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還沒亮,但是聲勢浩大的馬蹄聲跟遼人騎兵的吼哮聲,讓整片大地都醒來了。
季星燃站在高聳的城牆上,都能感覺到大地在顫抖。
魏三郎面色冷冽,嚴厲出聲:「殺——」
無數將士振臂吶喊:「殺——」
季星燃被人群裹挾在其中,心中升起同樣的求生意志跟憤慨,她單手舉起自己那把長弓,用最大力氣吶喊:「殺——」
兩萬騎兵,攻打一個剛剛建城三年多的小城,著實有些太看得起這小城了。
季星燃平日裡覺得西寧城的城牆高聳巍峨,但真到戰爭時刻,只覺得這城牆單薄如許。 ❋
如果他們不能夠將遼人的軍隊阻攔在城外,那將意味著西寧城將會被血洗。
季星燃端起長弓,認真瞄準,她仔細從滾滾黃塵中辨認是否有舉旗敲鼓,發號施令的人。
看到了,便掉轉箭頭,直衝著那個方向殺去。
季星燃的射擊,不說百發百中,也可算得上是十發九中。
一箭射出,一個舉著旗子的遼兵應聲倒地,很快就滾入了馬蹄之下,連一絲反應都沒有。
但是季星燃知道,自己射中了,因為那一小片騎兵,出現了片刻的停頓。
這片刻,在戰場上就是生與死的區別。
沈慧心跟投石車站在一起,負責鎂塊的放置和安裝,即便鎂塊沒有殺傷力,但是能夠給遼人造成麻煩也是助力。
季昌明拿著望遠鏡,面色凝重,判斷著騎兵的走勢:「往這邊!往這邊!往這邊,對了!」
季昌明看著的地方,率先衝過警戒線的遼人騎兵連人帶馬翻倒在地,很快被後面趕上來的騎兵踩成肉泥。
場面殘忍,但季昌明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並不會因為這一點血腥就產生什麼同情可憐來。
同情敵人,那就是將自己置之死地。
季富庭拿著圖紙,皺眉盤算:「這一波才絆倒了十幾個騎兵,太不划算了。」
他們在城外挖了不少陷阱土坑,有一些是用來專門對付馬匹的。
馬的速度十分之快,騎兵坐在馬上,位置又很高,對戰起來,缺馬的大虞軍隊沒有半點兒優勢。
除了想辦法把他們阻隔在城外之外,還需要想辦法挫傷他們,不然,西寧城這種單獨的城郭,一旦被圍城,那就是死路一條。
斷水斷糧,大虞歷史上最短的不過半日,便繳械投降。
最長的,認真抵抗的,也不過就抵抗了一個月,三十日而已。
但是西寧城顯然不想只活三十日。
季昌明繼續通過望遠鏡觀察,吩咐身後的人調整光束的方向:「往左邊照!逼他們分開兩路!」
西寧城外的陷阱圖紙當中模擬了八卦陣,有生門有死門,陷阱都在死門上。
遼人騎兵衝過來的時候氣勢如山海,人數眾多,便有不少人因為運氣,本就在生門之上。
但季昌明是決計不肯讓他們就此簡單躲過的,但凡是生門的位置,季昌明都命人加上強光光束,逼得生門上的人左右分開,落入陷阱。
陷阱是針對戰馬的步幅做過設計的,平日裡也有人走的路,但是戰馬衝刺時沒有辦法準確踩在隆起的地面上,時不時就有戰馬被絆倒,膝蓋一彎,重重撲在地上,哀嚎嘶鳴。
魏三郎指揮著將士,將無數裹纏著黑火油——也就是石油的火把,投入到城下大遼的騎兵隊伍當中,使其火焰纏身,四處亂竄,變成搗亂隊伍的大殺器。
一時之間遼人的騎兵陣腳大亂,四處慌成一團。
季星燃見狀鬆了口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多挫幾次他們的銳氣,才好開戰!」
不然,以遼人高頭大馬的體格,還有擅長騎術的民族特長,大虞的百姓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戰勝他們的。
得益於之前的護衛經歷,民兵們雖然從未入過軍營,但是殺起人來也絲毫不手軟,十分果斷。
魏三郎心中稍稍安定,他之前就怕這些沒有經過正規訓練的民兵平日裡打小撥的侵襲者還行,但是一旦遇到強大的敵人,便會變得畏畏縮縮,束手束腳。
幸好他們沒有。
一直到天亮,遼人的騎兵東躲西藏,都沒能靠近西寧城,西寧城因此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包嬸跟老陳管家還有阿旺他們已經在大後方熬起了大鍋的肉粥,不斷派人將補給送上城牆。
雙兒將沈慧心交給她的人參都拿出來,分發下去:「這些放入肉粥中!這些立刻熬製補血的湯藥,預備救治傷兵!」
季雲跟甘繼舟等半大的孩子,負責傳訊,絲毫不含糊,一張張稚嫩的臉上,都帶著同樣的沉著跟決然。
天邊出現一抹橙色亮光的時候,所有人都心中感動。
熬過來了,熬過來了!
終於熬過了最危險最黑暗的夜晚,雖然戰鬥還沒進入白熱化狀態,但第一仗,他們沒有失敗!
天亮之後,季星燃他們也更容易觀察到城大遼軍隊的情況了。
兩萬騎兵,看上去比西寧城的四萬百姓還要令人恐怖。
遼人此時也在各種傷害當中逐漸摸清了西寧城的防護套路。
白天了,鎂塊的燃燒不能夠再像黑夜那樣能夠直刺雙目了,沈慧心不再跟隨投石車,而是退下來,嚴陣以待,準備帶著季雙兒和老大夫他們救治傷患。
同樣,季昌明的聚光燈用處也不大了,遼人也摸索出了城外陷阱的生門,不再受季昌明的干擾。
不過,在季星燃的訓練之下,季昌明依然可以吩咐身邊的將士將鏡子調轉,用日光反射干擾大遼的騎兵。
干擾不了人,也要干擾馬。
季星燃他們看起來十分狼狽,辛苦異常,但沒有一個人喊累,每個人都在默默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然而,無論他們如何抗爭,如何努力,遼人的騎兵終究是來到了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