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大魚吃小魚

  站在台上,不僅能看到上下兩邊幾里之外的水情,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南面的冀平城。記住本站域名

  看著昨日還繁華似錦的城池,一下子變成了汪洋澤國,男人唇角勾出一個狂放肆意的無聲笑容。

  「少爺,你快走吧。」一個年過五旬的發須皆白的老者走過來,他也能遙遙看到南邊城裡的汪洋,眼中儘是不忍。

  男人轉頭看了他一眼,指著說道:「劉伯,看到這一幕,你不覺得很爽嗎?」

  老人一臉傷痛,道:「少爺,焦家先祖就治河,治理河道是為了保護下游生活著的人。您這樣做,日後如何跟先祖們交代?」

  「他們治河沒得到任何好處,到我爹這裡,還讓一個好好的家散了。」男人神色瘋狂,指著南方,「他們不是都同意把我爹祭河,把我們家抄撿嗎?怎麼樣,現在狐仙發怒,要他們的命才能平息,就不行了?」

  「可是,少爺,太多人命了。」劉伯說道。以前看少爺消沉,他就找到老爺以前的一個好友,讓他給少爺找個事做,那人也算仁義,直接還把少爺安排到了河堤上。

  沒多久,少爺就回來,跟他說了這個瘋狂的想法,他不止一次的阻止,但少爺還是憑藉著他出色的治河之能,被上面的總督司注意到提拔了上去。

  以前,老爺只是一個河工小吏,衙門裡認識他們家少爺的人並不多,要不然,少爺也不能僅僅用三年時間,就把這些都做完了。

  聽到劉伯的話,焦詢卻是突然哈哈大笑,好一會兒才喘勻了氣息,說道:「再多的人命,能補回來我爹的命嗎?還是能換回來我母親弟弟的命?當初他們的生死,可都是由這些人主宰的。」

  劉伯搖搖頭,他看出來,少爺已經瘋魔了,「事已至此,我說什麼都無益。少爺,現在我也是個千古罪人,以後的日子,小老兒不能再伺候您了。」

  「你要走?」焦詢眼中泛出一道嗜血的紅光。

  「小老兒想回老家看看。」劉伯說道。

  「好啊,」焦詢笑道:「我幫你一把。」

  話未落就按住老頭的脖子,將他從四周只有一圈圍欄的台上摜下去。

  「那你就回老家,好好地再給我爹效力去吧。」他說著,再次看向南邊的城池,矜傲的神色溢在面上,喃喃自語道:「我幹得真漂亮,若是兩軍對壘,我豈不是大功臣?」

  焦詢知道自己的存在,衙門裡乃至城裡都是有人知道的,若是那幾個認識他的人有一個沒死,那些蠢貨就能想到這件事兒是他幹的。

  所以大仇既報,不如去西面的國家找個丞相的位置噹噹。

  如此想著,他下了觀測台,到住處將自己的貴重物品打包好,解下早就拴在一邊的一艘小船,愜意地沿著青莫河往上遊走。

  宗徹說要等,便一直等著,正吃著東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昨晚上還和漵兒提起的,匯通河是引的青莫河水,且引水口在冀平城下方,如果青莫河上游有決堤之處,引水的閘口再沒有關,不停湧來的這麼多水便有了來處。

  「張五李三,」宗徹咬下一口乾硬的餅子,「你們兩個順著水流出城一趟,去碼頭看看,那裡肯定有船,找到船,你們沿著匯通河,向西北。關上青莫河的引水閘口。」

  張五李三是坐在一個門板上的,這時候也在吃東西,聽到吩咐,餅子往懷裡一揣就解開繩子,張五手裡還拿起一根剛在水裡撈到的長形木板。

  水本就是朝著南流的,他只需用木板控制著方向,很快就順流而下了。

  戴繼看了看宗徹派出的兩名護衛,說道:「宗大人,閘口沒關的事,你有多少把握?」

  宗徹說道:「八成。」

  說這麼滿,你不如說十成。

  卻說張五李三出了城門之後,水流就不像城裡那樣有規律的沿著一個方向流,李三便也找了個樹杈子,和張五一起往東南方向的匯通河冀平城碼頭而去。

  路上,兩人都換了好幾次划水的板子,太陽光熱度明顯的時候,他們到了碼頭。

  碼頭上同樣一片亂,但相比城裡,好了很多,幾乎沒有傷亡。

  不少水上船家,還有進城來趕集的,看見這匯通河不停下降的水位,以及與此同時從西北流過來的渾水,都知道城內此時情況不好。

  一個早上,有人還救了幾個順水漂過來的人,但是撈上來一看才發現都已經死了。

  於是這些有船的人就商量,等那邊流過來的水緩一些,再進城去看看。

  有的人想的是救人,有的人想的卻是能不能趁機撈一筆。

  張五和李三是頭兩個他們看到的從城裡出來的活人,甫一漂流到碼頭,就被人圍住了。

  張五大致說了些情況,然後打出大人的名義,很快就徵集到一條船。

  船家掌舵,往西北方向的上遊走的時候,竟是順流的。

  兩三里的路,不到一刻鐘就到了。

  「兩位差爺,」船家指著前面一個巨大的三開門的跨河閘門,說道:「那兒就是引水口了。」

  「門果然開著。」張五說道。

  「這段時間西北多雨,閘口便是一直開著的。」船家解釋,依照吩咐將船行到閘口下方。

  京城裡,外一圈的護城河,以及城內的幾道通城河中都有這個東西。

  張五和李三卻只是大致了解一些,上下看了看,也沒弄明白怎麼把閘門放下來。

  船家倒是見過,提醒道:「差爺,下面有機關,聽說是往下板,門就能落下來。」

  城內,發現張五李三離開一個時辰不到,水流就明顯地緩了許多,戴繼心內震驚。

  再也不敢小看皇上親自指派的去接任二皇子主將位置的年輕人。

  正這時,一道道喊聲從外面傳來,「有人嗎?裡面有人嗎?」

  聽到活人的聲音,被困在各種各樣漂浮物的眾人大喜,皆是揮著手向外喊道:「有人,有人,快救命啊。」

  一艘小舟出現在門洞下,緊跟著又是一艘。

  總共來了七八艘小舟,半個時辰後,困在南城的這些人都登上了舟。

  看見還有幾個坐在門板上的人無動於衷,有個漢子道:「你們不上船?我們船里有水有吃的。」

  宗徹冷聲道:「朝廷還沒倒,我勸你們別打趁火打劫的主意。」

  漢子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怎麼能說趁火打劫呢?我們這是救命,總不能讓我們白辛苦吧。」

  「不能,不能,」船艙里的一個胖子立刻道:「快走,等水退了,我給你錢,二十兩,不五十兩,夠不夠?」

  這傢伙是一個從北城逃生的富戶吧?

  漢子笑道:「還是這位爺敞亮。」

  其他的幾個已經上船的小孩子,這時候都有些不安。

  便有人安慰他們:「你們都是沒爹娘的可憐人,咱就不收錢了,等到外面,一人寫一個賣身契就是。」

  聞言,立刻有個小男孩站起來,道:「我要下去。」

  那人臉色一厲,就要動手,外面傳來一道聲音:「怎麼,想當著本官面的殺人?」

  看向說話之人,雖然年輕,卻是威嚴不凡,想動手的人往旁邊一縮。

  他們知道這裡是有個什麼大人的,一開始不提,只是想著不知者不罪罷了。

  「讓他下去,」船頭的漢子對那艘船上的人說道。

  小男孩還沒來得及下船,從主路淹出來的寬闊河面上,又划過來一些木板,昨天才見過的知府大人沈冰,此刻半邊臉上都是血,由兩個捕頭護著,坐在一條橫樑椽子上。

  旁邊還有個身著裡衣的婦人,應該是知府的家眷,她正眼眶紅腫神情呆滯地看著前方。

  「本官還沒死呢。」沈冰說著,看向那些小船上的架船之人,「你們想幹什麼,光天化日行打劫之事?」

  對於官員的畏懼,尤其是對現管的畏懼,讓這些人很快地放下囂張之態。

  「大人,我們只是想趁機賺一筆錢。」

  為首的人討好笑道。

  「船上的人都下來,讓各位大人上去。」一個捕快大聲喊道。

  駕船人不敢反抗,只得把剛才好容易撈出來的「錢」都放回去。

  安漵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發生,有種看電視劇的感覺。

  「你們怎麼才來?你們這些刁民,」呆愣愣的沈夫人被丫鬟扶著上船的時候,突然哭嚎道:「你們有船怎麼不立即來救人?我兒子,我女兒,都死了,都死了啊。全都是因為你們這些刁民,來人,把他們都給我投到水中去。」

  沈夫人大喊大叫,傷痛已極。

  世界上最傷心的事,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一息之間丟了孩子,哪個母親都會很痛。

  但是說出這樣的話,便讓人同情不起來。

  你兒子女兒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是草嗎?

  饒是懼怕官府,這幾個駕船人的面色也一瞬間冷下來。

  沈冰到了船上,呵斥道:「夫人,你冷靜。」

  「兒子女兒都沒了,你讓我怎麼冷靜?」沈夫人大哭,「咱們兩個為什麼還好好的?這些人憑什麼還好好的,一群賤民,全死了也不比我兒子一根手指頭重要啊。」

  沈冰只有更痛的,因為沒撈起來的孩子中,還有四個是他的庶子女,有兩個孩子甚至是救出來又被浪頭打走,他就不痛嗎?

  安漵說道:「沈夫人,這場水災,跟你一樣失去親人的人很多,你憑什麼不把別人的命當命?」

  沈夫人正有火無處發,聽到這話,瞬間成了被點燃的爆仗,「憑什麼?就憑我是太清張家金尊玉貴的大小姐,就憑我兒子女兒也是金銀成山成海的堆著養起來的。你問問他們,一輩子可能賺百兩金?如果該死人,也該他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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