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瑾一頓,小動物般直覺悚然驚起,明明正對著衛時,脖子後面卻是一涼。
他蹭蹭蹭後退,一小片兔子精服服帖帖黏在牆上,軟的幾乎能一把擼起:「大、大哥……」
男人面具後毫無表情,眼中卻鋒芒更勝。
基因治療到第三階段,後遺症遠比前兩個階段嚴重。
實驗體本身缺失了多少情感——都會在治療後迅速湧出,從意志、思維等各個方面影響被治療者,讓他成為被本能操控的利刃。
而任何一個觸發契機,都很可能給被治療者「開刃」。這段危險期又被稱作「情緒非穩定期」。
喜悅、憎惡、占有欲、仇恨……所有情感都會一併放大,被撫慰的**也會激烈增長,激素代替理智操控神經中樞。
巫瑾顯然不知道,此時的衛時已經和平常判若兩人。
衛時也並沒想到巫瑾會在房間等他。
但打從他關上門的一瞬,就沒打算再放人出來。
銀色面具下,渾身沸騰的血液因為軟乎乎的少年而蠢蠢欲動,整個身體如同空洞的人形兵器,亟需契合的陪伴者撫慰。
衛時一眼都沒有再施捨給黑貓。
他比誰都更清楚,誰才是自己真正的伴療者。
他向巫瑾走了幾步,連著袖子一併捲起,兇悍的侵略性氣息鋪天蓋地壓來。
巫瑾呆呆看向床。
在他的腳下,黑貓可憐巴巴窩著,同樣縮成一團躲在窗簾後面,卻全然沒有被衛時扔回床上的風險。
見巫瑾一動不動,衛時神情益發冷峻。
少年悶著腦袋,表情因為驚嚇而一片茫然,沒什麼膽子直視衛時的眼睛,只能從聲響推測大佬的動作,腦海里零零亂亂會閃著剛才攝取的信息。
「治療」、「情緒非穩定期」……
兩米之外。
大佬脫下了襯衫。
大佬解下了作戰服上的金屬皮帶,哐啷一聲扔在地板上。
大佬換上了睡袍……
巫瑾終於找回了理智!
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他是來找別的小朋友玩的!可是別的小朋友好像狂化了啊啊啊啊!!!
下一秒,巫瑾悚然抬起頭。
大佬漠然向他攆來。
窗簾里的黑貓「喵嗚」被嚇跑,巫瑾一個收勢不住向後仰去,左側是雪白的牆壁,身後是緊閉的窗扇。在巫瑾差點踩到窗簾後面的同時,衛時蠻橫的伸出右手,把少年卡在狹小的牆壁縫隙之間。
巫瑾被迫仰起下巴,在男人面前露出脆弱的脖頸。
對上衛時視線的一瞬,巫瑾心跳劇烈一震。
分明是凶獸狩獵的眼神。
曖昧的燈光下,剛洗完澡的少年像是被按在身下獵物,奶白的肌膚微微顫抖,在絕對壓制下絲毫沒有反抗之力。
眉眼、脖頸、鎖骨每一寸都漂亮的恰到好處,弧線剛好夠啃咬,似乎稍稍動動手指就能分拆入腹。軟塌塌的小捲毛因為緊張而不斷顫動,琥珀色瞳孔可憐兮兮閃著光,細碎如同打散的薄霧——
如同任人宰割的祭品。
衛時定定的看著他,把軟乎乎的少年完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里,眼中閃過無機質的冷光。
回憶撲簌簌翻開.
先是雪白的實驗室牆壁,繼而是窗口內空蕩蕩無力懸掛的雙腿,被批量銷毀的實驗體,蜂擁而入的聯邦軍方,架在樓頂的狙擊槍,銀色刺刀,浮空城漆黑的夜,銀色面具和新王,永無止盡的治療……
還有訓練室里用軍氅一把裹住的兔子精。
灰暗的視野終於在身下聚焦。
巫瑾嗚咽一聲,小幅度掙扎著想從衛時的桎梏下逃走,卻被衛時布滿槍繭的手按住右肩,灼熱的氣息直直侵入,把軟綿綿的兔子奶香壓制的毫無翻身之力。
男人的喉結再度動了動,抑制住身下同樣難熬的反應。他的右腿和膝蓋蠻橫擠入少年身側,把人死死按在牆角,眼中晦暗不明。
「摘下來。」衛時沙啞開口:「把面具摘下來。」
巫瑾緊張的一塌糊塗,大腦已然宕機,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卻陡然反應過來面具早在進門就摘了下來……
是大佬的面具。
衛時點了點下巴,示意巫瑾伸手。
昏暗的燈光下,男人的銀色面具泛著淡淡的光,就像窗外霧氣中星星點點的領航燈。
衛時眼裡有著不容置疑的光。
巫瑾的緊張的咽了一口口水,在大佬囂張的氣焰下被迫伸手,雜亂無章的解開男人的銀色面具,光暗扣就有6、7個之多,越是緊張動作越亂……
衛時突然覆上他的手,就著他的動作一氣呵成把銀色面具拆下,隨手扔在地上。
男人向來淡漠的臉終於切入巫瑾的視野。
五官冷硬,在燈下投出深邃的輪廓,眼裡躍動兇狠的光。
巫瑾呆呆開口:「大哥……」
下一秒,陰影兜頭而下,軟乎乎的少年嚇了一跳往後縮去,然而已經退無可退,男人順從心意低頭,兇殘的利齒在少年最脆弱的頸部動脈停住,似乎只要一張口就能刺開最新鮮的血液。
被嚇傻了少年終於反應過來,拼了命的開始掙扎。少年柔韌的肌肉散發淡淡的香氣,衛時眼神一暗。
所有衝動在這一刻奔涌而來,失去理智壓制的**在耳畔喧囂,他像是急於掠奪領地的雄獸兇狠奔向自己看中的地盤,想讓祭品對自己臣服、哭泣、心甘情願被掠奪一切——
尖利的牙齒悍然咬入,巫瑾吃痛叫出。然而衛時僅用一隻手就能按住他,齒尖在香甜的血管旁逡巡,繼而惡狠狠的留下標記,最後用將利刃撤回,換做舌尖微微舔舐。
香甜可口。
治療後喜怒不定的情緒終於平復,意識中惡狠狠的凶獸被取悅。
男人抬頭,看向被自己死死制住的少年。似乎差一步就能清醒,理智卻依然在**的深淵旁徘徊。
巫瑾顯然已經傻了。
他被大佬……咬了脖子。
咬了脖子啊啊啊!!!
衛時鬆開桎梏後,巫瑾倏忽反應過來撒腿就要跑,忽然被男人再度按住。
「抱歉。」衛時沙啞開口,一字一頓:「今晚你就睡在這裡。」
巫瑾蹭的再次貼上牆,仿佛一塊自動黏著的兔子牆貼,驚恐不定:「大哥,我我我我……」
衛時沉沉看著他。
巫瑾捂著脖子,又委屈又不敢說,似乎被嚇得狠了,一股腦兒就開始認錯:「大哥……床不是我有意弄亂的……剛才不是我先動手的……不是故意爽約……我我我……」
巫瑾數來數去,愣是挑不出一個能讓大佬咬他的理由。
衛時深吸一口氣,忽然把右手按在了無力耷拉的小捲毛上。
「抱歉。」衛時再度重複,掌心被軟軟的捲髮勾住,甜絲絲的發癢。
危機解除。
巫瑾茫然睜大了眼睛。
衛時揚眉,下巴點了點床:「自己上去,還是我幫你上去。」
巫瑾遵從本能,砰的一聲從地板上彈起,手腳並用亂七八糟爬上床,回到原來的角落,乖巧緊張兔子耳朵都要豎了起來,在被拱的一塌糊塗的被子旁邊縮著——根本不占地兒。
衛時眯眼看向他。
巫瑾刺溜一下把被子拉好,眼珠子轉來轉去,顯然大腦皮層異常活躍。
衛時低頭看終端,聲音沉悶:「給你十分鐘,如果不睡著,我不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被再次壓迫的巫瑾一僵,趕緊閉眼。
眼皮子底下動來動去,顯見的根本睡不著。
衛時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將從實驗室帶出的藥劑吞下,那廂巫瑾還在床上一動不動裝睡。
「睡不著就數兔子。」衛時命令。
僵直的兔子趕緊點頭,閉著眼睛開始數。
一隻兔。
脖子有點疼。
兩隻兔。
確實疼……
三隻兔。
床上的兔子精悄悄吸氣,刺溜刺溜像是漏氣的兔子。
衛時開口:「還有三分鐘。」
巫瑾一呆,活躍的意識里一大群兔子球球奔涌而過,約莫是被嚇著了跑得飛快。
屋內燈光昏暗近乎熄滅。
掛鍾嘀嗒、嘀嗒有節奏走動。窗戶被衛時打開一半,濕漉漉的瓊花香氣跟隨夜風飄入,輕緩催人入眠。
巫瑾的睫毛動了動。
訓練後的疲憊如潮水襲來,腦海中最後一隻兔子越過柵欄,兩腳一蹬,將他送入夢鄉。
衛時站在床邊看了許久,放下水杯走進浴室。
水流嘩啦啦淌過,男人出來時夜色已深。
巫瑾依然蜷縮在靠近床邊的一側,臉色泛紅,呼吸勻稱綿長。
他睡得極其乖巧,就連被子也只好意思蓋一個小小三角,搭在肚皮上,露出白白嫩嫩的腿,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衛時伸手。
粗糙的指尖覆上少年脖頸的傷口,在標記邊緣微微摩挲,小心不觸及血印。
巫瑾睫毛動了動,並未醒來。
五分鐘後,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毛冬青把醫療箱交給衛時,面無表情匯報:「按照您的吩咐,不會留下疤痕。還有您要的12支修復劑。」
衛時點頭。
房間內昏暗無光,身著浴袍的男人體格高大壯碩,擋住了毛冬青的視野。
這位浮空城第四執法官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宋研究員說……要注意節制。」
衛時沉默。
毛冬青又加了一句:「請您妥善對他。」他頓了一下,又用平板無起伏的聲音繼續:「心理暗示對您沒有任何作用,對您來說,只有主觀意志才會和伴療者締約。請恕我直言,除了巫瑾之外,您可能永遠不會遇到第二個完全契合的撫慰對象。」
「對於S級實驗體,主觀意志的適配機率在兩百億分之一以下。」
衛時接過醫療箱,漠然開口,絲毫不容置喙:「我會對他負責。」
房門輕輕關上。
毛冬青穿過黑暗的走廊,進入電梯,抵達實驗室。
阿俊蹭的一下跳了起來,臉色慘白瞠目結舌:「是是是第三個治療階段?怎麼進展的這麼快……一下跳過兩個療程,實驗室同意了?臥槽我還真把人送過去了!第三個療程,還是前四個小時,情緒極端狂暴期,這他媽可是會出事的……」
毛冬青:「沒事。」
阿俊一呆,終於鬆了口氣,少頃磕磕絆絆開口:「真、真的?為什麼……我又不是沒見過第三個療程的患者……」
毛冬青沉默不語。
半晌阿俊才幹巴巴開口:「真沒事?」
又自言自語:「衛哥控制力真好……你剛才去送藥了?」
毛冬青點頭。
阿俊一聲哀嚎倒在地上:「是我慫恿你把人送過去的——我他媽差點成殺人兇手了。這事我擔著,跟你沒關係。」
「明天我去跟正主道歉。」
「然後找衛哥負荊請罪……」
「不對,人明天都不一定能下得了……出的了房間……我就在門口蹲著。嚇死我了……」
毛冬青忽然出聲:「這件事你不要干涉。」
阿俊茫然抬頭。
「人很重要。」毛冬青緩緩開口:「還有,瞞著。」
昏暗的房間內。
衛時撩起小捲毛,把癒合藥劑塗上創口。
藥劑呈淡綠色,促癒合能力強大,幾乎一刻鐘後咬痕就淡的淺不可見。
藥水隨後蒸發,在皮膚表層涼颼颼的飄著。確認不會感染後,男人粗糙溫熱的右手抵在創口周圍,直到巫瑾的呼吸再度恢復平穩。
食指下,脈搏平緩有力,巫瑾無意識的就著衛時的手蹭了蹭。
原本準備起身離開的男人又無聲坐了許久。
一刻鐘後,衛時收好醫療箱,甫一出來就神色微沉。
原本躲在窗簾後面的黑貓悄無聲息竄了出來,還爬上了床,不敢離衛時太近,就軟乎乎的在巫瑾蜷著的角落呆著。半個貓腦袋都埋在被子裡,兩隻眼睛可憐巴巴,黑色的尾巴耷拉下來一勾一勾。
衛時當即就要利索趕貓出門。
黑貓「喵嗚」一聲,又往巫瑾那處縮了縮。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伸出手,下意識把貓抱住。
和抱豚鼠的姿勢一模一樣。
兔子精軟乎乎的蹭了蹭貓腦袋,明明還在睡夢中,看小圓臉似乎還挺開心。
衛時一頓,用眼神示意黑貓留在原地。
黑貓鬆了口氣,在巫瑾懷裡乖順的窩著,許久似乎覺著被抱的挺舒服,也咕嚕咕嚕沉沉睡去,尾巴松鬆軟軟抽出來,在床邊搖搖晃晃。
微風捲起窗簾,衛時最後確認了一眼,撩起被子。床的另一側微微塌陷。
浮空城的霧氣散去又聚。
熹微晨光透過薄霧,復又穿過窗扇,在地攤上落下淺淺淡淡的光和影。
巫瑾舒舒服服把自己拉伸成長長的兔子條,又美滋滋蹭了蹭貓,裹在被子裡拱來拱去。
繼而迷濛睜眼——
琥珀色的瞳孔倏忽瞪得溜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