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學員寢室在50米外的對街上。

  中間有天橋相連,銀白色的執法智能守在門口，嚴格篩查每個人手中的訓練卡。

  天橋一端排了不見尾巴的長隊。

  衛時則是帶著巫瑾直接從地下軍械庫穿了過去，錯開了學員回寢的洶湧人潮。

  寢室大門打開時,樓內空無一人。

  微涼的冷氣從毛孔內躥入。門內散發出室內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床鋪乾淨簡潔,一人一間。從白月光帶來的行李已經塞到了柜子里。

  房間燈光下,巫瑾臉色依然蒼白,卻比剛才清醒了許多。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攙扶自己的衛時,連忙開口：「謝謝大哥！」

  衛時見人差不多恢復，把軍氅解開，慢吞吞放出兔子精。示意他自己坐到椅子上。

  巫瑾乖巧坐好，眼巴巴看著大佬打開書桌抽屜——

  一排十二支修復劑，整整齊齊。

  顏色從透明到深紫,每種三支，顏色越深標價越高，一旁標註為「刷卡取用」。

  衛時抽出一隻深紫遞給他。

  巫瑾這才發現大佬手裡還有另一張用於付款訓練卡。材質黝黑,和自己手中相似。

  衛時拉開窗簾，一回頭就發現兔子精已經喝完修復劑，兩隻眼睛滴溜溜跟著他轉,時不時瞅一眼訓練卡。

  「這張也是你的。」衛時乾脆遞給他。

  巫瑾擺手：「我也有一張……」

  衛時示意他看向黑卡背面。

  ——「自由槍械訓練。無限期。綁定教官卡ID：0001。」

  巫瑾迅速抬頭，看向大佬。

  衛時揚眉,並不解釋。

  頂級修復劑在巫瑾體內擴散，力氣很快恢復。巫瑾長舒了一口氣,身體暖洋洋的像是被泡在熱水裡。

  衛時見狀，看了眼終端：「訓練結束15分鐘。你現在可以去床上休息。」

  巫瑾掃了一眼床，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出了一身汗，頭髮都濕噠噠黏糊著。他刺溜一下從椅子上躥起：「大哥，我去洗個澡！」

  衛時嗯了一聲。

  巫瑾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大哥有事，可以先忙……」

  衛時看向終端，示意巫瑾利索洗涮。

  巫瑾「哎」了一聲，抄起毛巾就往浴室衝去，嘩啦啦洗了個戰鬥澡，高高興興推門而出——

  衛時面無表情看向他。

  門後水汽氤氳，巫瑾探出半個腦袋，十分愧疚：「大哥，我的衣服好像掛在椅背上了……」

  衛時把換洗的作戰服遞了過去。

  巫瑾笑眯眯道謝，三下五除二穿好，下面裹了條浴巾就鑽了出來。

  少年偏白的肌膚帶著運動後健康的潮紅，作戰背心黏在還沒擦乾的腰腹上，顯露出淺薄的肌肉弧度。下面是一雙筆直的小白腿，坐在床上來回晃蕩，又軟又細。

  衛時的眼神微動。

  巫瑾洗完澡，整隻兔子都舒服不少，坐在床上呱唧呱唧一刻也安靜不下來，甚至從箱子裡翻出了珍藏已久的小零食：

  「大哥大哥！凱撒說這個特別好吃……」

  衛時接過兩塊軟糖，最終在巫瑾濕漉漉的的小軟毛擼了一把：「不錯，好好訓練。」

  言罷帶門而出。

  巫瑾腮幫子鼓鼓的含著糖，連忙蹬腿下來送大佬出門。

  關門時十分感動。

  大哥對他真好！

  一路送他回來，給他槍，給他訓練卡，還親自教他戰術動作！

  巫瑾忍不住扒拉開被子，在床上幸福的小幅度滾來滾去。

  以及。

  大哥剛才等他這麼久……就是為了說一句「好好訓練」。

  自己一定要更加努力，不能辜負大哥的期望！

  翻滾完畢，巫瑾從書桌上抽出接下來的訓練表。

  一對一指導的課程只占1/4不到。

  他逐一記下，眼神閃閃發亮。

  一刻鐘後，擁堵在天橋上的學員們終於擠回了寢室。

  佐伊再度出現時，仿佛已經變成了一條鹹魚。

  巫瑾嚇了一跳，趕緊開門放人進來。

  「真他媽極限訓練。」這位白月光狙擊手坐了許久才緩過氣來：「26分鐘戰術躲避……咱們公司都是8分鐘休息一次的。」

  他又頓了頓，眼神滿意：「教學資源確實不錯。」繼而思索：「下次讓凱撒文麟也過來。」

  巫瑾點頭點頭，深表贊同。

  佐伊在四人小隊中擔當C位，不少時候也兼職Leader。對於團隊的考慮遠遠高於個人。

  他拿出一張紙，和巫瑾趴在桌子兩邊，回溯剛才的訓練。

  「六套戰術躲避動作，微調至少有二十處，小巫幫我想想，我就記得十六個……」

  巫瑾歪著腦袋，手上動作不停，轉眼已是把23個微調寫了出來。

  佐伊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訓練方法基本是壓榨體能極限，監測學員心率體徵，由教官把控戰術動作……」

  巫瑾補充：「手把手糾正。」

  佐伊立刻反駁：「手把手？不是拿著個雷射筆，就逗貓的那種，往你胳膊肘子上面照讓你跟著跟著動嗎？這可不叫手把手……」

  巫瑾眨了眨眼睛，立刻閉嘴。

  二十分鐘後，兩人把資料整理完畢，佐伊才鬆了一口氣。抬頭時忽然想起什麼：「小巫怎麼把面具摘了？」

  巫瑾一頓：「就，洗了個澡……」

  佐伊細心囑咐他把面具帶好：「晚上還有一節理論課，這裡是浮空城，一切還是謹慎為上。」

  巫瑾連忙點頭。

  佐伊又道：「浮空城又叫面具之城，裡面收留了不少放棄身份的人。摘下面具也有特殊含義。」

  巫瑾睜大了眼睛，臉上寫滿好奇：「什麼含義呀，佐伊哥。」

  佐伊感慨：「替對方摘下面具，代表接受他的一切包括過去。容許別人摘下面具，代表坦誠和獻出榮耀。」

  巫瑾「哇」的長大了嘴巴。

  佐伊瞅了他一眼，納悶：「怎麼傻乎乎的？」

  巫瑾茫然。

  「一看就是沒有感情經歷啊。」佐伊拍了怕他的肩膀，嘖嘖感嘆：「多看點電視劇，愛情小說也成。別訓練訓傻了。」

  「還有，要是有妹子騙你給她摘下面具，千萬別答應，要不咱哥倆就陷在浮空城走不了了……」

  巫瑾忍不住開口申辯：「我又不傻！」

  佐伊笑笑：「可不。行了，收拾收拾。一會兒過去上課。」

  基地晚課在八點之後。

  幾十個訓練學員席地而坐，偶爾發出小聲交談。

  夾在一群肌肉壯漢之間，即便面具制式一樣，巫瑾仍是極其顯眼。

  佐伊一聲輕咳，不動聲色把巫瑾擋在後面，攔住了少許好奇的目光。

  理論課老師遲到了將近十分鐘，期間巫瑾百無聊賴，耐不住好奇在終端搜索「浮空城面具」。

  星網立刻返回幾百萬結果條目。

  《面具之城·從混亂到有序·XX新聞帶你探訪浮空城崛起的六年》

  《面具下的基因產業——浮空城第一大壟斷行業探秘》

  巫瑾繼續下翻。

  《聯邦內你所不知道的300個浪漫之地！No.149帶上你的戀人去浮空城旅遊吧！》

  《帝少秘戀：我成了他的神秘未婚妻》

  ——真人同人拒絕KY，無關政治純屬YY。公眾章節試讀：那一夜，王蠻橫的把我帶走，在我面前摘下了面具……

  巫瑾手一抖，差點沒把終端扔了。

  這時，理論課老師終於姍姍來遲。

  「首先，歡迎你們來到浮空城。」

  巨大的虛擬投影在半空中展開，迷霧、城市、深淵、裂谷微縮成一小塊，在導師的操作下不斷放大，逐漸顯露出高樓、街道與行人。

  「你們的訓練一共四天半。最後半天可以在浮空城自由度過。無需擔心人身安全，浮空城治安比六年前進步太多，片區暴力犯罪控制在每個月5宗以下。護衛隊7X24小時隨時出警，比你所見過的任何聯邦警署都要效率。」

  導師笑著道：「因為我們不受聯邦管轄。」

  「旅遊是一件好事，不過。」導師忽然正色：「前提是你們能完成訓練。」

  「你們的結業證書不會從我手裡拿到，你們的畢業考核也不會在這裡，而是在三百公里以外的蔚藍深空主城，地下逃殺秀賽場。」

  包括佐伊巫瑾在內，所有學員皆是一頓，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教室內霎時議論紛紛，繼而被導師一個手勢掐斷：「沒有救生艙，沒有比賽規則，生死自負。會有至少300名觀眾在秀場觀看，記住，他們也會為你們的死亡歡呼。」

  「1V1對決賽場，你們需要面對三個對手。三輪之後，只要能活著下來，我們就會給你的結業資格蓋章。也就是說，這四天的戰術躲避和槍械訓練將會決定你們能否活過結業考試。」

  導師板起臉：「極限訓練沒有懦夫、軟蛋，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還有異議嗎？」

  教室內一片死寂。

  「很好，那麼我們從戰鬥應激反應開始。」

  兩小時後，刺耳的下課鈴響起。

  佐伊沉默幾秒，終於開口：「這他媽玩太大了吧——」他看向巫瑾，明顯擔憂：「小巫可以嗎？」

  巫瑾揚起小圓臉：「我盡力！」

  佐伊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想說什麼，最終沒有開口。

  作為白月光C位，他所知道的比凱撒、文麟都要多。巫瑾僅有E的外傾性是阻礙他職業發展的障礙，如果不能在練習生時期解決，未來將僅限於輔助位——還是被戰隊配置拋棄的純防禦型輔助。

  訓練基地內，有了結業考試的恐嚇，原本還算輕鬆的氛圍已然凝重。

  下課之後，幾乎所有學員都向訓練室蜂擁而去。

  巫瑾夾在人群之中，刷卡進入了暫時歸屬於他的A073房間。

  浮空城基地的訓練資源遠遠比克洛森秀、白月光娛樂豐裕。學員單獨配給高級全息訓練室，設備中有多半巫瑾都叫不出名字。

  他並未仔細探究，徑直在控制台復原了衛時設置的訓練強度，毫不猶豫拿上槍進入戰術訓練模式。

  半小時後，蟲獸如潮水散去。巫瑾劇烈喘息著摸到訓練室邊緣，喝下一整支修復劑，在體力恢復的間隙復盤訓練視頻，不斷進行細節調整。

  一小時，巫瑾再度開啟第二局。

  戰術躲避的訓練難度已經從中初級上升到中級。

  門外，汗流浹背的佐伊敲了敲門，試圖拉自家隊員回去。沒有聽到回應，便留了個終端訊息，獨自走上了回寢的天橋。

  兩個半小時。

  基地內燈光逐一熄滅，僅有兩三訓練室依然處於激活狀態。

  中控室內，帶羽毛面具的青年正在同一人激烈爭執：「你根本就沒有同事愛！」

  對面冷冷回答：「不好意思，我什麼感情都沒有。」

  「你騙人！在你心目中只有豚鼠，然後才是你弟弟二毛，根本就沒有可憐的阿俊！你他媽跟豚鼠結婚算了！讓二毛喊豚鼠叫大嫂……」

  對面冷靜反駁：「不可能，浮空城的榮耀永遠排在第一位，其次才是寶寶。」

  「你還喊二毛他嫂子叫寶寶！」

  對面打斷他的胡攪蠻纏：「有話直說。阿俊。」

  阿俊哼了一聲，悻悻開口：「我他媽這個月訓練又被加重了……肯定是衛哥知道上午的事了，不行我得過來接人。」

  對面挑眉：「接誰。」

  阿俊僵著脖子：「你知道的那個。我沒法過去，避嫌，避嫌懂不懂！車我給你停外面了，你把人接過來。」

  對面果斷回絕；「不行。」

  不料阿俊忽然拉開夾克，從裡面洋洋得意掏出一個物事——桌球滾筒。

  「你家豚鼠最愛的玩具在我手裡，你不答應我就撕票了，兵乓球都給你捏扁！讓它去滾衛生紙捲筒去吧！」

  對面：「……」

  阿俊要挾完畢，又軟磨硬泡：「小宋說了，衛哥今天下一個療程，黑貓已經送過去陪著了。這不得關愛衛哥心理健康，咱再送一個人過去也成。哎大毛，咱們這些做小弟的得能揣摩上意。衛哥不說，咱也得有所行動不是！」

  對面忽然皺眉：「宋研究員說，伴療者要在旁邊陪著？」

  阿俊點頭。

  對面嗯了一聲：「車鑰匙給我，我把人送過去。」

  阿俊一愣：「……這就答應了？哎臥槽大毛你厲害了啊，車就停在我那個位置，衛哥12點回來，你把那個……小巫同學……直接送過去。客氣點啊！人才19，別表現太明顯了！」

  「哎那個桌球滾筒你拿著，我還給你擦了一遍，下次玩之前記得給你家寶寶洗澡啊，一股子豚鼠味，把我夾克都熏的……」

  男人拿起車鑰匙，穿過漆黑的走廊。

  A073訓練室，巫瑾剛剛喝下最後一管修復劑，去更衣室簡單洗了個澡，打開通往走廊的大門。

  突然出現的陌生人讓他一愣，繼而迅速反應過來，對方沒有戴著基地里最常見的面具。

  來人約莫三十歲左右，眼神淡漠，五官似曾相識——

  巫瑾迅速反應過來——來人相貌和紅毛至少有八成相似。

  氣質卻是天差地別。

  頭髮是質樸的黑色，沒有誇張洗剪吹的痕跡，眼神肅穆，在頂燈的照耀下幾乎完全不反光——和衛時幾乎同出一轍。

  巫瑾愣愣開口：「您好……」

  對方徑直投影出了終端晶片。

  浮空城第四執法官，毛冬青。

  巫瑾立時表露出十二分崇敬，對方顯然是個大人物！繼而趕緊回想自己是否有在浮空城違章違紀違規……

  沒想這位執法官開口：「叫我大毛就好。」他又出示了手裡的車鑰匙：「如果可以，請允許我送你去16公里外的浮空城軍事基地。衛哥在那裡等你。」

  「這張是我的身份證明，這是授勳儀式上大的影像資料，6分35秒至7分16秒有我和衛時大人同框。此外還有執法官後台、中控認證系統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如果還需要其他資料的話……」

  巫瑾趕緊搖頭：「謝謝您……我相信您。不需要對我出示資料，這些機密信息……」

  「不，你有權知道。」毛冬青說道。

  他的聲音幾乎沒有起伏，面部表情也泛泛，讓巫瑾想起了R碼娛樂的魏衍。或者說，衛時、魏衍、毛冬青身上都有相似的氣場，只不過大佬看上去更近人情——雖然也不食人間煙火。

  懸浮車載著兩人向夜空中駛去，劃破整個浮空城的霓虹燈影。

  巫瑾趴在窗口看著，瞳孔睜的溜圓。

  迷霧中的城市浸泡在光怪陸離的色彩之中，腳下街道喧鬧繁華，行人或言笑晏晏，或帶著面具匆匆走過。

  摩天大樓倒映出絢爛的浮光，銀白色的執法智能在半空中持槍掃描，在懸浮車路過時恭敬響起電子合成音：「恭迎執法官大人。」

  毛冬青坐在前座，巫瑾坐在后座。

  冷不丁身旁砰砰兩聲，巫瑾迅速回頭，從腳下的絨毯內撿起了一個亮黃色的桌球。

  巫瑾愕然低頭，座位旁窸窸窣窣，不知何時鑽出一隻胖乎乎、身體緊湊的豚鼠。兩隻眼睛小小的、晶晶亮亮的看著他。

  巫瑾伸出手，攤開在毛茸茸的懸浮車坐墊上。

  豚鼠慢吞吞挪過來，舔了舔巫瑾的手指。

  巫瑾笑眯眯低下小圓臉，把豚鼠抱起，左手墊住它的前爪，右手托住它的屁股。巫瑾沒有立刻把豚鼠舉起，而是先往上挪了挪，確保它適應高度之後再緩緩塞進懷裡。

  豚鼠又舔了舔他的手指，安安靜靜被抱著。

  少年用下巴蹭了蹭豚鼠腦袋，在后座玩的不亦樂乎。

  前座，執法官毛冬青終於移開了聚焦在內視鏡上的目光。

  十幾分鐘後，兩人抵達浮空城軍事基地。穿著作戰服的護衛隊成員替兩人打開門，在看到巫瑾抱著豚鼠出來的一刻——驚訝的差點掉了下巴。

  毛冬青面無表情，從巫瑾手裡接過豚鼠，領著他進入基地大門。

  與蔚藍深空主城的逃殺賽場地下基地一般，這裡有著一致冷淡的布局風格。窗外，無數建築在黑暗中順著山峰密集堆疊，看不到基地的盡頭。

  兩人乘坐電梯一路向上，最終停在了某棟不起眼的建築前。

  夜風帶著濕潤的霧水送入，空氣散發淡淡的瓊花芳香。毛冬青把鑰匙遞給巫瑾：「你和它一起進去。」

  巫瑾下意識看向豚鼠，沒想黑漆漆的走廊盡頭忽然「喵」了一聲，突兀兀冒出來兩隻綠色眼睛。

  巫瑾：「……」這貓可真黑！！

  毛冬青吩咐了兩句，轉身帶著豚鼠離開。

  黑貓翹著尾巴走近，在巫瑾旁邊轉了兩圈，大搖大擺示意他開門。

  巫瑾立刻認出是大佬養的那隻黑貓，倏忽站直，在黑暗中分辨鑰匙：「貓哥稍等……」

  門甫一打開，黑貓刺溜一下躥了進去，拋棄失去利用價值的巫瑾，精準的在房間中找到衛時的床——化作一隻貓餅撲上，在床單上激動的拱來拱去。

  巫瑾打開燈。

  房間陳設一應俱全，色調單一，除了深色織物就是金屬啞光面。除卻被黑貓打亂的床單之外，幾乎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跡。

  床很大，靠近時帶著熟稔的氣息。

  打開窗，外面依然是浮空城潮濕的霧氣，卻因山風吹散而稀薄。視野向下，能看到無數高高低低的房舍、倉庫在迷霧中閃爍燈光——眯眼看去，每一盞燈都是閃亮的銀色面具標識。

  在夜空中蔚為壯觀。

  巫瑾睜大了眼睛，心臟猛烈一跳。

  這種感覺就像是——

  去別的小朋友家找他玩，發現小朋友竟然權勢滔天……

  巫瑾深吸一口氣，關上窗，「浮空城」三個字所代表的含義終於清晰。

  指針指向十二點，屋內燈光因為智能調控而逐漸變暗。

  巫瑾趴在桌子上，小圓臉軟塌塌的蹭著，即便喝了三管修復劑，一天的疲憊還是奔涌而來。

  十二點一刻，走廊上隱隱有聲音傳來，細聽卻又歸於安靜。

  巫瑾迷濛抬頭，鏡子裡的臉頰已是多了兩道紅印子。

  他微微猶豫。

  床非常大——

  他可以就睡一個角，絕對不占地兒！

  等大佬回來，如果介意可以把他從床單上抖下來！

  巫瑾盤算好，小心翼翼挑了一個最不引人矚目的角，乖巧爬上床。

  不料在床上蹦躂的黑貓忽然跑來，「喵喵喵」用爪子腦袋一起把他往床下推。

  「哎貓哥！」巫瑾連忙擼貓：「我我我真的不占地兒！咱倆都困了，一起等大哥回來啊……乖……」

  黑貓卻異常蠻橫驕縱，往時在基地里都是橫著走，加上伴療者身份，誰敢跟他搶主人？！

  四隻毛茸茸的爪子頓時化作一道虛影，對著巫瑾就是一陣招呼。兔子精一個措不及防險些被攻占角落，然而經過逃殺練習生的艱苦訓練，對付一隻貓還不是難事——

  一時間，房內貓飛兔跳，床單亂成一團，就連被子都被打散，「喵喵喵喵」吵個不停，左邊才按下去黑乎乎的貓咪腦袋，右邊又探出巫瑾的小圓臉——

  房門忽然打開。

  「治療之後四小時內，情緒處於非穩定期，建議您和伴療者保持在親密距離之內……」

  宋研究員聲音戛然而止，呆呆看向屋內。

  衛時眯起了眼睛。

  巫瑾似有所覺，趕緊乖巧坐好，凌亂的小捲毛軟乎乎抖動，臉頰泛紅，明顯被貓欺負的不輕。

  黑貓察覺到來人，瑩綠色眼睛一亮，吧唧一聲歪倒在床上，慘兮兮伸出爪子控訴指向巫瑾。

  巫瑾委屈的瞪大了眼睛。

  明明是它先動手的！

  一人一貓盤踞大床兩側，同時抬頭看向衛時——

  巫瑾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大佬……似乎有點不一樣。

  衛時戴著銀色面具，眼裡不含任何情緒，直直看過來時冷峻危險，站在漆黑的走廊邊緣如同淬了火的刀，讓人脊背發涼。

  微弱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巫瑾分明看到大佬的喉結動了動，像是一身血氣的悍獸，下一秒就能出手把人脖子擰斷。

  巫瑾又往後縮了縮。

  衛時向宋研究員點點頭，反手關上門，同時解開兩個衣領扣子。

  襯衫袖子被肌肉緊實的手臂撐開，巫瑾呆呆看著，似乎大佬馬上就要抬手揍人——

  衛時冷冰冰看向亂成一團的床：「下去。」

  巫瑾和黑貓同時驚醒，慌不迭往床下逃竄。

  衛時視線微暗，看向巫瑾：「你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七月日萬第二天】

  白白冷酷的拎走第二個萬，擦了把臉：「下一個……繼續……」

  萬哼唧一聲，甩了甩袖子：「哎呀死鬼~說好十二點結束，還多日了二十分鐘！」嬌俏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