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蘇木瑤不解地跟著白稚繞過那一排整齊的房屋,一直向著村子深處走去。
「小白,你要帶我們去哪兒呀?」
她疑惑地問道。
白稚一邊順著房屋一間間走過去,一邊仔細留意這些屋子的房檐。
沒有記錯的話,那個魏離的房檐下,是掛了一隻四角風鈴的。
魏離正是這隱見村的主角,也是原書中第三個出場的男配。
他算是主角團後期的主力軍了,作為團隊AOE,死在他手上的羅剎數不勝數。
這都要歸功於他那逆天的製毒能力。
香蝕草能夠被做成克制羅剎的毒藥,都是他的功勞。
包括後來的解藥,雖然雲陰也出了一份力,但主要的功臣還是他。
只是他現在正處於極度自閉的狀態,需要蘇木瑤帶他走出這段陰霾才行。
事實上,白稚在看《木瑤風華錄》的時候,最喜歡的男配就是魏離。
不是因為他每次扔毒的時候都很拉風,一倒倒一片,而是因為他足夠慘。
沒錯,主角團這幾個人里,就屬他最慘了。
父母和妹妹都在自己的眼前被羅剎撕成碎片吞了下去,自己不但無法報仇,還被村子裡的村民當做是邪祟之人,常年遭受村民們的排擠與咒罵。
如果不是怕魏離給他們下毒,這些村民早就把他趕出村子了。
白稚看小說的時候,就一直覺得魏離是這本書里最慘的小可憐,因此在發現魏離不是男主的時候,她氣得差點砸掉手機。
她居然押錯男主了!為什麼!魏離這麼可憐為什麼不讓他做男主!這個狗作者還是人嗎?
她還有心嗎?
!
當初心心念念的小可憐,如今就要親眼見到了,白稚心裡還有點激動。
但一想到魏離對羅剎恨之入骨,白稚又有些害怕。
千萬千萬不要認出她和季月的真實身份啊,不然她就不得不對魏離出手了。
作為曾經的股民,她可狠不下心。
白稚一邊領著眾人尋找那個掛有風鈴的屋子,一邊解釋給蘇木瑤等人聽:「剛才那個女子說『我們不歡迎你們』,估計這裡的村民多半和她態度一致。
我們與其浪費時間和這些人耗,不如去找看看有沒有那種,不那麼排斥外來人,或者比較好說話的村民,向他借宿一晚……」
原書中的魏離不喜歡關窗,到時候找到他家,只要用這個理由搪塞過去,蘇木瑤他們就不會懷疑她了。
「原來如此,還是小白你想得明白。」
蘇木瑤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
白稚差點又要嘆氣了。
這位公主殿下也實在是沒有心眼,在原書劇情中居然就一直和這些村民站樁理論,最後還吵了一架,又散了些銀兩,才勉強在一個貪財的村民家裡住了下來。
白稚覺得把錢送給這些村民實在是浪費,有的散給他們,還不如給季月買甜點吃呢。
所以他們不如直接去找魏離,也好省些磨嘰的時間。
這個破村子真的還挺大,一行人一直走到最深處,直到路兩側一棟屋子都沒有了,才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植物叢中找到一棟孤零零的小木屋。
屋前種滿了各種各樣說不出名字的藥草,一隻黑漆漆的小藥爐正在咕嚕咕嚕翻著氣泡,門窗半掩,一隻陳舊的四角風鈴靜靜地掛在屋檐下。
這應該就是魏離的家了。
白稚正要上前,突然想起來只有蘇木瑤才能接近魏離,頓時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蘇木瑤。
「蘇哥哥,你去看看吧?」
蘇木瑤驚訝地指了指自己:「我?」
白稚點點頭,正要推她上前,唐映忽然伸手攔住了她們。
「你讓殿下過去,究竟安的什麼心?」
他不悅地掃了白稚一眼,「我去。」
白稚:「……」
要你出什麼頭,你家殿下的桃花運都要被你擋回去了。
唐映上前敲了敲門,結果無人響應。
他警惕地用劍挑開門栓,木門「吱呀」一聲便被他輕易打開了。
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難道屋裡沒人?」
唐映皺起眉頭。
「就算沒人,應該也沒走遠。」
姜霰雪看了一眼咕嘟咕嘟的藥爐,冷靜說道。
蘇木瑤愣愣道:「那、那我們怎麼辦?
總不好擅闖民宅吧……」
前面那麼多住戶看下來,沒有一家是歡迎他們的。
這些村民無一不是關緊門窗,有些甚至還不等他們走近,就已經在屋裡激情大喊:「快出去!可惡的外來人!」
蘇木瑤實在想不通還有哪裡能讓他們住下來了。
難不成真的要睡在外面嗎?
不要啊,外面會有小蟲子的!
白稚也覺得魏離沒有走遠。
除了門前這一小片,他還種了很多藥草在村子後面的小樹林裡,這會兒說不定就在那個小樹林裡摘藥草呢。
白稚又抬頭看了看天色。
夜幕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降臨,幾顆黯淡的星星稀疏地掛在上面,顯得其中那輪圓月格外明亮,有種淡淡的淒清。
由於隱見村的村民夜裡不敢出門,魏離每日的活動時間就固定在了晚上。
只是不知他要多久才能回來,白稚認為在這裡乾等也是浪費時間,不如直接去小樹林裡找他。
說不定還能找到專克羅剎的香蝕草呢。
「不如我們去找找看。」
白稚指著草叢中被人踩出來的小道,「住在這屋子裡的人一定是順著這個方向進到樹林裡了,我們分頭去找,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人。」
唐映不贊同地皺眉:「我們直接在這裡等人回來不就好了,幹嘛還要大費周章地去找他?」
白稚斜他一眼:「現在可是晚上了。
你在這裡等他,如果他回不來了怎麼辦?
你覺得到時候這些村民會怎麼想?」
她雖然沒有明說,但其他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夜裡正是羅剎最活躍的時候,這家人又剛好在屋子外面活動,指不定不會碰上羅剎。
沒碰上也就算了,一旦碰上了,還能有活命嗎?
那他們這幾個剛進村的外來人,就一定會變成眾矢之的,到時候只怕難以說清。
「我知道了……那現在就趕快去找吧。」
唐映臭著臉,雖然不服卻也沒有辦法。
白稚點點頭,正要拉著季月出發,突然想起一件事。
蘇木瑤在原書中是獨自撞見魏離的,如果讓姜霰雪、唐映二人和她一起,說不定就碰不到魏離了。
得想個辦法把他們分開才行。
「要不還是留個人在這裡看著吧,以防這家人先我們一步回來了,也好有人通知一聲。」
白稚提議道。
「也對!」
蘇木瑤沒有異議,她自然而然地看向唐映,「那就唐映你留下來吧,要看好這裡哦。」
唐映:「為什麼又是我!」
白稚捂嘴偷笑:因為你太煩人了,連你家親愛的公主殿下都嫌棄你。
蘇木瑤做下的決定,唐映不敢不從。
即使對提議的白稚氣得要死,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先後走進小樹林裡。
他遲早會讓這隻怪物付出代價。
進入唐映看不見的區域後,白稚又以「分頭行動」的理由將姜霰雪和蘇木瑤分開了。
這片林子裡種有香蝕草,羅剎不敢靠近,白稚並不擔心蘇木瑤會遇到危險。
蘇木瑤自己也不擔心,因為她一直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
最後四個人兵分三路,向著三個不同的方向深入前行。
這不是白稚第一次和季月在夜裡自由行走了。
他們是羅剎,夜晚本就是他們的主場。
只是前幾次白稚都是提心弔膽的狀態,像這次這樣完全放鬆還是第一次。
月光照到她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種蓬勃沸騰的生命力。
那是她體內的羅剎之血在叫囂著,歡呼著,渴求著。
這本該是羅剎的狩獵之夜。
白稚在月光的沐浴下盡情呼吸,扭過頭,看到季月正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他的面容融在泠泠月色里,如同鏡花水月,好看到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白稚有些恍惚。
就在不久前,這個少年還差點掐斷了她的脖子。
可是現在,他們已經可以一起去掐其他羅剎的脖子了。
咦好像有哪裡不對……
白稚想起之前那個村子裡的經歷,忍不住詢問季月。
「季月,你還記得我下山後的事情嗎?」
白稚轉過身走到季月的面前,仰臉看他。
季月點點頭:「當然記得。」
白稚:「那我問你,村長的海東青和鴿子是被你抓走的嗎?」
季月:「什麼海東青?」
白稚:「就是鳥!關在籠子裡的鳥!」
「啊……你說那些鳥啊。」
季月思忖了下,「是我抓的,不過我沒找到你,就把它們都烤了。」
……果然是他!
白稚:「你這個可惡的偷鳥賊!」
季月:「?」
那隻海東青果然是被他偷走的。
如果不是他抓走海東青和鴿子,白稚也不會充當信鴿的角色,更不會被姚苛那個小人盯上,更不會被季月掐脖子……
白稚越想越氣,正要和季月算清帳,突然想起那晚的一個細節。
那日夜裡,季月原本是可以殺死姜霰雪的。
但他當時似乎嗅到了什麼氣味,幾乎是瞬間便抽身離開了。
他當時究竟聞到了什麼?
白稚對季月問了這個問題,季月撐著下巴想了想:「是雲陰那老東西的丹藥味。」
「雲陰也在那裡?
!」
白稚大驚失色。
季月冷嗤道:「只是他的一條走狗罷了。」
……原來如此。
也就是說,雲陰一直在暗中派人跟蹤季月,也可能是跟蹤或者保護蘇木瑤,總之雲陰的人一直都在。
只不過那次被季月發現後,雲陰應該更加謹慎了吧,否則季月不會察覺不到的。
白稚一想到雲陰,就忍不住去想自己初次見到季月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傷痕累累,奄奄一息,連她一個小炮灰都能輕易地殺死他。
是雲陰將他傷成那樣的嗎?
白稚突然覺得心裡堵得慌。
她看著季月,眉頭微微蹙起:「季月……雲陰為什麼要抓你啊?」
季月聞言,垂下眼睫,靜靜地注視她。
「你想知道嗎?」
白稚遲疑了一秒,還是點了點頭。
「他想要研究我。」
季月眼裡升起濃烈的譏諷之意,「看看我和其他羅剎究竟有什麼不同。」
白稚的心裡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那、那他是怎麼……」話還未說出口,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她和季月在孫府里見到的那一幕。
那隻囚禁在鐵籠里的羅剎,痛苦地嘶吼著,最後被季月一刀了結了生命。
當時她就覺得季月的樣子很不對勁……難道,季月也是被那樣對待的嗎?
白稚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可是季月卻毫不在乎地將她的猜測說了出來,唇邊還勾起隱隱笑意。
「就像我們在孫府里見到的那隻羅剎一樣,不過我的情況應該比他好一點吧。」
季月緩緩說道,「我的自愈能力很強,雲陰那老東西為了測試我的極限,想盡了辦法。」
他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可一旁聽著的白稚卻覺得越來越難受,甚至有種快要喘不上氣的感覺。
很奇怪,當時她看到那隻被囚禁的羅剎,除了第一眼被震撼到以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甚至在季月殺了他之後,她也沒有生出多少同情的情緒。
可她只要一想到季月曾經也被那樣對待過,心裡突然難受得不得了。
好像有人扼住了她的心臟,用力地向下扯。
不敢想,不能想。
可又控制不住地去想季月究竟遭遇了什麼,經歷了什麼。
他會痛苦嗎?
會絕望嗎?
會麻木嗎?
……有人會救他嗎?
白稚幾乎是無法自拔地,陷入了某種巨大的痛楚之中。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阿稚……」
季月訝異地輕輕出聲,「你怎麼哭了?」
銀色的月光下,白稚的臉上早已布滿淚水。
她抬起眼睫,大顆大顆的淚珠止不住地從眼眶裡滾落下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稚哭得抽抽搭搭,上氣不接下氣,她眨著淚眼望向季月,眼神無助而悲傷。
「季月,我的心裡好難受啊……難受得不得了……」
季月一怔,心底忽然湧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白稚哭。
這個冷血的小傢伙,從未為那些死去的生命流過眼淚。
她第一次哭是害怕季月殺了她,第二次哭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是因為知道了他的遭遇嗎?
還是被這種可怕的事情嚇到了呢?
季月沒有說話,他依然一瞬不眨地凝視著白稚。
然後他俯下身,輕輕吻去白稚臉上的淚珠。
他一遍遍地親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唇。
比以往任何一次還要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