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乍然聽張貴妃呵斥,也顧不得再幫溫嬪擦拭弄髒了的衣角,轉頭看向張貴妃,解釋道:「溫嬪身子不適。」
「不小心打翻了湯碗,還望貴妃娘娘別放在心上。」
張貴妃柳眉倒豎。
她今個兒本來心情就不好,想著喝一碗自己喜歡的湯緩緩心情,結果還被溫嬪這樣攪和了。
她早就知道溫嬪不是個安分的。
果然!
一個個的聯合起來,就是要讓她不高興!
「身子不適?」
張貴妃不以為意,反問道:「本宮瞧著溫嬪氣色不錯,怎麼就身子不適了?莫不是敷衍本宮的託詞吧?」
「溫嬪你自己說,剛剛怎麼回事?」
溫嬪聞言,忙看我一眼,示意讓我不要再幫她說話了,又起身,說道:「是嬪妾不當心,失手摔碎了湯碗。」
「請貴妃娘娘見諒,饒恕嬪妾。」
溫嬪謙卑有禮。
張貴妃便不再咄咄逼人,正要將這件事揭過去,戚婕妤忽然輕笑問道:「溫嬪今日是安靜了些。」
「平日多麼蕙質蘭心的一個人呀,都不愛說話了,指不定真的是哪兒不舒服呢?」
「可千萬別像雲才人一樣,年紀輕輕成一個藥罐子呢,那就晦氣了。」
戚婕妤直言不諱。
對雲才人,她一直都是不屑的,看不起雲才人的出身,更不喜歡雲才人永遠是一副窮酸小家子氣的樣子。
「……」
溫嬪被戚婕妤排揎一陣,正要說話,又捂住了心口,開始乾嘔了起來。
這一下子,戚婕妤臉上調侃的神色一下子僵住了,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驚疑不定地去看張貴妃。
到現在,我也發現了。
溫嬪這仿佛……像是有喜的樣子?
張貴妃是懷過身子的人,有幾分經驗,現在被戚婕妤一看,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去,傳太醫!」
張貴妃語氣冰冷,表情不停變換,猶如她此刻的心情,十分複雜。
不多時,章太醫來了。
「貴妃娘娘……」
他剛剛行禮,張貴妃已經擺擺手,有些煩躁地打斷道:「快去給溫嬪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
章太醫錯愕一下,忙照做了。
把脈時,所有的女眷都望著溫嬪,我也有些忐忑。
蕭昱膝下子嗣不多,只一個瑩雪公主,朝臣們勸他過繼宗室子,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就連張貴妃都動了這個心思。
而現在……
宮裡姜采女的身孕,估摸著也有六七個月了,也不曉得太醫院裡的那群人是否判斷出到底是男胎還是女胎。
就是這消息想來十分隱蔽,我是不曉得的。
要是溫嬪也有喜了……
我其實覺得挺好。
蕭昱膝下子嗣多了,也不會再有朝臣要他過繼了,溫嬪也是出身大家,端莊有禮的一個人。
是溫嬪,總好過是張貴妃、戚婕妤什麼的。
正琢磨得認真呢,章太醫已經把完了脈,一臉喜色地轉身回稟道:「貴妃娘娘。溫嬪小主,有喜兩個月了!」
「果真!?」
張貴妃當即反問,表情訥訥的,看不出喜怒。
「是。」
章太醫拱手作揖,轉身又回去看溫嬪,問道:「小主近來是否不思飲食?微臣觀小主脈象,有些微弱,這是氣血不足的徵兆。」
「是。」
溫嬪這會兒喝了口熱水,稍稍緩和了,慢慢說道:「原以為是夏日炎炎吃不下東西,便也懶得吃飯,沒想到……」
她露出幾分歡喜,隨即又按捺了下去,問道:「我……該如何調理?」
章太醫連忙說了許多。
我在一旁聽得認真,也吩咐溫嬪的宮女道:「快些記下,往後好好照顧你家小主,萬萬不能出差錯了。」
「對了,雲珠,你快些找人,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皇上!」
「是。」
雲珠急忙應了,轉身就出去。
這時候,張貴妃語氣頗酸,說道:「燕昭媛還真是上心呢,不曉得的,還以為是你有喜了,而不是溫嬪。」
嘖,這是老陳醋了呀。
我回眸,對著冷著臉的張貴妃粲然一笑,道:「宮裡有喜事,嬪妾自然是高興的。再者,這也是大事,小心謹慎更是應該。」
「怎麼,貴妃娘娘不這樣覺得?」
張貴妃被噎了一下,挑眉掃我一眼,並不回答。
「溫嬪身子不好,太醫也說她有些虧虛,現在嬪妾便叫了嬪妾的轎輦過來,送溫嬪回去休息吧。」
我說著,又補充道:「對了溫嬪。你回去以後,也得讓太醫羅列方子,那些能吃的,不能吃的,屋子裡的擺設也要注意。」
「千萬,別讓人鑽了空子。」
張貴妃當初就是被人害了的。
在她的芍藥花盆裡,偷偷塞了麝香進去。
宮裡的女子,本來就喜歡花卉和香料,屋子裡時常都是充滿香味的,如此一來就掩蓋住了麝香的味道。
我是刻意提及這件事的。
我當日還被張貴妃冤枉過一回呢。
現在戳她的心窩子,我是一點都不心虛的。
「……」
張貴妃果然又瞪我了,險些氣得心口翻湧不已。
我便也懶得搭理她,只招呼了人過來,先陪著溫嬪回去。
至於張貴妃這兒的午膳?
罷了罷了,都鬧成這副樣子了,留下怕是場面會十分尷尬,還不如早早走了,去和溫嬪說說悄悄話呢,省得在這兒看張貴妃的臉色!
「嬪妾也告退了。」
戚婕妤也是沒什麼興致的樣子,說道:「太后還叫了嬪妾午後過去陪她呢,正好,也該讓太后知道這個好消息。」
玉嬪見狀,便跟著告辭,偌大的水榭,當即就空了下來。
如同……張貴妃的小腹一般,空空如也。
溫嬪有喜的消息,一下子傳遍了整個行宮,蕭昱也在這天下午過來,探望溫嬪。
他眼裡帶著歡喜,對待溫嬪也十分柔和,說道:「等你安然生產,朕會晉你的位分。這些日子,你暫且放下手裡的事情吧。」
「六宮庶務,等你身子好起來了再學也是不遲。」
言下之意,就是不必再去張貴妃那兒了。
蕭昱什麼都曉得,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嗯,臣妾知道。」
溫嬪柔聲應了,我看他們還有話說,便退了出去。
屋外,陽光明媚。
我喚過雲珠,準備回去,抬頭看天的一剎那,我嘴角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心裡卻有一點點的澀。
好奇怪。
我摸了摸臉頰,並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