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金錢

  眾皆無聲,只有沈夫人歇斯底里咬牙切齒的聲音。記住本站域名

  安漵冷笑道:「你所謂的金山銀海,只怕八成都是民脂民膏,如今反而成了你傲人的本錢了。」

  「你算個什麼東西,用得著你在這裡教訓我?」沈夫人恨恨地看著安漵,「你要顯擺你的好心,我便讓這些人馬上去死,我就是有錢,可以賣命。」

  她看向所在船里的漢子,吩咐道:「只要你從船上跳下去,本夫人給你家人一百兩黃金。」

  漢子先是驚訝,隨即看她不像是說笑,神色猶豫起來。

  能這個時候過來城裡想著撈些好處的,全都是要錢不要命的。

  但這樣的人,一般更看重自己。

  人都死了,再多的錢也沒用啊。

  漢子最終是搖了搖頭。

  沈夫人氣急敗壞,還要在找人,被沈冰嚴厲的一聲「夠了」給打斷。

  沈冰吩咐差役去城外碼頭找船,便坐下來在船艙休息。

  差役看到有些人抱著罐頭,都給要了過去。

  安漵和宗徹這邊還有兩壇水果罐頭,那些差役卻提也沒敢提。

  戴家那邊同樣如是。

  安漵看看那些被要走罐頭也是一聲不敢吭的百姓,不由有些好笑:還真是弱肉強食啊。

  沈冰還是比較在意官聲的,在接過罐頭的時候,說道:「記住這些人,等水退了,凡是給罐頭的,都給一兩銀子。」

  又是銀子。

  好像在這些人心裡,只要出了錢,就可以理所當然的索要、占有別人的東西。

  這種可以被索要占有的東西,包括了生命。

  甚至,索求的一方付了錢,看客們還會說被索求東西的人運氣好。

  畢竟一壇罐頭,最貴的也就是八百多文。

  安漵低下頭,不再看這些人。

  如果宗徹不是官員,他們只是過路的人,遭遇到這種事,也是官府待宰的一方。

  有些渴了,暫時不能動水果罐頭,安漵給自己嘴裡塞了一個話梅,然後給了嚴晷兄弟一人一顆,想到還有宗徹,再拿一顆給他塞到口中。

  宗徹微微一愣,隨即心口不停外涌一股甜絲絲的水流。

  沈冰吃了點東西,恢復了些體力,才坐在船頭,向宗徹問道:「宗大人,你們可有派人去外面的軍營看一看?」

  宗徹搖搖頭:「暫時還沒有。」

  沈冰看著被水淹的滿目瘡痍的冀平城,心頭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

  這水什麼時候能退?官衙什麼時候能恢復正常的運行?

  最重要的是,這次的水災是怎麼發生的?

  沒有天降大雨,也沒有河水暴漲,一夕之間這麼大的洪水襲來,城中近兩萬百姓十不存一,他怎麼向朝廷寫這份摺子?

  沈冰深深地嘆口氣,瞬間老了十幾歲似的。

  沈夫人還在哭,唯一陪著她倖存下來的丫鬟餵著罐頭給她吃,又被她發火打翻了。

  沈冰心煩,吼道:「你能不能安靜點兒?」

  沈夫人一向聽話的,這時候卻怒吼回去:「不能,我兒子女兒都死了,都是這些刁民不及時來營救的緣故,你要是不處罰他們,咱們就沒完。」

  戴繼也聽不下去了,說道:「沈夫人,黔首雖然卑微,卻也不能說斬就斬。」

  沈冰忙道:「她只是太傷心,說的氣話,戴大人莫當真。」

  「氣話不氣話,還是聽得出來的。」戴綸撇撇嘴說道。

  沈冰一陣尷尬。

  「大人!」

  「大人!」

  張五李三帶著喜意的聲音傳來,「引水口的閘門果然開著,我們已按照大人的吩咐關了。」

  劃著名徵集來的比較大的客船走到跟前,張五忙道:「大人,夫人,你們請上船。」

  船不小,安漵和宗徹他們都上船來,又叫了戴繼兄弟上來。

  至於他們那些比較平穩的門板,就讓那些沒有好的漂浮物承托的人上去了。

  張五這才回稟道:「我們又往北面青莫河的南向堤壩看了看,不出大人所料,那裡被炸開了很大的一個口子。」

  李三補充道:「開口子的地方,是冀平府三年前修建的狐狸廟。在口子不遠,有個觀測台。」

  宗徹點了點頭。

  戴繼震驚道:「還真是人為?」

  「沈大人,不知你們的河防圖可有帶在身上,或者你們的治河督司可逃得了一命?」宗徹問相隔兩艘小船上的沈冰。

  沈冰問道:「宗大人,你在懷疑什麼?」

  「狐狸,潰堤,」宗徹說道:「這兩件事,沈大人難道就沒想起點什麼?」

  沈冰面上頓時一陣扭曲。

  「焦詢,」一個中年人從另一艘小船上衝出來,噗通跪在船頭,大哭道:「知府大人,一定是焦詢。」

  焦詢?

  焦義。

  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嗎?一瞬間,不僅是沈冰臉色慘白,其他官員面上也是慘白慘白的。

  那中年人哭道:「當初,我和焦義挺說得來,祭河之後,焦家人就不見了蹤影,我,我知道焦義是冤枉的,心有愧疚,便派家人去打聽他家的人。後來,焦家的老管家找到我,說他家少爺想找個事做、」

  說到這裡,男人再也說不下去,想到淹死的妻子兒女老娘,他崩潰大哭。

  「要是早知道,早知道焦詢這麼狠,下官,下官不可能將他在分到河上。」

  宗徹有些不耐煩,等那人終於不喃喃自語的自責了,才問道:「你是河道上的官員?」

  「是,」中年人應道。

  「對於河堤修築,焦詢可有參與過?」宗徹問道。

  中年人臉色更白,他不僅參與過,後來還成了督司大人比較器重的一個管事。

  甚至現在的河堤,有一多半都是照他的意見修築的。

  治河總督司徐大人死了,不過河上還有好幾個官員逃得性命,他們都問道:「老杜,誰是焦詢?我們河上有焦姓之人嗎?」

  老杜抹了把臉,更咽道:「他說為防別人聽到焦姓而不用他,改了個九姓。」

  九一人?

  宗徹聽了,差點笑出來。

  一群蠢貨,焦詢的目標這麼明顯地都告訴他們了,就沒人疑惑過?

  九一人是什麼,是仇,他就是來報仇的。

  幾個河道上的官現在想,自然不用問就知道什麼意思,但當時,竟誰也沒有和報仇聯繫上。

  頂多是好奇,有九這個姓嗎?

  焦詢當初解釋了,說他在家時排行第九,因為不務正業,被家人趕了出來,所以便稱自己九一人。

  也是就一人的意思。

  老杜知道他是焦家子,卻是懷疑過的,但是他觀察了一年多,見這孩子和人相處時說笑打鬧悉如平常,對河道上的事也很用心。

  便慢慢放下了懷疑。

  哪裡知道,他醞釀著這麼大的一場災難送給冀平府。

  「老爺,你快寫通緝令,」沈夫人又瘋狂起來,「抓他回來,將他千刀萬剮。」

  沈冰揉捏額頭,「他辦了這麼大一件事,你說他還會等著去抓他嗎?早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茫茫人海找一個人,那就是海中撈針。

  「我不管,你一定要把他抓回來。」沈夫人還在大喊大叫。

  此時,沒有匯通河水的倒灌,城中水位有明顯的下降,沈冰吩咐駕船人,「去北城。」

  事情千頭萬緒,還是先把兒子女兒們的屍體收斂了吧。

  安漵提醒了一句:「沈大人,這城中的屍體,最好是儘快集結城外沒有受災的人收起掩埋,如今天氣還熱,為免引發瘟疫,這是首要做的。」

  沈冰道謝了,還是先命回北城。

  既然這冀平城的主管人還活著,宗徹便不能越俎代庖,自家漵兒都提醒了,沈冰辦不辦就是他的事了。

  「我們再回江川客棧,看是否還有沒被沖走的東西。」宗徹說道。

  戴繼一聽,就覺得當初大水猛烈時,自己還要等著金子衝出來的行為有些傻。這等沒事了,再回去找不也一樣。

  要不然,他家的護衛也和宗家的一樣,一個都不會有損傷。

  獲涼府城,總督軍府,有人腳步匆匆地從外面走來,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書房。

  「先生何事如此著急?」身著盔甲的男人放下手裡的筆,抬頭問道。

  陸軍師臉上帶著激動,道:「二殿下,老天都在助您啊。冀平府昨晚突發大水,更巧的是,來接替您的那主將宗徹,昨晚正好夜宿冀平府。」

  二皇子說道:「先生還是不想本宮回去?且不說冀平府為何會突發大水,就說能被父皇派來接替我的人,應該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喪命。」

  他想回去,他想正正噹噹的接替過那個天下至高的位置。

  陸軍師苦口婆心,「殿下啊,這一回去,成敗難料啊。京城的幾次情報,都說那宗徹不是個簡單人物。」

  「再厲害的人,想要重新接過北境大軍,也需要時間。」二皇子很有信心,「我這麼多年的經營,豈是他一年兩年能打破的?」

  但他的父皇,還能再活過兩年嗎?

  陸軍師道:「有平穩的路,殿下為何要走那有風險的?」

  二皇子簡單幾個字:「本宮不想在史書上留下一個弒父奪位的名聲。」

  陸軍師再無話可說。

  二皇子道:「派幾百人,去冀平府接應宗大人一行。」

  如果可以,收服了這個人,老頭子能不能氣死?

  陸軍師想了想道:「屬下這就叫人去辦。」

  護衛們從驛站帶來的馬車,昨晚上第一時間就被大水沖走了,冀平府整個官府系統都是癱瘓的,一時之間也給他們湊不出來馬車。

  一行人只得先乘船出城,過了水位下降一多半的青莫河,開始步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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