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路上,魏公公與我大致講了講乾元殿裡的事情。
言官朝臣進宮,彈劾阮家,要求處置阮大人和淑妃,剝奪爵位,降位分,同時嚴厲處置這件事情!
阮清柔送去的甘露寺,那可是皇家寺院,平日裡只有皇室貴族、宗親,以及勛貴大臣們的女眷們可以過去上香。
這一處地方,我雖不曾去過,可聽淑妃提起,那也是個依山傍水,環境很好的地方。
就是阮清柔去了,得自己負責起居,還得做寺院裡面的雜活兒,例如打掃衛生,上山砍柴什麼的,是辛苦的。
問題這就來了。
阮清柔嬌生慣養,受不得這種苦楚,幾次鬧得寺院裡雞犬不寧,過去上香的王妃、勛貴夫人們對此頗有怨言。
從那時開始,阮家便有彈劾了,說是阮清柔謀害皇后娘娘,去了寺廟裡頭也不安生,還是另外想法子處置了也好,不然弄得女眷們都不樂意去甘露寺上香了。
蕭昱當時做了安撫,後來也和淑妃商量,是否要另行處置。
是淑妃自己覺得,還是甘露寺好一些,若是換了別的地方,恐怕阮清柔的日子會更加糟糕。
如此,淑妃勸過蕭昱,蕭昱也尊重淑妃,幫襯著不讓言官再多說這件事,繼續叫阮清柔留在那裡。
我以前是不知道中間還有這些插曲的。
現在一聽說,才發現,阮清柔這么蛾子,弄得人是真的頭疼。
阮清柔也真是能折騰。
先前就弄得民間怨聲載道,現在一跟人私奔,自然就是給了把柄出來,讓人抨擊她,以及整個阮家了。
是很難辦。
我想著,魏公公那兒正好通傳完畢,讓我進去。
殿內。
我進去的時候,淑妃坐在一側的太師椅上,在蕭昱的下首,臉色不是很好,眼眶也是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
我一進來,她抬頭看見是我以後,大概也有點不好意思,忙側了側頭,大概是還想再擦拭一下眼角的淚珠。
見此情景,我也只當沒看見,幫忙照顧著淑妃的面子。
「皇上。」
我服身向蕭昱行禮,他頭也不抬,繼續坐在龍椅之上,書寫著什麼,我便耐著性子,等他寫完。
須臾,他似乎是寫完了,先叫了魏公公進來,把寫好的東西交給他,道:「傳朕的詔書下去吧。」
詔書?
我其實是有點好奇的,就是看著現在的情形吧,也不好多問。
正好這時,蕭昱終於看我了。
察覺到他的眼神以後,我的心頭一跳。
他的眼神,一開始是嚴肅的,不過當瞧見我以後,稍稍柔和了一些。
如此,我心頭鬆了松。
剛琢磨著,蕭昱已經主動開口,說道:「親蠶禮的事情,你去吧。關於相關事宜,淑妃會教你的。」
「朕也會安排嬤嬤過去再給你仔細說說,當日的禮服還有衣裳首飾什麼的,也會提前準備好符合你身份規制的。」
!?
蕭昱說完,我不由地睜大了眼睛。
親蠶禮,我去!?
不是吧!
「皇上,臣妾沒有經驗呀,而且……貴妃娘娘那裡……臣妾……」
我險些語無倫次。
腦海里閃過剛剛王侍郎看我的眼神,實在是不善得緊。
蕭昱剛剛是不是已經說了這件事了,所以才?
「怎麼在發呆?」
我一時沒回應,蕭昱已經先開口了。
……
我其實沒在發呆。
我是覺得,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扁扁嘴,眼神複雜地看著蕭昱,回答道:「臣妾去,不合適吧?朝臣們也不會同意的。不如,還是就讓貴妃娘娘去好了……」
我其實是怕。
怕被人罵,怕蕭昱帶給我的這份「殊榮」之下,更多的是旁人的記恨。
我的根基不穩,怎麼能駕馭得住眼前的一切呢?
從前也不知道聽誰說過,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也就是集怨懟於一身了。
我不想成為眾矢之的,而蕭昱從前對我的寵愛,其實多多少少也讓我惹人記恨了,就是不那麼厲害罷了。
這回……
「張貴妃……」
蕭昱嘆了口氣,眼神幽深地看向我,問道:「你真的希望她去?」
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
蕭昱沉默了,他似乎也在考慮這件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
乾元殿門口,傳來了魏公公驚慌失措的聲音。
「太后!皇上和淑妃娘娘、燕昭媛在裡頭說事情呢,您……」
魏公公話都沒說完,乾元殿的門,就已經被太后給推開了。
太后來勢洶洶,身側站著孫姑姑和戚蕙仙,烏壓壓的一群人一起過來,我差點以為她是要過來造反的。
呃。
雖然作為太后,她也反不了自己。
「母后?」
「太后。」
我與蕭昱、淑妃一齊行禮。
太后也不看我們,反倒是直勾勾問蕭昱道:「哀家聽聞,你準備讓這個女人去主持親蠶禮!?」
這個女人?
我還低頭服身呢,驟然聽太后這麼說,不免凝眉的同時,也偷偷抬眸看一眼太后。
她果然是指著我的。
這個老妖婆!
我在心裡暗戳戳罵了一聲,想對她翻白眼,到底是忍住了。
呵呵!
又不是我要去的,是你兒子要我去,結果現在還一副是我的問題的樣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臉!
果然呀,這些世人都是如此。
分明是帝王的錯誤,卻要歸咎在女子的身上!
想著,蕭昱已是拱了拱手,回答道:「是,朕本來已經擬定好了詔書。母后對此有什麼疑慮嗎?」
「疑慮?」
太后幾乎氣得一個倒仰,指著我,破口大罵了一通。
約莫就是說我狐媚,說我「非我族類」,迷惑蕭昱之類的話,核心意思就這麼幾個,她卻洋洋灑灑說了許多。
我都聽得呆了。
倒不是被她痛罵得呆住,而是驚愕於太后竟然如市井潑婦一般,如此厲害!
從前沈清河帶我去中原的城池裡面玩的時候,就有不少無所事事的婦人聚集在一起閒談,偶爾意見不合,吵得便是面紅耳赤。
此刻,太后也是紅著臉,幾乎跟戴著面具的關公差不多了。
一刻鐘後。
太后緩了口氣,讓魏公公端來茶水。
戚蕙仙服侍著太后喝下去,就在旁「勸慰」道:「太后娘娘,別說了,當心您的身子。不值得的。」
說完,戚蕙仙挑眉,得意看我一眼。
自然是我這個人「不值得」了。
漠北公主又如何?
戚蕙仙一向是看不上我的。
殊不知,戚蕙仙自己其實也是個落魄戶!
我在心裡嘲諷戚蕙仙,就聽蕭昱那兒,已然對著太后說道:「她並沒有你說的那樣不好。」
這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
這一刻說出來,卻宛如炸雷。
太后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包括在場的不少人,聽明白這句話當中的分量的,都是如此。
他是在維護我?
我意識到以後,就見眼前的太后仿佛是氣得一個倒仰,差點暈過去。
「你……」
太后指著蕭昱,指尖都有點微微顫抖了。
蕭昱還是面不改色,淡淡道:「母后,她並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好。至於親蠶禮,她不願意主持,那就按照您的意思辦吧。」
「您想如何,直接下一份懿旨就行了,都是可以的。」
蕭昱說完,看向孫姑姑,道:「母后身子不適,送母后回去吧,記得請太醫給母后瞧瞧。朕得空的時候,會去看母后的。」
「是……」
孫姑姑嘴唇動了動,眼神很是複雜,可她毫無選擇,太后氣成這個樣子,也只能按照蕭昱的話去做了。
我還是端然站著,悄悄看蕭昱。
他的眼神仍然那麼認真。
仿佛是察覺到我在看他,他回過了頭來。
「……」
我下意識低頭。
說實話,他剛剛對太后說那些話,他們對峙的時候,我忽然覺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