聲音,喚醒了混沌的冷二。
看著眼前的人,扯著嘴角,唾出一口吐沫。
「哼,我不後悔,總有一天,你會敗在國安大人手裡的。」
江易止不偏不倚,那口帶血的吐沫落在自己的臉頰上。
冷靜的抽出帕子,擦拭自己臉上的東西。
「嗯,會有那麼一天的。」
冷二看著面前的人,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眼前的江易止看著像是被抽了生息一樣。
拔出手中的劍,拿出手中的藥粉,一點點灑在上面。
舉起撒滿藥粉的劍身,仰起頭看著劍面里的自己:「我從來都是輸家。」
「以前是,現在也是。」
她自以為自己足夠強大,能夠運籌帷幄。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螻蟻而已。
伸出劍,挑開冷二身上的衣服:「冷二,你應該記得我曾經說過什麼吧。」
「背叛者,死。」
撒上藥粉的劍尖一點點刺入血肉。
冷二一笑,這點疼痛對於他而言,根本沒什麼。
只是片刻後,冷二的表情猙獰扭曲。
看著自己的手臂,被生生滑下一片肉。
動彈不得,卻帶著密密麻麻的痛。
仿佛帶著利齒的螞蟻在上面啃食著自己的血肉,然後直至骨頭。
骨頭裡面,像是什麼渾身帶刺的蛇一樣,在裡面蜿蜒爬行。
麻木的疼意無法忽視。
失去控制的身體連疼痛都無法呼喊出聲。
唯有一雙瞪大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
「你看,背叛我,可是會死的。」
江易止看著那雙無法閉上的眼睛,緩緩說道。
「我不是什麼好人。」
臉上是濺落的鮮血,衣服上的血漬點點,染成一大片。
身後傳來聲響,轉頭看去,原本關押的囚犯捂著嘴,身下的一陣溫熱的異味傳來。
只因為,那少女面前,捆綁著一個被她削了肉的人骨。
腳下還有嘰嘰喳喳吃著肉片的老鼠。
無趣的移開目光,扔下手中的劍,走出門去。
「江易止!」
趕來的人看見,那美麗的女子,表情平淡,默默的轉過臉來。
臉上衣服上全是濺落的血漬。
看到她身上的血漬,身後的士兵趕忙走進牢房查看情況。
「啊!」
一聲慘叫。
舒廷明感到疑惑,進去看了一眼。走出來的身形都帶著搖晃。
不可置信的看著,悠然坐在太陽底下,擦拭手指的少女。
表情祥和得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
談起那日的所見所聞,征戰數年的士兵,都忍不住感受全身發寒。
不少人見到那一幕更是忍不住當場吐了。
而目睹全過程的囚犯甚至當場失去禁失智。
於是有人說,那郡主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殺人都是沒有表情的。
要是惹她不高興,前一秒讓你笑,後一秒讓你變白骨。
那件事後,親眼見過那副場景的人,久久不敢直視江易止。
「江易止。」
一片陰影擋在自己面前,遮掩了陽光。
「哦,有事?」抬起眼皮,看著眼前的男人。
舒廷明的皮囊好看,江易止看了幾眼。
眉宇間卻帶上了幾分不耐煩。
因為擦拭著的手指,卻發現怎麼也擦拭不乾淨。
舒廷明掏出一張新的手帕,遞過去。
江易止看著那一張手帕,伸出手指。
口語中帶著命令式的口吻:「擦乾淨。」
舒廷明抬起眼眸,看著江易止。
兩人視線對上。
江易止目光坦然,靜靜的看著舒廷明。
她好奇,這個人是否會低下自己的身子,做這樣的事情呢。
舒廷明遞出帕子的手,頓在半空中。
忽然,高大的身子蹲下去,陽光再次撒在臉上。
手指上傳來摩擦的觸感。
柔滑的手帕帶過手上的血漬。
「好了。」
舒廷明聲音清冽,淡淡的傳入耳中。
只是字詞之間緊湊了些。
江易止看著白潔的手指,沒了血漬,看起來白了不少。
站起身,目光看著舒廷明。
舒廷明忍不住想要後退,卻被突然闖入的聲音打斷。
「江易止,你竟然殺了這麼重要的人質,你可知罪!」蕭大人吹鬍子瞪眼。
路上就聽見江易止做的事情。
那可是人質,他們花了這麼長的時間,就差一點就能從那個人嘴裡套出話來。
結果竟然被江易止給殺了。
江易止轉過身,背對著舒廷明,無所謂的說道:「我的人,想殺便殺了。」
蕭大人指著江易止,氣憤不已。
「蕭大人,一個不起眼的人質,比起這個,」舒廷明看了一眼江易止:「前線更為重要。」
「可是,舒太傅……」
江易止搶先一步道:「舒廷明,你這是在為我說話?」
空氣安靜。
蕭大人冷笑一聲:「舒太傅清風霽月,怎麼可能看上……」你。
「是。」
「喜歡我?」
「……是。」
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