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蒼白無瑕的少女
鹿不二詫異不已，掌心的漆黑物質如活物般鼓動，沿著他的血管脈絡流淌，從指尖的皮膚鑽了出來，花朵般聚攏綻放。
千絲萬縷的，就像是灰燼一樣。
仿佛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天神之種搞出來的東西麼？」
隨著他的心念微動，千絲萬縷的灰燼回歸了掌心，融入體內。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右手，似乎變得更有力量了。
鹿不二很確信，同階之內肯定是他的拳頭更狠。
「難道異鬼的體內，有一種名叫暗質的東西。天神之種吞噬了我的癌細胞以後，也產生了這種物質。而暗質和暗質之間，可以互相吞噬，等到融入我體內的時候，就可以增強我的力量？」
鹿不二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對的，很顯然這就是父母所說的隱藏道具，可以陪伴玩家一路成長的秘密武器，它的功能應該不只有眼下這些，但一時半會是無法繼續解鎖了。
好消息是，他變強了。
壞消息是，他不當人了。
這可不能讓軍部里的人給發現了。
總之，將近十年的抗癌，他終於等到了一線轉機，哪怕暫時還無法確定能不能根治癌症，但他的確有了在新世界裡活下去的資本。
他能感受到體內的蓬勃生機，就是最好的證明。
進化後的生命能量在修補著他千瘡百孔的身體，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比以前健康了太多，曾經被癌細胞所破壞的組織器官都得到了修復，戰鬥所受的外傷也基本癒合得差不多了，精氣神相當飽滿。
「進化之路，第一界層，起源界。」
這就是他目前所抵達的位階，當前所強化的似乎就是純粹的肉體，他嘗試著握緊拳頭積蓄力量，覺得自己能一拳打爆一頭牛。
當然，想要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這還遠遠不夠。
他必須要變得更強才行。
尤其是大批異鬼的襲擊，讓他產生了巨大的危機感。
那些異鬼顯然是剛剛破繭的，也就是在繭中就已經畸變，目前已經確定是被某種東西給污染了，線索直指那些異端。
而當他來到這座城市以後，竟然把那群異端忘得一乾二淨，這顯然是有人對他的記憶做了手腳。
但他不知道是誰。
此刻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天空里瀰漫著蒼茫的霧，高聳的哨塔被一線陽光照亮，寂靜的軍營里響起了嘹亮的號角聲。
「鹿哥，你醒了？」
何賽也從睡夢中甦醒，看到他醒過來很是驚喜：「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到那種很明顯的，衰老的感覺？你是不知道，昨天真的嚇死我了，我真怕我睡過去以後，再醒來的時候伱已經僵了……」
鹿不二眼角微微抽動：「我好的很，暫時不用擔心我，神聖律動對我的負擔沒有那麼大，最起碼還能活一段時間。」
關於這點他還是沒說實話，畢竟那枚天神之種是異端們的東西，很有可能牽扯出一些可怕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牽連別人。
有什麼問題他自己承擔就好了。
「真的假的？說好的一聲兄弟一起走。」
何賽驚喜地從睡袋裡爬起來圍著他轉，確實沒發現早衰的跡象：「咱們說好了要一起當亂世孤兒的，你可要說話算話。」
鹿不二以手扶額：「你這話說的確實是鐵血孤兒，不要擔心那些有的沒的，我不僅不會死而且很兇猛，打你兩個不是問題。」
說完他撿起一塊木樁，雙手用力一撕。
咔嚓一聲。
木樁應聲碎裂，碎成了兩半。
何賽不服氣了，他也有樣學樣撿起一塊木樁，用力一撕！
木樁毫髮無損。
「不會吧，差距這麼大？」
何賽的臉綠了：「我成弱雞了？」
「倒也不是，我的力氣也不會比你大很多，但恰好超過了木樁能承受的極限壓力而已，所以不用灰心，過一陣子你也可以。」
鹿不二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道：「何賽，你還記得當時咱們在往生之地里遇到了什麼嗎？那群異端你還記得麼？」
何賽一愣：「什麼異端？」
果然，這傢伙忘記了。
鹿不二搖頭道：「沒事，我隨便說說的。」
他倆心情都不錯。
因為來到軍營以後，順利地覺醒了。
而且斬獲了不少戰功。
等會兒。
說到戰功……
兄弟倆對視一眼。
都想到了昨天的那位女少校。
「人家是長官，應該不會給我倆穿小鞋吧？」
何賽喃喃說道。
「但願不會吧，先收拾一下再說。」
鹿不二也拿捏不准，他先是往壁爐里添了點柴火，接著煮拆了兩包自熱軍糧當做早飯對付了一下，再把滿是血污和屍液的軍裝脫下來洗了洗，架在篝火堆上烘乾。
這軍營的條件確實比較簡陋，但好在飲食是充分保證的，但對於以前嬌生慣養的新兵來說就是地獄了。
生活質量是直線下降。
簡直就像是難民。
熬吧，熬出頭就好了。
但前提是他們要抓到剋扣物資的狗賊！
洗完衣服以後，棚子裡的水都不夠了，好在營地里還有可以打水的水井，他倆拎著水桶一路小跑，凍得渾身哆嗦。
哪怕走上了進化之路，也還是扛不住如此嚴寒。
營地里陸陸續續也有人起床了，他們居住的都是精心搭建的帳篷，早飯吃的都是燕麥粥和煙燻火腿，甚至還有咖啡和早茶。
這個時候軍營里響起了號角聲，原晴少校的副官帶著升旗手穿過營地，在旗台上升旗。這一刻，無論是新兵還是老兵都從帳篷里走了出來，以手抵胸望向天空，行禮致意。
「我在此宣誓，作為新時代的進化者，人類守望軍的一員，我願為世界的和平而戰，維護秩序，保護弱小……」
只見一面鮮紅色的旗幟在風中升起，在軍營里鼓動招展飄搖，仿佛在訴說著過去五百年來的歷史。
何賽滿臉憧憬，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學生蛻變成了軍人，這對他來說似乎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
鹿不二默默行著注目禮，一時間有點恍惚。
這五百年的時間，到底有多精彩呢？
副官在旗幟下握拳抵胸，向士兵們回禮。
接著他揮手致意：「散了吧。」
軍營里的軍人也回了一個禮，轉身各忙各的。
「今天怎麼沒見原晴少校？」
「怎麼，看不到美少女很遺憾？」
「誰說的？柏木教官不也不在？不會是出事了吧？」
「拉倒吧，咱們這派兵期都多久沒出過事了。閒著沒事去領點任務賺點功勳，蚊子腿再少也是肉！」
軍人們竊竊私語，轉身離去。
「這就結束了？軍營里沒有晨跑麼？怎麼連教官都沒有？」鹿不二之前在培訓的時候聽教官說過，派兵期間只要沒有任務，士兵們的時間是比較自由的，只要不亂跑就沒人管你。
「我也不知道啊，就算是這些老兵沒人管，可我們是新兵啊，怎麼沒人來給我們訓練？」何賽表示無法理解，很是茫然。
「你倆也是破繭者吧？培訓期的時候沒認真聽？」
一位已經禿頭的中年士兵從他們身邊走過去，嗤笑道：「多大的臉還要人來單獨給你們訓練啊？看來你們還不了解新世界的技術，我們根本就不需要日復一日刻苦訓練，我們的體能都隨著界層的進階而提升，至於戰鬥的經驗和技巧……直接兌換記憶晶片就好了。」
「記憶晶片是什麼東西？」
「最便宜的十個功勳一枚，入手後附著在眉心上冥想即可，神聖律動會讓你感知到它所蘊含的記憶，再把記憶植入你的腦海里。」
那位中年士兵好心科普道：「屆時，記憶晶片裡的技巧就會變成你的本能，根本不需要每天刻苦鍛鍊。我來到新世界四個月，就掌握了四種劍術和六種近身格鬥術，甚至還包括槍斗術。」
鹿不二沒想到新世界還有這種東西，當時培訓期的時候教官大概是講過的，但他當時因為犯病沒仔細聽。
何賽好奇問道：「兄台，敢問貴庚啊？」
「二十歲！」
中年士兵對自己那是相當的自信，笑容燦爛：「很年輕對不對？我叫周意，跟你們是一個地方的，聽口音就能聽出來吧？之前我在科技街那邊住，五百年前是程式設計師，以後多多關照！」
說完，他拎著水桶就走了。
鹿不二目瞪口呆。
「確實年輕啊，程式設計師修行神聖律動，Buff疊滿了。」
何賽喃喃說道。
鹿不二陷入了沉思：「記憶晶片聽起來的確是好東西，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先換這玩意……何賽，我們有多少功勳？」
何賽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們的功勳目前還在統計。對了鹿哥，你得小心一點，昨天那個副官跟我說……」
他把昨天得知的，有關神聖暴動症的事情說了出來。
鹿不二一愣，心想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昨天變得那麼暴躁，事實上他至今都有種躁動的感覺，想要釋放體內澎湃的力量，情緒相當的不穩定。
再加上天神之種的影響，就更加病態了。
他們在營地里隨便亂逛，熟悉著環境。
「鹿哥，你在看什麼？」
「異鬼。」
鹿不二看著營地外那些還沒被清理乾淨的異鬼屍體，也沒感覺天神之種有什麼反應，這就意味著這東西很挑食。
吃過的異鬼，就不會再吃了。
他得去尋找一些更高級的異鬼。
然而根據他的了解，新兵能夠處理的異鬼就是那種最低級的人形乾屍而已，不知道要在這裡耗多久，才能熬出頭。
而且這鬼地方還有人在剋扣物資！
不行，不能這麼下去。
得想辦法儘快晉升。
鹿不二為自己制定了一個計劃，那就是通過接觸到更高級的異鬼，吞噬它們體內的暗質來強化自己，繼而再憑藉強化過後的力量，在軍部里獲取更多的功勳，從而在進化之路上走得更遠。
但前提是，他現在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
這些怪，都太垃圾了！
頭頂響起了無人機的盤旋聲，冰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二等兵鹿不二，三等兵何賽，請立即前往軍需庫領取你們的資源！」
何賽瞪大眼睛：「咦，我們不是新兵了？我成三等兵了？鹿哥，你為什麼是二等兵？等等，我知道了，你昨天殺的異鬼多！」
鹿不二沉吟片刻：「先去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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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機下達了通報指令以後，副官就已經來到了營地里，帶領著軍人們離開烏鎮，坐車返回軍事基地。
對於軍營的老兵而言，已經是輕車熟路了。
只有新兵們四處張望。
有的人對基地里的武器裝備感興趣。
有人只會對著漂亮女兵們流口水。
「副官，這一次是有預備役要來了吧？」
有人問道。
「是的，接下來你們會見到軍部的預備役，他們暫時還不具備感悟神聖律動的資格，但是天賦都是非常好的。你們作為引導者，要善待他們。當然，如果你們雙方都願意，甚至可以一起組建家庭。」
副官閒聊道：「想當年，我第一次見到我養父也是在軍部。當時的我就是個剛剛破繭的網癮少年，曾經的家人都不在身邊，叛逆又任性。見到我養父的時候，覺得他滿臉都是疤，又凶又丑。」
他頓了頓：「那時我很討厭他，但他對我很有耐心，手把手教我劈柴生火，教我如何搭帳篷，教我怎麼用槍，教我殺異鬼。後來我才知道，他的滿臉疤痕，是在火場裡救孩子燒的。他很喜歡孩子，因為他被封入繭里以後，再也沒見過他兩歲的兒子。」
「我跟他相處了大半年，都沒叫過他一聲父親。實際上我心裡早就認可了他，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出去出任務，我給他準備了晚飯，等著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二十年。」
副官笑著回憶著當年，緩緩從懷裡摸出一張染血的照片，上面是毛躁的小孩和醜陋的軍人，在一片稻田裡並肩而立。
毛躁的小孩如今已經長大。
醜陋的軍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那聲遲來的父親終究也沒說出口。
「呵，當年我的妻子也是預備役，我也是手把手的教她，教她殺異鬼，教她如何生存……後來，她改嫁給隔壁老王了。」
有人嘀咕了一句，惹得眾人一陣鬨笑。
「你們這麼一說，我也有點想念當年教導我的那個姐姐了，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咋樣，可能也已經當媽了吧？」
「我最討厭帶預備役了，我不喜歡累贅。」
「人家起碼還能幫你乾乾活呢，有啥不好？我好想凝聚命理啊，要是我是那些古老世家的子弟就好了，還能有額外資源。」
這些軍人們已在前線摸爬滾打了很久，懂得比較多。
他們不是高等天賦，需要歷練很多年才有資格帶預備役，對於很多人而言這件事是個包袱，但有人卻認為這是一種傳承。
至於資源，他們討論得比較少。
聽他們說，在神樹降世以後，有一部分最先覺醒的人，在世界各地的古老遺址里發現了巨大的寶藏，在進化之路上遠超他人。
這些人的後代，如今就是進化者家族。
很有實力。
不是他們能比的。
鹿不二聽著這些故事，心中微動。
這裡很多人似乎都有故事。
而屬於他的故事，似乎才剛剛開始。
他低聲提醒道：「何賽，你老婆要來了。」
何賽眼角抽搐：「別瞎說！」
軍需庫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藏品館，道路兩側都有荷槍實彈的守衛把守，正門口的副官已經抱著一堆文件，等候了多時。
他們穿過一層層的厚重的金屬門，每當通過一道門就要接受雷射的安檢掃描，四面八方的攝像頭轉動著鎖定每一位士兵，沿途所經之處是戒備森嚴的辦公區，高級軍官們出入往來。
「不要亂看，也不要亂說話。」
副官把文件分發給每個人，帶著他們抵達了一座露天別院，這裡就像是修道院般安詳寧靜，鳥語花香的庭院裡生機盎然，聖潔的天使石像坐落在水池中央，噴泉迸射出細密的水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裡就是預備役們學習進修的地方。
比特麼前線好太多倍了。
「按照文件上的號碼，找到相對應的房間。」
鹿不二的文件號碼是十三，至於具體的法律條例足足有二十頁之多，一時半會根本就看不完，只能先找到對應的房間再說。
「鹿哥，我走了！」
何賽的文件號碼是二十七，明顯是在另一個方向。
那些軍人們明顯就不是第一次來這座修道院裡領取資源，輕車熟路的按照對應的號碼找到了房間，推門走了進去。
鹿不二隱約意識到了什麼，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抵達了十三號房間，嘗試著轉動門把手，房門輕輕打開，陽光撲面而來。
明媚的陽光里，冰雕玉琢的少女抬起眸子，瞳仁蒼白無暇。
「初次見面，兄長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