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季星燃陷入昏迷,高燒不退

  人在高度緊張跟極度疲憊過後,那口氣終於松下來的時候,必然會受到反噬。

  西寧城的人雖然比遼兵的情況稍好一些,但是也好不到哪兒去。

  到底是打仗,城內的百姓沒有一刻是能夠安睡的,好在沈慧心的糧食調度到位,不至於在城內引起恐慌,但城外的戰場,依舊嚴酷。

  能夠逼退遼兵,這其中的犧牲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無數條生命,都在這場戰爭中被剝奪了。

  所以遼人退兵的消息傳來,城裡不少人都倒下了。

  好多民兵雖然經過了一年的訓練,但到底不是真正的軍人,家中之人也不是軍戶,沒有經歷過這些,能夠撐到現在,已然不容易。

  戰爭結束,倒下的百姓不計其數。

  季星燃在這其中,並不顯眼,但只有沈慧心才知道,季星燃現在的情況有多嚴重。

  季星燃原本第一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她的十根手指,沒有一根是完好的。

  握弓的手骨節青紫於重,半邊的胳膊腫的足有兩個饅頭那麼高,全是因為那日把持著十多斤重的牛角弓,站了一天造成的。

  但這都比不上拉弦的手,牛筋製成的弓弦力度之大,隨著無數支箭羽的射出,刮破了季星燃的皮膚,刮傷了她的血肉,最終露出森森白骨。

  除此之外,還有無數近身戰鬥時被遼人砍傷、刺傷,被馬匹撞傷、踩踏的傷口。

  季星燃都咬著牙一言未發,沈慧心跟死神戰鬥的間隙,才知道季星燃的兩根腳趾被戰馬踩中,早就已經骨骼盡碎。

  但季星燃穿著戰靴,一直未曾脫下,等沈慧心發現的時候,血瘀已經蔓延擴散到了半個腳掌。

  哪有母親能夠接受這一幕啊,沈慧心的眼淚往肚子裡咽,卻還只能強顏歡笑安慰季星燃:「沒事沒事,反正以後也是在鞋子裡的,這裡又不穿涼鞋,對吧?」

  當著季星燃的面沈慧心是這麼說的,等給季星燃包紮完送她上城牆之後再下來之後,一步一行淚,直到眼睛裡流不出眼淚來,她還要收拾好情緒,去救治其他傷患。

  季星燃這一睡,就足足睡了好多天,中間清醒的時間不過幾分鐘,沈慧心跟雙兒楊瓔珞等人輪流看守,抓緊時間給季星燃餵水、餵肉粥,盼著她能夠好起來。

  然而,沈慧心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季星燃發燒了。

  沈慧心比任何人都知道在古代受傷之後發燒有多兇險。

  發燒是人體的抵抗力跟病毒細菌抗衡的表現之一,比純土著的古代人好一些的是,沈慧心手裡還有不少的消炎藥跟抗生素。

  但消炎藥跟抗生素都沒阻擋季星燃這來勢洶洶的發燒,便說明她的身體在藥物的幫助下都不能夠跟細菌病毒抗衡。

  沈慧心跟季昌明的心都懸了起來,兩人忙得腳不沾地,一方面是西寧城如今戰後破敗,百廢待興,一方面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多想。

  燃燃不會想看到他們傷心難過憂慮不眠的。

  然而,季星燃遲遲不醒,高燒不退,好幾次都燒到了四十度以上。

  這就是放在現代,那也是立馬要進急診掛水的,可是在古代,根本沒有這條件。

  即便沈慧心已經偷偷給季星燃掛水了,但依然沒有效果。

  沈慧心再一次給季星燃測試體溫之後,終於下定決心:「明哥,外面的事我不管了,交給雙兒他們,燃燃這裡我要親自守著。」

  季昌明十多天仿佛老了好幾歲,以往一直打理得清清爽爽的鬍子許多天沒刮,看上去頹喪不少。

  聽到沈慧心的話,季昌明顫抖著幹得起皮長滿燎泡的嘴唇,問道:「慧心,燃燃她……還能好起來嗎?」

  沈慧心沉默良久,用帕子沾著酒精給季星燃降溫,一輪過後,才抬頭,面色沉穩地跟季昌明說:「明哥,不管燃燃怎麼樣,我都會陪著她一起。」

  聽見這話,季昌明眼中最後的期盼落下,他明明沒有動,但腳步卻突然不穩,趔趄地退後幾步,直到帶著傷的後背重重撞到牆上才止住腳步。

  季昌明一手撐住身後的牆壁,一手握拳頂住胸口,強忍住咳嗽,低聲問沈慧心:「真的……不行了嗎?」

  沈慧心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往季星燃再次物理降溫。

  她是季昌明的妻子,是季星燃的母親,也是一個大夫,她沒有辦法當著季昌明的面說燃燃不行了,但她也無法說假話。

  良久,季昌明猛然咳出一口血來,對上沈慧心驚詫的眼神,季昌明笑笑說:「慧心,你剛才有句話說錯了,不光是陪著燃燃一起,我們一家三口,永遠都不分離……」

  ……

  戰爭的殘酷永遠不會隨著戰爭的結束而結束。

  它的後果是綿延靜默,又刻骨銘心的。

  季雲台等人盤點清查西寧城的人口,鼎盛時期接近七萬人,戰前也有六萬四千餘人。

  如今,只剩下了四萬兩千人。

  除去那些臨陣脫逃走掉的,死傷也在兩萬之數。

  季雲台沉痛開口:「即便打贏了,終究也是我們傷得多。」

  遼兵一共兩萬出頭,最後還有一萬活著走了。

  剩下的,每個死在戰場上的遼兵,都是兩個西寧城的人用命換回來的。

  季富庭原本白胖圓潤的臉龐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臉上的肉都掛起來了,他看著名冊,嘆息道:「畢竟只是臨時抱佛腳之舉,如何能夠跟擅長作戰的遼兵相比,這一場能勝,就已經不容易了。」

  晚上回到家中,趙夫人的眼睛上包著厚厚的帕子,正在溫熏哭得看不清東西的眼睛。

  聽到季富庭回來,趙夫人連忙摸索著起身,一把拿下眼睛上的帕子,問道:「老爺,燃丫頭如何了?可醒了?」

  季富庭搖頭,意識到趙夫人屋裡沒點燈,看不見,才開口說道:「沒有,對外只說在養傷,但……聽昌明兄的意思,今日的發熱越發嚴重了。」

  趙夫人當即又流下眼淚來:「我當時說想辦法讓鑫寶跟糰子他們走的時候把燃丫頭也帶走,我們這些老的留下來也就罷了,燃丫頭畢竟是孩子,可沈姐姐跟季二伯愣是不肯,如今……如今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