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領悟出話中意思，轉頭去看玉嬪。
她也是微微變色。
要她當眾跳舞，豈不是把她當成舞姬，能隨意取樂？
她若是照做了，往後恐怕明里暗裡都會被人恥笑。
「貴妃娘娘……」
玉嬪猶豫開口，張貴妃便一挑眉，打斷著問道：「玉嬪妹妹先前將高麗舞蹈說得天花亂墜，莫不是自己不會？」
張貴妃譏誚笑完，戚婕妤也跟著附和，淡淡道：「若是不會也就罷了。貴妃娘娘若實在是感興趣，再去找會的舞姬就是。」
「嬪妾會的。」
玉嬪到底年輕，被激得面紅耳赤的，急急說完，這便就要起身來，仿佛真的要跳一支舞似的。
「請容嬪妾更衣。」
玉嬪說著，就退了出去。
我不免嘆息。
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張貴妃是要拿玉嬪立威了。
兩刻鐘後。
一舞終了。
坐在上首的張貴妃滿意頷首，看著額頭上有薄汗滲出的玉嬪，含笑道：「尚可。玉嬪，你也辛苦了，先去更衣吧。」
「是。」
玉嬪臉頰微紅，再次退了出去。
她一走，戚婕妤興致缺缺，說道：「高麗舞蹈看著新奇，但也不過爾爾。比起咱們的水袖舞，還是少了一些柔婉風情的。」
「嬪妾聽聞，當年貴妃娘娘一舞動京城。現在風姿，是遠遠超過玉嬪的了。」
張貴妃不置可否，矜持著沒說什麼。
正巧玉嬪更衣完回來，張貴妃瞧見了，就又吩咐道：「宮裡舞姬不會高麗舞蹈，往後有勞玉嬪教導一下她們了。」
「……」
玉嬪動了動嘴皮子，面有難色，可她似乎不敢違逆張貴妃的意思，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貴妃娘娘。」
這時，我卻莞爾道：「玉嬪妹妹到底是新進宮的，想來近來也是要被安排著伺候皇上的。這個節骨眼兒上讓她教導舞姬，實在是不方便了些。」
「再者，堂堂宮嬪，整日與舞姬待在一處，也實在是不像話了些。」
「嬪妾聽聞，玉嬪也有好些陪嫁侍女，想來當中也不乏擅長舞蹈的，不若就讓這些侍女過去教習舞姬便是。」
我「適時」提出建議來。
想法也很簡單。
就是……不想看張貴妃太得意。
！？
張貴妃果然瞪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滿，提出疑慮，問道：「侍女？她們如何能教得好？會不會還不曉得呢！」
我並不回答，只看向玉嬪，對她眨眨眼，問道：「玉嬪妹妹身邊可有會舞蹈的侍女嗎？」
問完，我不等玉嬪回答，又補充道：「貴妃娘娘的疑慮，也好解決。舞姬跟著侍女學會了，再跳給玉嬪看就是了。」
「哪裡不好的，讓玉嬪親自指導一二。再學不好，那也只能是舞姬天資不夠，早早打發走便是。」
玉嬪本來還有些疑慮，大概是怕她不去，會惹得張貴妃不高興，現在一聽這個法子真的有效，忙不迭點頭。
「有的有的，嬪妾的陪嫁便跳得很好。不如……就按照燕昭媛的意思？」
玉嬪先是感激地看我一眼，又急忙可憐巴巴去瞧張貴妃，希望張貴妃開恩，能如我所說的一般。
張貴妃冷哼一聲，雖然還是有些不滿，可事已至此，她要是再堅持下去，也難免被人詬病。
「那就這樣吧。」
張貴妃說完，道：「就讓你的侍女過去教著，慢慢學，本宮什麼時候想看了，再傳喚舞姬過來就是。」
「反正麼，高麗的舞蹈，也就那樣。」
顯然，張貴妃心裡有氣，只能嘴上發泄了。
我在心裡嗤笑，並不放在心上，就是玉嬪到底經歷得少一些，麵皮上不免有些繃不住，紅紅的，看著就可憐。
玉嬪這樣子，張貴妃瞧著愈發嫌惡了。
哭哭啼啼的可憐樣兒，一看就是會勾男人的。
「繼續歌舞吧。」
張貴妃揮手，吩咐完，便懨懨地靠在太師椅上了。
晌午。
水榭閣樓的廂房裡，張貴妃命人過來傳膳。
我與眾位嬪妃們依次坐好，我坐在張貴妃左邊兒下首，我對面則是戚婕妤，這回溫嬪在我的下首。
而玉嬪，挨著戚婕妤。
戚婕妤一向心高氣傲，見著和自己一起坐的玉嬪，忍不住就道：「玉嬪來自高麗，可否吃得慣中原飲食呢？」
「你若有什麼，記得提出來。咱們貴妃娘娘最是體諒人的了，一定會滿足你的。」
戚婕妤又在發揮她拱火的本事了。
玉嬪跟個鵪鶉似的，不敢說什麼，只搖頭道：「不必，貴妃娘娘這兒一切都好，嬪妾沒有什麼不習慣的。」
許是瞧著玉嬪蔫了吧唧的。
張貴妃和戚婕妤都覺得沒什麼意思，興致缺缺不再看她，只等膳食上來。
直到這會兒，我才有機會和溫嬪說說話。
「瞧你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一早就發現了。
溫嬪臉上的脂粉有些厚，像是沒睡好似的，近來她也沒來我這兒，不知道是怎麼了。
「天氣熱，有些苦夏，吃不下東西犯噁心罷了，昨夜身上熱熱的，沒睡著，現在有些頭疼。」
溫嬪露出無奈的神色來。
她身形勻稱，一張鵝蛋臉顯得她十分雍容大氣，的確與瘦弱的雲才人相去甚遠。
就是……
我沒想到，她這一苦夏，人瘦了些許，下巴都顯得尖了幾分。
「瞧你這樣子，恐怕吃不下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是叫太醫給你看看吧。可別仗著年輕，諱疾忌醫。」
「不然等拖得厲害了，就不好治了。」
我忙勸慰著，又道：「待會兒我陪你回去，再傳章太醫來給你看看。」
「……」
溫嬪下意識想拒絕，這有些麻煩了，更何況她其實一直都苦夏，今年稍稍厲害一些，熬過最熱的這幾日也就罷了，不想大動干戈。
最近後宮裡，本來就熱鬧些，她不願太惹人注意。
「也好。」
溫嬪最後還是答應了。
她是想起雲才人了。
病了那樣久，人都瘦得不成樣子了。
見溫嬪答應，我鬆了口氣，正好膳食端到面前來，是一碗紫參雞湯。
顯然熬了許久，香氣撲鼻。
「貴妃娘娘這兒的紫參雞湯，在宮裡都是出了名的，極為滋補，你快喝一些，就當是補補身子了。」
我催促溫嬪一句，自己也吹了吹湯碗，喝了一口。
果然很是鮮美。
紫參，用的也不是大根的參，那樣湯裡頭藥材味太濃，熬得久了，還會容易回苦，故而張貴妃這裡用的是參須。
對於體虛，虛不受補的人，參須是極好的，滋補得進去，也不容易熱氣，湯味道還好。
我如是想著，卻見身側的溫嬪不知道怎麼回事，手上不穩，湯碗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我嚇了一跳，又見溫嬪拿帕子捂了下胸口，仿佛要吐。
我愣了愣。
湯有毒！？
這動靜傳來，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張貴妃也是蹙眉，看著溫嬪「矯情」的樣子，不屑問道：「怎麼回事？」
「好好的紫參雞湯，溫嬪你也拿不穩碗麼？都摔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