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九章 因緣際遇,一飛沖天

  河間王一驚:「鼠子敢爾?」

  李含:「有何不敢?齊王以大王本附趙王倫,心常恨之!皇甫商、夏侯奭乃獻計:李含為河間王左膀右臂,欲除根本,先剪羽翼!宜征李某為翊軍校尉,入京之後,宣召入府,一刀殺卻!然後,隨便羅織個罪名就是了!唉!刀光斧影,皆在含窺中矣!含也就是早走了半個時辰,不然,已是身首異處,再不得侍奉大王了!」

  齊王以河間王本附趙王而「心常恨之」,這一層,河間王是心知肚明的,於是,便對李含所說,信了個十足十,乃問曰:「如之奈何?」

  李含乃侃侃而談:

  「成都王天子至親,有大功於社稷,卻推讓還藩,甚得名譽,人心附之!齊王越親而專政,朝野側目!且驕奢擅權,妄殺義士,人心已盡去矣!」

  「長沙王,成都王手足也,今檄長沙使討齊,齊王必誅長沙,吾因以為齊罪而討之,必可擒也!」

  「去齊、立成都,此謂之『除逼建親』,實安社稷、定乾坤之曠世大勛也!大王其有意乎?」

  李含的算盤:成都王做了皇帝……哦,做了皇太弟,河間王就是宰相,河間王對自己言聽計從,自己就是影子宰相,到時候,實際掌握朝政的,可就是俺李含啦!爽啊!

  大王呢,也是「有意」的。

  河間王也認為,自己和齊王之間的那根刺,遲早要拔,目下,火候既然已經到了,那就拔罷!

  成都王自然不比今上,不會做別人的傀儡,不過,他到底年輕,不難對付!

  就先捧他一把罷!

  至於長沙王,說不得,只好拿你做個犧牲了!

  齊、長沙,本就心結極深,齊王一定上鉤的!

  好算計!好算計!

  一咬牙,一拍大腿:「好!就這樣定了!」

  於是,河間王上表劾齊王「驕奢、專擅、妄殺」三大罪,且言:

  「勒兵十萬,欲與成都王穎、新野王歆、范陽王虓共合洛陽;請長沙王乂廢冏還第,以穎代冏輔政。」

  范陽王虓,宣帝四弟東武城侯馗之孫,范陽康王綏之子,時任安南將軍、都督豫州諸軍事、持節,屯許昌。

  范陽王虓和彼時的司空、中書監東海王越一個祖父,算是一系,齊王用他,主要目的,籠絡東海王越也——還是那個「聯合遠支,對抗近支」的思路。

  河間王將范陽王扯進檄文,思路其實是一樣的,只不過倒轉過來,通過離間齊和東海、范陽,達到破拆齊王「聯合遠支」套路的目的。

  這一招,也是出於李含之謀。

  奏表、檄文發出後,河間王即舉兵,以李含為都督,以張方為前驅,浩浩蕩蕩,殺向洛陽。

  同時,遣使邀成都王,「同去、同去」!

  成都王一口應承。

  河間王表至,齊王大懼,會百官議之,曰:「孤首唱義兵,臣子之節,信著神明!今二王信讒作難,將若之何?」

  尚書令王戎進曰:「公勳業誠大,然賞不及勞,故人懷貳心。今二王兵盛,不可當也。若以王就第,委權崇讓,庶可求安。」

  齊王長史葛旟大怒,擊案而起:

  「賞報稽緩,責在尚書台!這都是你這個尚書令不恤王事之過!怎可歸罪於大司馬?河間、成都,信讒造亂,當其誅討!奈何虛承偽書,遽令公就第乎!且漢、魏以來,王侯就第,寧有得保妻子者邪?議者可斬!」

  百官震悚失色。

  王戎立即表示,俺五石散吃的太多了,說了些啥、做了些啥,都是不自知的……啊?葛長史你不信?那好,我表演給你看——

  王戎起身,直奔茅房,一躍而下,黃白黑飛濺。

  你們看呀!你們看呀!

  眾人掩鼻,好了,好了,且信了你罷!

  不過,「漢、魏以來,王侯就第,寧有得保妻子者邪」——

  這個話,咋好像在哪裡聽過似的?

  對了,何雲鶴也說過這個話。

  *

  繁昌。

  齊王大會百官之時,何天也在召開「擴大會議」。

  所謂「擴大」,除了有「名分」的幾位掾屬——長史文鴦、司馬孟觀、從事中郎張泓、行參軍陶侃——之外,與會者,還有以下人員:

  鄧簡、李秀師弟。

  文虎、墨姑伉儷。

  洛瑰、鹿會兄弟。

  郭猗。

  衛毓——他代表衛瑾。

  記心好的讀者老爺,必定還記得,衛瑾為助何天救廢太子,派出了自己最重要的兩個親信,一是家令衛景——已歿於「癸未夜變」;另一位,就是帳下督衛毓了,他負責接應文鴦,後隨文鴦趕至廢行宮,殺散董猛一眾,將被利劍洞胸的何天救了下來。

  不同於衛操、衛景,衛毓不是冒姓衛,他是河東衛氏的疏宗。

  還有一位:丁乙,此時已更名為「飛」了。

  「癸未夜變」,丁乙也負了傷,不過,都是皮肉劃傷,他皮粗肉厚,沒幾天就痊癒了;傷愈後,得著機會,便向文鴦請教槍術,他本就有點底子,得以當世第一槍術大家為師,數月之間,槍術、騎術皆大進。

  何天開始建軍,丁乙跟著文鴦,鞍前馬後,很快便展現出治軍帶兵的天分。

  丁乙的脾性,豪俠仗義,本就算半個黑社會頭子,對上,有時候似乎有點沙雕,但那是「扮豬吃老虎」,故意裝天真,希望上頭對自己有個「憨厚質樸」的印象;對下,其實有恩有威,很受兵士們的歡迎,也頗得兵士們的死力。

  既已頗有點兒將軍、校尉的派頭了,丁乙便覺得自己的名字壓不住場子了,請文鴦替他改個名,文鴦說,我沒這個資格,你去求何侯罷!

  丁乙不敢拿這個事情打攪何天,死皮賴臉的求文鴦替他「轉求」。

  文鴦笑笑,答應了。

  何天聽了,沉吟片刻,說道,「他起於微末,不能忘本,這個『乙』,還是保留,因緣際遇,背生翼,升而上,就名曰『飛』罷!」

  文鴦略一細想:嘿,真正好名字!

  心下佩服,說道:「是!再請明公賜他一個表字罷!」

  「鵬舉——如何?」

  「鵬舉……極佳!」

  由此,丁乙便易名為「丁飛」了。

  丁飛興高采烈,所有新知舊識,都「過」一遍,「仆姓丁,名飛,字鵬舉,請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