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裡高不可攀的城牆,此時看起來岌岌可危。
遼人本就生得人高馬大,騎在大馬上,直奔著兩米多去了,幾乎伸手就要夠到西寧城的城牆一般。
季昌明一抹臉上的污漬跟汗水,暗自吐槽:「早知道遼人騎兵這般厲害,當初就是累死也要將城牆多修建幾米高!」
原本四米高的城牆,在遼人跟馬匹的組合下,太沒有安全感了。
魏三郎已經嚴肅出聲:「出城,殺——絕不能讓他們填平溝壑!」
那樣西寧城就徹底完了!
現在大遼的騎兵還被那四米寬的護城溝渠擋在外面,只能投石射箭。
雖然西寧城的城牆堅硬結實,但在數不勝數的衝擊下,仍然會有倒塌的風險。
出城是必須的,魏三郎率先帶人出去,一同去的,還有季昌明季富庭跟季雲台,包括他們的護衛、家僕、弟子。
季星燃知道,老爹一貫是跟自己一起練功夫的,加上三人共享技能經驗值,只是他們人到中年不喜歡打打殺殺,但是論戰鬥能力,季昌明和沈慧心都不輸季星燃。
這種時刻,季昌明是絕對不會退縮的。
沈慧心坐鎮後方,看到丈夫跟女兒都已經穿上盔甲準備出城迎戰,不由得心中一緊。
但她很快扭轉自己的視線,去看剛剛被送來,中了遼人投石的傷患,並不多言什麼,更加不會阻攔。
人性都是自私的,誰不想自己的家人平安順遂,但這種時刻,人人都不站出去,那結果就將是大家一起覆滅。
沈慧心雖然是妻子,是母親,但她也是一個大夫,也是一個成年人。
沈慧心緊抿雙唇,跟配合默契的雙兒一起,快速剪開了受傷的士兵的衣服,開始清理縫合傷口,不再去看城防牆那邊的戰鬥。
季星燃穿上盔甲,默默跟在了出城的隊伍後面。
魏三郎沒有安排她做什麼,事實上任何人都不可能安排季星燃做什麼。
在大家心裡,季星燃就是最後一張底牌,大家都想用她,但又都不想用她。
所以,她跟在出城的隊伍後方,也並不出奇。
魏三郎扭頭看了一眼季昌明,只見季昌明瞥見季星燃,雖然神色嚴肅難掩擔憂,卻也什麼都沒說,沒有阻止,魏三郎便默默收回視線,專心投入到戰爭中。
季星燃他們鑽入了寬厚的城門洞中,依次開門、放吊橋。
在地面上戰鬥的感覺跟在城牆上戰鬥的感覺相當不一樣。
在城牆上,多少有些居高臨下的感覺,更多的是攻擊,不用太留意防衛,畢竟從上攻下易,從下攻上難。
但出城之後就不一樣了,跟遼人面對面,那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季星燃依舊是先用弓,守在城門口,決不讓人靠近城門口。
魏三郎率領眾人出去之後,季星燃身後的兩道城門就已經關上了,只剩下那座當成吊橋的城門,季星燃就站在吊橋上,心一橫——今天要是哪個遼人想從吊橋上進城,那就踩在她的屍體上邁過去!
她不想做什麼英雄,無非是知道如果西寧城沒了,她也獨活不了罷了。
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想法。
季昌明是很有些鬼主意在身上的,加上從季星燃那裡弄到了不少玩意兒,此時就專攻馬。
不得不說,現代人就是奸詐狡猾,能夠配比出堪比貓薄荷的「馬薄荷」。
季昌明一邊奔跑,一邊從口袋裡掏出馬薄荷,四處扔下。
這群古代戰馬哪裡見過這陣仗,雖然訓練有素,但是任誰第一次聞到這種令馬欲罷不能的零食也不由得自亂陣腳。
只要馬不聽使喚了,騎兵的威脅就去了一半。
雖然剩下的一半依舊還是巨大的威脅——遼人身材高大,普遍要比重文輕武的大虞百姓高出半個頭,所以對戰起來,還是遼人占便宜。
季昌明就狠吃了幾次虧,雙方交鋒,刀刃相見,結果自己差點兒被砍翻在地。
要不是季昌明的坐騎也是季星燃讓玉米專門溝通過的,這一下就幾乎要了季昌明的命。
季昌明不敢戀戰,只快速穿梭在戰場上,撒下一把又一把的馬薄荷。
好在效果不錯,他身上沾染了馬薄荷的味道,接近他的馬匹多少都有些失控,即便最訓練有素的馬也不由得反應慢幾拍,算是給他留出了生路。
魏三郎的士兵都在血戰,季星燃不忍看過去,地面上的血,如果有一半是遼人的,那另一半,就是西寧人的。
季星燃穩住心神,沈慧心在城內抽空接應,把她準備好的東西源源不斷放進空間,各種機關炮仗箭羽。
這一仗,從太陽升起打到日上三竿,明明一天才剛剛開始,但是季星燃卻感覺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季星燃不是沒見過死人,甚至還殺過人,從來沒有半點兒猶豫。
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西寧城的人,好多都是共同生活了三四年,要是按照她穿越過來算,這些人幾乎都是看著她長大,幾乎貫穿於她穿越過來的人生的人。
現在,這些人一個接一個,倒在她面前,有些人倒下之後慘痛哭嚎,有些人甚至連一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倒在血泊中,再也沒有了反應。
季星燃的手指上的皮膚已經磨破,翻出鮮紅的血肉來,但她還是一下接一下的射箭,狠狠盯著面前的戰場,箭無虛發。
有她在,絕不能有人靠近西寧城!
季星燃死死睜大眼睛,除非是眼眶裡的眼淚已經盛不下,看不清目標了,才會快速眨眼,然後重新凝神,瞪視遠方。
想要來偷襲季星燃的不計其數,炒米守在季星燃身邊,近身搏鬥。
季星燃從未見過炒米如此兇悍暴躁的一面,幾乎是瞬間,牙齒就貫穿了衝上來的遼人的脖子。
大動脈的破裂讓幾乎每一個偷襲者都鮮血直飈,噴出幾丈遠,濺在吊橋的門板上。
對炒米來說,有他在,就沒有人能夠接近季星燃!
如果有,那一定是踩在他屍體上過去的!
季星燃沒有任何功夫對炒米表示感謝,但她心裡知道,她這條命,是炒米護著的!
他們早就是一家人,早就是西寧人,早就是生長在這片土地上不可分割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