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中。
我百無聊賴翻看手裡的話本子。
這是早就讀過的話本子了，最近沒讓雲珠找機會偷偷溜出宮買話本子，我連打發時間的東西都少了些。
今日麼……
我其實是沒心思看的。
正發著呆，想著淑妃去了乾元宮以後會是什麼樣的一番光景，外頭桂嬤嬤就過來稟報，說是瑩雪公主來了。
「公主？」
我有些驚訝。
自從去歲秋日裡，皇后送瑩雪去御書房裡讀書後，我便很少見到她了。
她讀書十分刻苦，偶爾聽桂嬤嬤提及，總說公主聰明伶俐，御書房裡面的太傅對公主稱讚有加。
桂嬤嬤說這些的時候，總是笑意盈盈，但即使是這樣，我還是能看得出來，桂嬤嬤的眼裡，有幾分愁色和感慨。
她大概想的是，若是瑩雪是個嫡出的皇子，那不知道該多好，可惜了。
我能看得出桂嬤嬤的心思，她有對瑩雪欣慰，也有感慨，還有對皇后的擔憂，我看在眼裡，也不好說什麼。
「這會兒她怎麼來了？」
我問了一句。
桂嬤嬤頷首，回答道：「今日公主休息，不用去御書房。她先前去了上林苑，摘了一些花兒回來。」
「她說，是要給皇后的。不過路過娘娘這兒，也想分一些給娘娘。」
話音剛落。
外頭，瑩雪正好蹦蹦跳跳進來了。
她手裡拿著粉色的嬌俏花朵，我看見後便是一怔，她是摘了好些桃花回來呢。
我先前，正好也去了桃樹那邊，還真是巧了。
「燕娘娘。」
她嬌柔喚我一聲，略服了服身，便招呼雲珠過去，接過她手裡拿著的花兒。
「回頭你找個合適的瓶子放著吧，記得換水。我挑的都是些含苞待放的花兒，放一兩日應該就能慢慢開花了。」
瑩雪笑著，柔聲道：「前幾日我聽人說，過幾天京中雨水會比較多。想著那時候出門不方便，便摘了花兒回來。」
我聽得心中暖暖的。
這孩子，總是這樣為他人考慮。
「謝謝公主。」
我對著瑩雪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又把手邊上茶几上放著的攢盒打開，裡頭還有些香甜的糕點，說道：「你看看喜歡吃什麼，便吃點兒吧。」
「雲珠，再倒一杯牛乳過來，記得兌一些蜂蜜進去。」
瑩雪是有些餓了，不過吃相還是很文雅的，先是吃了一小塊，又含笑道：「謝謝燕娘娘，你還記得我喜歡牛乳呢……」
她挺不好意思的。
我聞言莞爾，寵溺地摸了摸瑩雪的腦袋，柔聲道：「自然是記得的。咱們瑩雪這麼可愛，怎麼會忘？」
孩子呀，多是喜歡吃甜食，瑩雪也不例外。
含笑一陣，雲珠忙活完牛乳，又將挑了好看的瓶子來插花，瑩雪在我懷裡，忽然就問道：「宮裡的事情，燕娘娘聽說了？」
我本笑意盈盈，難得的因為瑩雪的到來，忘記了這些事情，現在聽她一提，自然下意識又想起了淑妃家裡的事情，不由的心頭一沉。
瑩雪還小。
這種事，如此腌臢，實在是……
她或許是看出了我的猶豫，主動開口說道：「燕娘娘，我都知道了。淑妃會被責罰嗎？我不想她被責罰。」
「可是……母后現在總是和姜采女在一塊兒，連我都很少見到她。燕娘娘，母后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我聽得愣住了，睜大眼看向瑩雪，才意識到，這個孩子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無比認真，同時帶著傷感。
「怎麼回事？」
我有些驚訝。
椒房宮裡的事情，近來我知道得不多。
主要也是皇后性情變了以後，也不大愛讓我和淑妃過去陪她說話了，初一十五去請安，也不讓嬪妃多逗留。
她每每用厚厚的紗巾遮住臉頰，同時並不過多言語，淑妃幾次嘗試與皇后溝通無果以後，我倆都沒了法子。
就連桂嬤嬤那兒……
她先前送藥材過去時，周嬤嬤也隱晦提及，皇后現在不喜歡看到這些，讓不要再送了，桂嬤嬤那回有些難受，後來雖然還是時常過去請安，也不曾見到皇后。
姜采女倒是一直陪在皇后身邊照顧她，據說十分殷勤，也令得皇后現在很是信賴姜采女。
可……
哪怕是本家族妹，姜采女和皇后之間，總也比不上瑩雪這個女兒來得親近吧？
「我也不知道……」
瑩雪低著頭，很是難過，她道：「有一回我去給母后請安，曾聽姜采女提到皇子什麼的，母后很難過，仿佛哭了。」
「我背書給母后聽，她也總是嘆氣。我故意背錯，母后仿佛也不曾察覺……」
瑩雪說了許多。
她總是小心翼翼的，可皇后對她是愈發淡淡的了。
我聽完，咬了咬唇。
事情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是我沒有想到的。
是姜采女對皇后說了什麼嗎？
不行！
我心頭一凜，覺得無論如何，得找機會見一見姜采女和皇后才行，不能讓事情繼續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了。
「瑩雪……」
我想叮囑她幾句。
偏偏在這個時候，外頭守著的桂嬤嬤又過來了，她輕輕扣門，低聲道：「娘娘，魏公公過來了。」
「說是皇上那兒，叫您過去。」
蕭昱找我？
我皺了皺眉，看向懷裡的瑩雪。
她十分乖巧，已經從我的懷裡跳了起來，含笑說道：「燕娘娘，父皇叫你過去的話，你先去吧。」
「我的事情……不著急。你得空了，幫我想想法子也好，我自己也會努力的！」
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堅毅。
看著如此的瑩雪，我心裡稍微踏實一些。
這是個堅強的孩子，我想這些日子，她肯定也做了許多，現在是走到瓶頸了，才過來找我幫忙。
或許她也去過淑妃那裡了，得知淑妃的事情以後，擔心淑妃出事，皇后那兒少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嗯，去吧。」
我對瑩雪笑笑，讓桂嬤嬤護送瑩雪回去，這才起身叫上雲珠，往乾元宮去了。
一路，我心中不太安。
我知道，蕭昱叫我去，定然是為了淑妃的家事，亦或是親蠶禮的事情。
無論哪一件，都是麻煩事呀。
我嘆息，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乾元宮。
我到的時候，恰巧遇見一位穿著官服的大人，氣沖沖的從議政的廳堂裡頭走出來，一副要拂袖而去的模樣。
還是個熟人。
我對他打招呼，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喊道：「王大人，你好呀。」
王侍郎大概是聽見了我的聲音，臉上的表情瞬間一僵，看向我的時候，一副恨不得將我吃了的模樣。
他如此，我臉上的笑容愈發明艷了。
誰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呢？
我偏偏就要笑著。
這樣，王侍郎就更生氣了！
「原來是燕昭媛。」
他眼睛動了動，仿佛很不想看到我似的，咬牙切齒喊完一聲，便不欲再理我，回頭看向乾元殿中。
「皇上，您若是執意如此，臣也沒有話說。可是，您也該想想，如此不顧朝臣們的想法，是不是太過於剛愎自用了一些？」
「您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嗯？
我有些不太明白王侍郎的意思。
但他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反倒是直接轉身離去，只不過是在臨走之前，再次深深看我一眼，惡狠狠的想吃人，這才走了。
？？？
我莫名其妙，下意識去看魏公公。
魏公公無奈對我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都到這兒了，奴才也來不及再多說什麼了。總之……」
「皇上其實並不那麼生氣。但這件事怎麼處置，還是為難的，您幫忙勸勸，或者想想法子吧。」
我頷首，便見魏公公過去敲門，應該是在通報，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