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漵也看到了鷓鴣,她懷裡抱著一個大大的包裹跑過來。Google搜索
「稻香呢?」不見稻香,安漵還是問了句。
「在後面,」鷓鴣說道。
話音還沒落,又一波巨浪從北方遮天而來,雖然有各種建築物的阻擋,但是到了安漵他們所在的二樓處時,還是掃著腳面往下落的。
像是有人從天上傾倒下來滿滿的一盆水,帶著巨大的勢能,只一下,這個北方的磚瓦樓客棧就有了搖搖欲墜的趨勢。
磚頭石塊不停往下砸,原來的水砸在地面上,當即拍得許多人起不來,水轟轟的往前流,將很多在剛才那一瞬間站不住腳跟的人裹挾而去。
水勢太猛了。
即便連將半個月的暴雨,也達不到這種程度。
在快速的水流中,客棧搖搖晃晃,宗徹一隻手臂牢牢抱著安漵,對走廊里的侍衛道:「將門板都推出來。」
走廊里也灌滿了水,剛拆下的門板很輕易就能推到外面。
二樓還滯留著其他的客人,以及戴家那邊的人和護衛,見此,當下都著急地拆卸門板。
宗徹伸手按住一個順水被推出來的門板,扔到已經落在地面的快速流動比較偏北的水面上,然後馬上抱著安漵跳了下去,堪堪站在門板上。
見大人這做法,後面的侍衛紛紛效仿,鷓鴣、稻香,還有嚴晷嚴准兄弟倆都有人帶著下來了。
客棧雖然顫顫巍巍,但等所有人都下來之後,也沒有倒塌。
戴繼那些人跳下來之後,並沒有立刻走,他們還想等水退了,撿一撿自家的財物。
兄弟倆這次去北境,不僅帶著許多銀票,還有一箱金子,足有一百兩。
安漵不明白戴家的人怎麼還不快些順著水流走,懷裡抱著自家唯一放置貴重物品的包袱和小汪,提醒道:「戴大人,快走吧。」
這話音還沒落,又一波像是剛才那般高的巨浪襲來。
要想不被水拍走,那就需要快速游出這個水下來之後,落勢的範圍。
或者躲在巨大的掩體之後。
但是這猛水已經來三波了,很多結實的屋子都有被衝垮的危險。
戴家人瞬間顧不得其他,先找柱子抱住。
就算屋子有可能沖塌的危險,也比被洪水沖走強。
水是從北面來的,而冀平府的官衙豪富之家,都住在北城,鋪天壓過來的水,一下子就奪走了許多人的性命。
衝到南城,沒有了從上而下的水勢,但很多普通人家的屋子,也都是只在一瞬間便被來勢洶洶的洪水連根拔走。
宗徹讓所有人都扶著門板順水而流,飄過大大小小的街道,到處都是嚎哭喊叫的聲音,嬰兒小孩子啼哭不停的聲音。
也有人像他們一樣,抓著能漂浮的東西順流漂浮的。
其間,安漵看見好幾個大木盆,裡面坐著的,無一不是小孩子,甚至還有包著被子的兩三歲的。
大部分都沒有大人陪同。
時不時的,會有已經筋疲力竭的人被水捲走。
這宛如人間地獄的場景,讓安漵止不住地眼熱,一抹臉竟已是滿臉淚。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哭,為誰哭,看見這麼多人一息之間喪命,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上百個上千個。
很難不恐懼,不難受。
宗徹一直緊緊圈著安漵的肩膀,到南城主路上,看到敞開著的如同橋洞一樣的南城門,他眸色深深一寒。
從北而來的裹挾著樹木人體的濁水,像是泄洪的急水,爭先恐後地從南城門奔涌而出。
宗徹看向北面,那裡再沒有急水拍來,但還是不停地有水往這邊灌。
這一場水災,是人為的。
目標就是冀平府整個城裡的人。
東邊出現朝霞,水勢也漸漸小下來,半邊天空的紅罩在東方,讓這邊情景更有種世界末日的感覺。
暴水突來,誰都沒有察覺,如今整個冀平府都陷入了癱瘓之中,朝廷的官員不知道喪生了多少,更別說能叫士兵來救援百姓了。
他們在南城找到一些還沒沖走的的柱子,三個木板圍著一個柱子。
宗徹說:「先在此處待幾個時辰,等水流平緩,再往北走。」
很明顯,水是從北面來的,也就是往南開的口子,那麼北邊即便會被水溢,也不會像這裡這麼嚴重。
看著急湍涌過南城門,稍微平靜下來的戴繼喊道:「宗大人,你覺得這洪水是怎麼回事?」
根本不在汛期,而且這兩年青莫河河堤的治理一直都比較跟得上,怎麼會發這麼大的水?
「這洪水像是從天上來的,」戴綸抱著一根柱子,下半身還要努力固定在門板上,差點直接嚎啕大哭,「肯定這裡又受上天懲罰了。」
看來他也聽過河堤挖出狐狸窩的事。
這邊的侍衛用順水撈到的繩子將門板系在柱子上,安漵伸手叫旁邊的嚴晷、嚴准過來,跟她和宗徹在一起。
現在的工匠都是實在人,用心做產品的,這一個門板,被他們鑲得結實的不見一絲縫隙,承托幾百斤的重量沒問題。
嚴晷看了看兩邊門板的距離,坐著移動到邊上,先讓弟弟過去,他才過去了。
一到這邊,嚴晷就把手裡的包袱遞給安漵:「嫂子,吃餅。」
安漵拿過來一看,都是當初出門的時候,林氏給的那些餅子,這些天在路上,他們吃的花樣很多,也就沒有想起過吃林氏給的餅子。
沒想到嚴晷都放著。
這些餅子果然一點霉爛的都沒有,但卻干硬幹硬的,光吃這個只怕要崩牙。
安漵拿了一個,遞給宗徹。
現在最重要的倒不是吃的,而是喝的。
宗徹道:「別擔心,至多中午,這些水流就能平穩下來。」
戴繼訓斥過了胡亂開口的弟弟,說道:「宗大人,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宗徹說道:「等。」
等?
戴繼心道,乾等有什麼用。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漂浮物上帶著僥倖保住一條命的人來到南城這邊,看到他們的行為,不少人也都照學。
順著水漂出去,再來回比較難不說,就是被沖毀的家,也不放心啊。
有些像是戴繼一樣的,家中藏著金銀,這時候都焦急的看著兩邊的洪水,希望它快點褪去。
戴繼總覺得乾等不是個辦法,說道:「宗大人,這冀平府有三千的地方軍駐兵,兵營就靠近青莫河,咱們兩邊不如一邊出幾個人,劃著名到北邊看看。」
宗徹指了指偏西北的方向:「凌晨最後一波水來的時候,我觀察過,來向是西北,兵營是不是就在那附近?」
戴繼仔細一想,的確是,冀平府軍營的確也在北城外,只怕他們比城裡的人損傷還要嚴重。
而且督軍府在城內,但凡手裡有錢的長官,都把家安在城內。
「難道真是天降災罰?」想到這些,戴繼也忍不住仰頭望天。
「戴大人親身經過戰役,不覺得現在的情景,和水攻一法,特別相似嗎?」宗徹的話,立刻打斷了那些因聽到戴繼之言而竊竊私語的人。
「宗大人,你覺得這樣迅猛的洪水,是人力能辦的?」戴繼問道。
宗徹說道:「這樣的洪水,也只有人力先蓄積,否則就需要百十年難遇的特大降雨。」
戴繼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叫他做出這樣大的洪水,他都不知道從哪兒入手。
「現在,只有等,看知府大人或者知府衙門的官員有沒有逃生來到這裡的,這樣的手段,沒有滲透到河工中的籌謀,根本不可能形成。」宗徹慢慢地說著。
安漵從鷓鴣遞過來的包裹中發現一包她做的話梅,便都收起來,打算渴的時候一人一顆。
這時,水中飄來許多罈子。
「小姐,是方家的罐頭。」鷓鴣喊道。
罐頭沒有多少,應該是店鋪里陳列的那些被衝出來的,這東西到底是有些浮力的,竟然一壇壇露著口,打著轉兒的順水漂流。
安漵也沒空去想方家遭受了多少損失,忙吩咐護衛們:「快撈幾壇。」
戴家的護衛已經解開繩子沖了過來,撈了不少,見宗家這邊撈的少,看看大人的面色,還分了兩壇出來。
至於其他避在此處的人,身邊人力比他們多的幾乎沒有,雖然也眼饞水裡的罐頭,但沒一個人敢動手搶。只敢撿一壇飄到身邊的。
能留命到現在的,都是命大腦子活的。
畢竟誰也沒有宗徹的想法,一看見水來,都往外跑,哪知道水是從上方衝來,瞬間就被拍在地上起不來。
因水從北來,北城的富貴人死於一瞬間的著實不少。
當水沖刷過那些房屋樓閣,分散到東西南的時候,勢能是減少了很多的,但是這些地方普通的民居實在是太多了,還有一些貧困人的聚集區,他們的房屋根本也抵擋不了這麼大的水能。
所以這些地方,損傷的人仍然不少。
如果做一個統計,只剛才發水的半個時辰,奪走的人命恐怕有數千條不止。
水火到底能有多無情,沒見過的人永遠不會理解。
北城外的青莫河堤口,一個男人站在幾丈高的基台上,這是去年他建議修築的,能夠及時發現汛情的觀測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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