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蠶禮，最後是太后去的。
她不滿於蕭昱想安排我去，而蕭昱又不鬆口張貴妃，最後乾脆折中，讓太后自己去就是了。
未央宮裡。
我聽說太后真的親自去親蠶禮以後，哭笑不得。
「宮裡發生的這些事情要是傳出去了，指不定怎麼說咱們這後宮裡頭，在這兒搞內鬥呢。原本是皇后的親蠶禮，她不肯去，交給淑妃。」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淑妃家裡出了事，皇上又不肯給張貴妃，鬧得前朝後宮不得安靜。到現在，則是太后自個兒親自去。」
這不就是妥妥的宮斗麼……
「就是！」
雲珠頷首，又想起什麼，可惜道：「也是淑妃娘娘那兒倒霉了些，她家裡又在這個時候出事了。」
聞言，我也點頭，忽然腦子又是一動，覺得這也實在是太巧了。
嗯？
她家裡的事情，該不會是有人故意在這個時候捅破的吧？
是張貴妃？
她在前朝聯合張家人、應國公府，王侍郎等人，就是想主持親蠶禮，順帶著也坑一把淑妃？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一點陰謀論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念頭一旦浮現起來，總是難以抑制下去的。
「娘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太入神了，雲珠有些擔憂地喊了我一聲，問道：「娘娘想到什麼了？怎麼臉色不是很好看呀。」
「沒事。」
聞言，我搖了搖頭，不想把這個想法說出來，這實在是太荒唐了，說出來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張貴妃能有那樣的謀略麼？
我覺得，是沒有的。
張不為定然有，然而沈清河嘴裡的張不為，是那樣剛直不阿的一個人，更何況這是後宮的事情，他真的會插手嗎？
或許是我還在繼續想著，雲珠仍然有些擔憂，又拿了一塊糕點到我的嘴巴邊上，柔聲道：「娘娘吃塊點心吧！」
「甜甜的，吃完了，不開心的事情就忘記了呢。」
「嗯……」
我頷首答應，低頭一看，就發現雲珠遞給我的，是桃花酥。
呃，昨天我拿給蕭昱的，也是桃花酥，後來那天晚上，又發生了許多的事情……他明明都喝醉了，卻……
想到這些，我心裡的煩惱也消散了下去，將點心慢慢吃完，看向雲珠，問道：「阮清柔找到了嗎？」
雲珠聞言，搖頭，道：「奴婢令人一直留心著呢，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繼續打聽著吧。」
我問完，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問道：「張不為既是回京了，沈清河回來了嗎？」
先前他說要一年的。
現在張不為回來了，他那裡……
「誒！？」
雲珠聽我問，猛地一拍腦門，忙道：「奴婢差點兒忘了！昨個兒魏公公跟奴婢說，讓奴婢得空告訴您一聲呢。」
「後日沈將軍會進宮來，您若是想見他，去乾元殿就是了。」
去乾元殿見沈清河！？
聽見雲珠這麼說，我忽然覺得有點心虛。
咳咳咳……
我和沈清河其實是很清白的，可真要說起來，用「青梅竹馬」來形容其實也是不過分的。
但，但……我心裡坦蕩，就怕蕭昱誤會，而且見面的地方，還是他的宮殿！
怎麼有一種在他眼皮子底下私會別的男子的感覺呢？
我攪了攪手裡的帕子，也只好把心裡異樣的情緒暫時按捺下去了。
兩日後。
乾元殿的偏殿裡，我見到了沈清河。
去歲一別，快一年了，他清瘦些許，也黑了些，不過他氣色不錯，聽說這次回京，又升了一品官兒。
這是好事。
他本就是個有才能的人，雄鷹就該翱翔九天，而不是困在方寸之地。
「恭喜你。」
我很是歡喜，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來。
這是蕭昱送給我的玉料，我之前看著，覺得這翡翠質地極好，觸手溫潤之餘，不免令人想起溫文爾雅的公子哥兒。
這是適合沈清河的。
他的皮相長得就很好，若是皮膚再白一些，走在街上，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女孩子們的眼球呢。
「送給你的。」
我將玉佩交給他，道：「以後若有機會在朝中行走，穿官服時，身上總是少不得這些配飾的。」
「我知道你是個粗枝大葉的男子，便幫你打了一塊玉佩，你可以戴上。」
沈清河身上從來都是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多謝。」
他聞言，鄭重接過玉佩，在手裡摩挲片刻後，收進了懷裡。
他與我敘話了一會兒，講了講在邊關發生的事情，都是些有趣的見聞，至於戰場上的廝殺，他避開了。
那些都是血腥的事情。
以前我想聽，他總是不給我講，現在也是如此。
一刻鐘後，魏公公過來敲門。
「時辰到了。」
魏公公語氣嚴肅，不容遲疑。
後宮女眷見外男，一刻鐘已是極限，我有些遺憾，只能再看沈清河一眼，道：「可惜這回你沒見到娘和弟弟。」
「不過，以後他們要是來了京城，或許你們就能常常見面了。」
這話說出來，沈清河有些驚訝地看我一眼，顯然是在疑惑，他們來京城？
不過他沒機會發問了。
因為蕭昱已經來了，在偏殿門口，瞧著屋子裡面的我們。
「皇上。」
沈清河只得過去給蕭昱恭恭敬敬拱手行禮。
「免禮。」
蕭昱對沈清河十分和氣，便道：「愛卿年少有為，英勇無雙，朕很是欣賞。此番戰役以後，大周暫時安定。」
「一月後，雖說你要隨著張不為繼續回邊關，朕倒是也能為你在京中貴女中，挑一個合適的姑娘，給你們賜婚。」
我剛跨過門檻，一聽蕭昱這話，有些驚訝地看向他和沈清河。
沈清河比我大三歲呢，現在也二十了。
這年紀，無論放在漠北或是京城，那都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
他卻還沒成親。
這些年，他為了施展抱負，待在苦寒的邊關，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兵，廝殺到現在的將軍，定然是付出了許多的艱辛的。
又哪有時間，去遇上一個心儀的女子呢。
不過。
一想到他要成親，我的心也緊了緊。
他是不容易的，只盼著他將來的娘子，能溫柔體諒他才好。
想著，我等待沈清河的回答。
我想，他要是沒主意，我就幫忙想想，門第太高的嫡女肯定不好，她們大部分心高氣傲，未必看得上沈清河這樣的家世，來日若是輕慢他，夫妻間必然不和諧。
門戶低一些的，倒也無妨，性子好就行了，和他也能算得上般配。
「微臣沒想過成家立業的事情。」
沈清河下意識地就有點想拒絕，他道：「回紇雖然平定，邊關卻還有許多對大周虎視眈眈的部落。」
「這些部落不平，微臣何以家為？」
他說得認真，眼裡也充滿了堅毅。
如此的他，令人心頭一震，十分敬佩。
何以家為。
他，想保家衛國！
蕭昱一聽，倒也沒說什麼，只是笑著拍拍沈清河的肩膀，道：「朕也只是隨口問問。你才二十，倒也不急。」
「等再攢一些軍功，來日封爵也未必不可。到時候，你也能挑更多的閨秀。」
「是……」
沈清河拱手，不再言語。
我就一直這麼跟在他們身後，直到他們閒話完，魏公公去送沈清河離開。
我曉得。
他這一走，估摸又很難有機會進宮了，很快又要跟著張不為離開……
我目送他的背影。
他走到乾元殿門口時，忽然回頭。
他眼眸深邃，像是在看蕭昱，也像是在看我。
「微臣告退。」
他深深作揖，滿身都是他鐵血為國一般的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