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關如今已成了一座全民皆兵的堡壘。
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巡邏查哨的士兵身影。
各類商鋪大門緊閉,一片寂靜。
有能力的人家早就攜家帶口逃離城外。
留下的,皆是走投無路的百姓。
他們一旦離開寒水關,便再無容身之地。
好在城裡幾間重要的店鋪還維持營業。
諸如糧店、油鋪,還有藥店等。
然而,即便這些店鋪也全被士兵嚴密看守。
糧店內早被行軍物資堆得滿滿當當,哪還有半點糧店的樣子。
藥店內部更是用木板鋪滿了地,各處傷員紛紛安置其上。
江澄憑藉著身份,穿越層層檢查。
最終抵達藥店門口。
只見人流穿梭不停,匆忙進出藥店。
彼此間少有交流。
江澄邁步入內。
眼前豁然開朗,庭院內外皆是負傷之人。
雖然戰事暫停,但偵察兵的任務並未停歇。
傷者中,多數正是這些偵察兵。
聞著他們的痛呼,江澄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憐憫。
那是醫者本能的同情心。
「江總管,怎會有空到此?」
一陣熟悉的嗓音打斷了江澄的思緒。
循聲望去,只見司馬御醫手捧裝滿草藥的盒子,急匆匆自房內走出。
江澄留意到,他眼圈泛紅,布滿血絲,衣衫皺褶,還沾染著斑駁的干血跡。
顯然,他已經很久未合眼了。
在這種時候遇見熟人,實屬難得。
江澄立刻上前,扶穩司馬御醫。
「我來取些藥物,看你這模樣,多久沒好好休息了?」
「呵呵,沒多久,只不過三日未眠罷了。」
「不過現在好多了,正打算補個覺。」
「你急嗎?不急的話,一起小酌兩杯如何?」
望著司馬御醫的狀況,江澄本想與他共飲一番。
但念及狄英的情況,他擺手拒絕:「不了,我那邊還有個病人,情況緊急。」
「哦?城裡還有病人?」
「何病症?」
「只是些外傷,不勞煩您操心。」
「我就不打擾了,你快去休息一下。」
司馬御醫隨手指了指身旁的徒弟。
將手中藥盒交給他,吩咐道:「你去藥房抓些治外傷的藥材,記住,要最好的!」
「還有,新來的傷員病情類似,每半天更換一次藥。」
徒弟領命,連忙應聲,快步向藥房奔去。
司馬御醫趁機笑道:「抓藥還需時,不如先喝一杯,不礙事的。」
江澄想想也是。
於是,二人在藥店大廳內落座。
司馬御醫從架後取出一瓶酒,啟封。
兩人就這麼對飲起來。
「哈——」
「真暢快啊——」
司馬御醫暢飲一口,滿足地低吟一聲。
江澄也隨之飲下一杯。
隨即問道:「此次出征醫師眾多,怎會如此疲憊?」
「哈哈,這就你有所不知了。」
司馬御醫閉目自斟一滿杯。
倚著椅背道:「行軍時看似醫師眾多,其實大多一到寒水關就被派往各大臣府中。」
「僅丞相府就分去了三位醫師。」
「不僅如此,尚書、侍郎,個個爭搶醫師。」
「所以,這裡只剩下我這老頭子了。」
言罷,他又美美地抿了一口酒。
江澄未料竟是如此緣由。
眉頭一皺:「世家豪門,也就這般。」
「你也可適當……」
江澄還想勸解兩句,轉頭卻見司馬御醫已靠背入睡。
即使壯年,連續三日不休也難以承受。
更別說司馬御醫這把年紀。
江澄輕手輕腳取下他手中的酒杯。
小心翼翼將他背至無人房間安放。
整個過程,動作極盡溫柔,以免驚擾司馬御醫。
為他蓋好被褥,輕輕帶上房門。
出門即遇剛才那徒弟。
他慌慌張張跑來,滿臉滿手是血。
「御醫,不好了!」
邊跑邊喊,似乎唯恐人聽不見。
江澄怕他吵醒司馬御醫。
連忙捂住他的嘴。
低聲說:「輕點,御醫剛睡。」
「大……大師,不是我急,是又來了一批重傷員,傷勢非常嚇人。」
「除了御醫,沒人能治啊。」
江澄皺眉:「有這麼嚴重?」
「真的,要不要叫醒御醫?」
「胡鬧!」
「他剛睡下。」
江澄嚴詞責備了徒弟。
繼而問:「御醫要的藥備好了嗎?」
「備……備好了。」
見徒弟一臉委屈,江澄擺手道:「暫且別打攪御醫休息,傷員在哪?你先帶我去看看。」
「大師,您也會治病?」
「略知一二,帶路吧。」
徒弟一聽江澄會治病,立刻喜上眉梢。
小跑引著江澄來到後院。
只見大批士兵正用簡陋擔架抬著一名又一名傷員湧入。
此刻,江澄才理解徒弟所謂的恐怖。
這些傷員,幾乎沒有一人肢體完整。
手臂、大腿,甚至腹部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他粗略檢查了傷者的傷口。
無一不是參差不齊。
非刀劍所能造成。
更像是某種野獸撕咬的痕跡。
江澄曾見過被狗咬傷的孩子,傷口與此類似。
「準備溫水,大量溫水,快。」
江澄捲起袖子,立刻進入工作狀態。
徒弟聞言愣了片刻。
反應過來,趕緊手忙腳亂準備溫水。
而江澄則指揮擔架手將傷員放置於通風處。
待所有傷員安置完畢。
江澄心中一陣發緊。
這裡的傷員竟多達二十一人。
且每個人所受的均為極其嚴重的外傷。
是否伴有內傷,尚難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