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到,秋意也緩緩襲來。
行宮中晌午雖然仍舊很熱,一早一晚卻多了絲絲涼意,晨起出門時,我也在身上多裹了一件披風。
十四這日。
眼看著要到中秋節了,雲珠嚷嚷著說從御膳房要了一些麵粉和鹹蛋黃、蓮蓉回來,說是要和我一起做月餅。
「……」
彼時,我正歪在貴妃榻上看話本子。
一隻蛇妖幻化成人,與男子相愛,為他生兒育女,最後卻被男子嫌棄乃是妖怪,親自下了雄黃酒害死的故事。
我看得正生氣,見雲珠拿這些「勞什子」回來就懶懶的。
「我又沒做過月餅。」
我扁扁嘴,道:「你也是,自從咱們來了大周,閒來無事就想著折騰吃的。在漠北時,這月餅不也是娘在中秋才做一些的麼?」
漠北不大過中秋節。
自然,娘是燕州人,是個例外。
她做的月餅很好吃。
蓮蓉蛋黃餡兒的,還有豆沙餡兒的,都是甜而不膩,那餅皮烤制的也是格外好,酥香甜糯,我覺得比許多點心都好吃。
今年……
這其實是我與雲珠「獨自」過的第二個中秋節了。
也不知道遠在漠北的娘親好不好。
弟弟說,娘親得了咳疾,斷斷續續一直咳著,雖然不嚴重,但始終沒好,我想法子托人送了些藥材回去,也不曉得娘親現在怎麼樣了。
一想到娘身子不好,我的心就更悶悶。
「小主……」
雲珠有些手足無措。
她大概是沒想到,她不過是一番心意,卻弄得我有些傷懷。
「沒事。」
我擺擺手,藏起心中的不開心,柔聲就道:「都拿來了,便做一些就是。以後要是有機會接了娘親過來,我也好做給她吃。」
我可以將我做好的月餅拿到她面前,高高興興地對她說:「娘,你看。你的女兒也會做月餅了,和你一樣,多厲害呀!」
她肯定很高興!
想到這裡,我的心好受許多。
一忙碌起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便漸漸淡忘了。
雲珠話匣子也打開了,與我說起了另一件事。
「之前淑妃娘娘不是說,張家一得重用,張貴妃也會漸漸復起麼?倒是不曾!」
她「嘖」了一聲,像是唏噓感慨,又像是陰陽怪氣,說道:「自楊姑娘的事情發生以後,太后娘娘對她也有了嫌隙,不大理她了。」
「再加上皇上對她也是淡淡的,張貴妃的寵愛,真真是大不如前了。奴婢還聽說,她幾次去找皇上,皇上都不大搭理她呢。」
「哼,讓她之前仗著恩寵那樣囂張,現在曉得後悔了吧?」
雲珠很是高興。
我看著她這樣子,莞爾一笑,塞了一顆鹹蛋黃到她的嘴邊上,就道:「好了,可別說這些了。」
「小心隔牆有耳,給她聽見了。」
我是怕了。
上回關著門,自己在屋子裡說悄悄話呢,都給蕭昱聽見了……
「奴婢知道的。」
雲珠吃著鹹蛋黃,含含糊糊答應了,就繼續認真幫著我做月餅了。
月餅很快烤制好了。
我看著表皮金黃的月餅,心裡十分滿足。
做飯,還是有成就感的,尤其是瞧見原本普普通通的食材,在自己的手裡變得好吃了起來,心裡很舒坦。
就是……
這廚房裡一片狼藉,邊上還有散了一小半灶台的麵粉,我是懶得收拾了。
「叫碧玉來收拾吧。」
我想偷個懶,就要帶著雲珠,去把這些月餅送給淑妃和皇后吃。
翌日,便是中秋。
行宮裡在今天晚上會舉行夜宴,慶祝這個節日。
往年,宮裡會掛滿了燈籠,再有許多的歌舞表演,熱鬧非凡。
今年稍稍不同些。
楊玉蓉剛死不久,太后心情不好,本無心參加這樣的歡宴,還是蕭昱勸慰了她老人家,說是逝者已矣,怎麼都該走出來。
無奈,太后答應了。
只不過,現下邊關不平,正逢戰事,國庫稍稍吃緊些,這家宴就更為簡單了。
水蘇聞言,長嘆一聲。
「往年這時候,賞賜都豐厚些,有一匹衣料,還有一兩銀子,今年都沒有了,真真是……」
看著水蘇小小年紀長吁短嘆,還皺著眉頭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這有什麼?」
「宮裡少了,我補給你就是了。好了,走吧,咱們參宴去。」
「是!」水蘇這才歡快答應。
我麼,對於宮裡沉悶的氣氛,倒沒什麼太大的感覺。
除了偶爾做了東西,顧及蕭昱的「面子」讓雲珠送過去以外,我是樂得他忙碌不來我這兒的。
宴會簡單就更好了。
宴會廳里總是點著濃重的薰香,熏得我腦仁都是疼的,還熱得很,簡單些,就能早點結束了。
我讓雲珠從膳房要了暖酒呢。
今夜我和她回來,自個兒坐在假山流水邊上,看著月亮,再喝著暖酒吃一些烤肉,才是真正的愜意。
想著,宴會廳已是到了。
我隨著淑妃一起進去,正準備找我自個兒的位次坐下,便見淑妃加快了腳步,往上頭走了過去。
嗯?
我有些疑惑,抬頭望去。
!
蕭昱竟是來了。
難怪淑妃這麼急著過去,原來是要給他行禮。
我也只好跟著淑妃過去。
「臣妾見過皇上。」
我服身行禮。
蕭昱原本是在和皇后說話的,大概是聽見我和淑妃對他行禮了,就望了過來。
他眼神是柔和的。
就是我感覺,他的目光仿佛似有似無掃過我的臉頰,再帶上他嘴角淺淡的笑容,忽的讓我心頭一跳。
……
這樣的蕭昱,讓我覺得,他的心裡肯定在籌謀什麼壞主意了。
如此想,我便不動聲色,往淑妃身後挪了挪。
咳。
大庭廣眾的,這麼多人,他總不會欺負我了吧?
「婕妤。」
他忽的開口,喊的是我的位分。
我默了默,只得又從淑妃身後挪了出來,帶著略略僵硬的笑容看向蕭昱,問道:「皇上可是有什麼吩咐麼?」
「唔,沒有。」
蕭昱假笑了一下,說道:「朕方才與皇后說起你做的月餅,她說挺好吃的,朕也是這麼覺得的。」
??
這話莫名其妙。
我實在是不覺得,蕭昱是在誇獎我。
可他的表情那麼真摯,我很難覺得是假的。
「皇上謬讚了。」
我只能這麼說,算是和他「過過場子」了。
他還是看著我。
好在,這回只是看了一剎,便收回了目光,叫我和淑妃先回去坐下了。
如此,我鬆了口氣。
落座後不久,太后與張貴妃也都到了。
太后今日穿得素淡,神色也總有些懨懨的,我見太后仿佛比之前瘦了不少,想著她或許也是真的關心楊玉蓉的。
說到底,我若是和皇后一樣,是個「寬宏大度」的人,大概會覺得,太后之前對我做的那些事,也是無可厚非。
太后,也有自己的立場。
可惜。
皇后如此「佛爺」一般的性子,我這輩子都是學不會的。
我從小的經歷,教會我的是另外幾個字。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另一頭。
比起太后的素淡,張貴妃則顯得嬌艷了許多。
她鬢邊的紅寶石流蘇步搖格外奪目,她款款走進來時,那步搖搖曳生姿,配得她一張俏臉看著也是顧盼生姿的,美麗大方,格外動人。
只是。
她這樣好看的一朵花,卻沒能引起蕭昱的過多觀賞。
自始至終,從張貴妃進來以後,蕭昱都是在與皇后說話,懷裡抱著瑩雪逗弄,十足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景。
張貴妃,太多餘了些。
不多時,宴會開始了。
百無聊賴的還是些歌舞,我勉強打起精神,只用吃東西來緩解我的無聊。
酒過三巡。
我打了個哈欠,本想著是不是借著飲酒後頭暈的由頭,出去走走透透氣,張貴妃忽的起來,到了宴廳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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