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瑾呆呆開口：「什麼活潑……」

  衛時眼眸一眯,轉身「砰」的打開了訓練室的側門。

  衛時闊步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漫不經心戴上純白制式手套。巫瑾跟在後面，琥珀色瞳孔迷茫睜圓,顯然一時半晌還沒反應過來。

  漆黑的走廊向下延伸，呼吸時甚至能嗆入飛舞的浮塵。走廊一側是堆滿金屬貨架的倉庫。

  衛時轉開門,巫瑾趕緊跟上,因腿長不及人,還得不時地小跑幾步,小捲毛一晃一晃的,看上去就像在蹦躂。

  下一刻，倉庫頂燈被打開。

  巫瑾倒吸一口氣，繼而被灰塵嗆得咳嗽連連。

  這裡是一座真正的軍械庫。

  約莫4米高，一眼望不到邊，貨架上累著槍枝、彈藥、甚至小型中子武器、手持鐳射炮——每一把武器上貼著標籤,密密麻麻寫著生產編號、彈道測試結果、校槍員ID、服役時間。

  巫瑾眼神倏忽發亮，目光灼灼在貨架間躍動，看得幾乎挪不動步。

  單兵武器,班組攜行戰鬥武器，機動性強，配輕型裝甲——

  幾乎是每個直男夢寐以求的地下私庫！

  衛時回頭,示意傻里吧唧的兔子精跟上。

  巫瑾連忙動腿，這才注意到倉庫一側貼著「訓練用」三個大字,下方浮刻有銀色面具標識。

  巫瑾迅速揚起腦袋，一臉崇敬的看向大佬。

  這裡顯然也歸衛時所有。

  兩人一路深入,男人終於在一處軍械貨架前停步，伸手卸下一把槍，扔給巫瑾。

  巫瑾連忙美滋滋接住。

  「史密斯維森，XVR460，初速度最快的左輪手槍之一，槍口動能3254焦耳。」衛時面無表情：「活潑可愛。」

  巫瑾茫然長大了嘴：「……」

  衛時領著巫瑾轉向下一個貨架，軍氅翻滾如雷雲，眯眼拿槍時露出線條筆直的肩臂。白色手套不知是什麼質地，在布滿灰塵的貨架中翻找也保持顏色不變，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禁慾倨傲。

  「BMQ匕首麻醉槍，彈頭後部高壓推動發射，麻醉藥劑量0.005g。中彈目標無身體負荷，持續沉睡約兩個小時。」衛時把匕首遞給巫瑾：「溫柔知性。」

  巫瑾：「……」等等！他好像想、想起來什麼……

  兩人在最後一個貨架前停步，衛時揚眉，最終抽出一把巫瑾叫不出名字的細長槍體，遞了過去。

  「Alpha17單兵中子輻射槍，填彈亞臨界質量鈽-239，非實戰使用。操縱者受放射性永久傷害反噬，無法人為控制，22世紀最失敗的研發武器之一。」

  衛時補充：「——喜歡撒嬌。」

  正研究槍管的巫瑾一呆，撲通一聲槍體掉落。

  衛時靠在貨架上，低頭看向兔子精，緩緩開口：「還喜歡嗎？」

  巫瑾連忙把Alpha17撿起，抱在手裡如同燙手蘿蔔，無意識迎合：「不……不喜歡……」

  衛時頷首，把燙手蘿蔔從兔子精懷裡抽走，扔回貨架。

  巫瑾終於反應過來：「大哥是說團綜訪談？我當時背的是台詞……我其實……」

  衛時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

  巫瑾刺溜一下貼在冰冷的牆壁上，像一塊扁扁的兔子餅，直到衛時移開視線才軟乎乎滑下來。

  男人反手帶上倉庫大門，再次往訓練室走去。

  巫瑾一手左輪槍一手麻醉槍，隱隱覺著哪裡不對，又分辨不出。

  他捧起槍：「大哥，這些放哪裡！」

  衛時開口：「喜歡就留著。」

  再回頭時，兔子口袋裡鼓鼓囊囊塞了兩把槍，就像是裝滿了糖。

  比起第一次藏槍，可謂熟門熟路。

  兩人再次回到訓練室時，在巫瑾的強烈請求下，卡通草地加金屬史萊姆再度被換成了蟲獸背景。

  下午的訓練科目只有一門。

  戰術閃避。

  巫瑾換上練習裝置，從更衣室走出時，衛時已經替他調整好訓練難度。

  四周蟲獸雙眼瑩瑩發綠，跟隨副本指令會對目標實施撞擊、碾壓、絞殺等進攻方式。虛擬場景中同時存在模擬彈道，會根據流彈擊中練習者的次數扣分。

  「戰術閃避一共有六套基礎動作。」衛時開口：「比近戰閃避更難的是躲子彈。人類最快反應時間在0.11秒~0.13秒，子彈射速最低200m每秒。」

  巫瑾默默估算，腦海中迅速將速度、時間、距離建模，揚起腦袋：「如果有人在20米以內開槍，會不會無解？」

  衛時漠然：「分人。給你一把槍，20米內能打中誰？」

  巫瑾鼓起臉頰：「……」打打小蝴蝶還是可以的！

  20米以內幾乎算作剛槍肉搏，也是巫瑾最弱勢的項目之一。

  衛時按下按鈕，虛擬投影應聲打開。

  六套戰術動作與克洛森秀所教授的相似，細節有輕微調整。

  「重複練習，形成肌肉記憶。」衛時命令：「跟著做一遍。」

  巫瑾點點頭，高高興興蹦躂起來，拿出扒舞一樣的熱情認真學習。

  訓練室內，少年矯健揮灑汗水，青春昂揚，朝氣蓬勃——繼而頂著熱乎乎的小捲毛眨巴著眼睛看向大佬。

  衛時微微沉思：「之前做過廣播操領操？」

  巫瑾下意識點頭。

  衛時嘖了一聲，上前給他調整動作。少年柔韌的肌膚泛著淡淡水光，運動後散發出軟軟的小動物氣息。

  布滿槍繭的手在他肩臂、腰窩利索拍下，軟乎乎的巫瑾立刻如橡皮泥一般被捏了出來。

  鏡子裡，廣播操領操員終於有了奶凶奶凶的氣勢。

  衛時收手，忽然開口：「臉紅什麼？」

  巫瑾一呆：「可能是因為熱熱熱……」

  衛時：「行了。實戰練練。」

  巫瑾終於鬆了口氣，無意間對著鏡子一看，頓在當場。

  好像有哪裡不對。

  他明明還帶著面具……

  虛擬作戰環境應聲啟動，巫瑾來不及思考，就被迫捲入戰鬥之中。

  首當其衝的是兩三隻低級蟲獸，進入視野之後迅速經過大腦中樞——巫瑾在電光石火之間的揀出來兩個戰術躲避，磕磕絆絆拼接在一起，和蟲獸布滿鋸齒的前肢堪堪擦過。

  緊接著是第二組。

  四隻蟲獸同時衝上，巫瑾轉身回撤，因為記憶迅速運轉而瞳孔微眯，散發出湛湛寒光。

  第三組。

  第四組。

  當進攻警報第七次響起時，巫瑾面具下的額頭已經被汗水浸濕，捲髮濕漉漉的翹起，閃避明顯比剛才遲緩。

  訓練室投影上的心率檢測迅速攀升——170次每分。

  衛時看了眼心率圖：「繼續。」

  鏖戰中的巫瑾忽然捕捉到蟲獸以外的聲音，先是微微一頓，繼而在第八波次的進攻中迅速翻滾。

  然而和剛才相比，瀕臨警戒線的體能、和高強度訓練下的心理壓力都干擾了此時思維運轉。

  場地正中，巫瑾一個踉蹌，像草地里被踹了一腳的兔子球球，完全看不出戰術躲避的痕跡。

  第九組蟲獸正在此時被放出——

  衛時驟然開口：「B6動作，銜接C3。」

  還在地上翻滾的兔子球球一喜，毫不猶豫照做。從草坪上爬起來的同時，沖在最先的異獸被巫瑾一腳踹開。

  第十組。

  衛時：「A1動作。」

  有了衛時協助，巫瑾霎時輕鬆不少。

  然而第十一組出現時，男人卻遲遲沒有開口。巫瑾一愣，下意識回頭看去，只見衛時抱臂站在高處，神色冷漠不帶光——

  三隻半人高的銀色成蟲倏忽撲來，巫瑾幾乎來不及思考，右肩微沉，重心向後借勢跌入掩體之中——

  肢體比思維的反應更快。

  琥珀色的瞳孔驟然亮起。

  肌肉記憶。

  衛時終於再度開口：「繼續。」

  此時巫瑾的心跳已經上竄到180/分鐘，幾乎是激烈運動的上限。然而衛時很快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兩個回合之後，巫瑾竟然再次找回了訓練開始的節奏。

  此時距離巫瑾踏入訓練場已有將近二十分鐘，處於體能強烈衰退期，維持作戰的只剩下意志——

  巫瑾的意志力，要比絕大數選手都來的強悍。

  衛時站在訓練場一側無聲看著。

  二十七分鐘，巫瑾失掉了第一個戰術分，被虛擬蟲獸一口咬在左腿。原本因為劇烈運動而趨向茫然的瞳孔一震，再度亮起。

  意識回歸之後，原本狼狽的身形跌跌撞撞站穩，巫瑾在場內急促呼吸，裸露在作戰服外的皮膚微微泛紅。

  三十分鐘。

  四個戰術動作被完美銜接在一起，巫瑾並不知道，副本難度已經被衛時調成了中級。

  三十分鐘整。沉默許久的衛時終於開口：「要繼續嗎？」

  破天荒第一次變成了疑問句。

  巫瑾擦了一把脖頸間的細汗，捲毛在透支性運動之後濕噠噠的塌在頭頂。

  巫瑾小聲開口，聲音不自覺沙啞，像軟乎乎的貓，一腳踹開蟲獸時卻像兇悍的豹：「……繼續。」

  衛時點頭。

  訓練室外，下課鈴在此時響起。教官的呵斥聲、學員的嚷嚷以及刺耳的鈴聲混合。

  男人絲毫不受干擾，目光緊緊鎖在巫瑾身上。

  少年的動作明顯吃力，卻隨著回合推移而褪去稚嫩青澀。像是被不斷打磨、拋光，露出金屬一樣無機質般冷冽的色澤。

  鋒芒絢爛。

  頂燈明晃晃的從高處灑下，巫瑾泛紅的肌膚因為高負荷運動而微微發抖，肩臂肌肉緊繃，在燈光下耀眼奪目。

  或者說，他就是光的本身。

  三十六分鐘。

  巫瑾的心跳忽然上竄到200，衛時按下按鈕，向巫瑾涌去的蟲獸陡然靜止。

  場地中央，巫瑾呼吸急促，瞳孔微微渙散。

  失去戰意支撐後，他下意識彎腰撐住膝蓋，卻一個踉蹌——

  衛時閃電出手，牢牢把人接住。

  「站起來，走走。」

  巫瑾手腳脫力，思維在半空中漂浮，許久才應了一聲。

  濕噠噠的小軟毛蹭在衛時的下巴上，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將沸騰的血液、心跳一併勾住。

  衛時脫下手套，粗糙的手掌按上小兔子的脈搏。

  「深呼吸。」衛時低聲道。

  巫瑾沒有回應，面具下眼睛微微眯起，似乎下一秒就要睡過去。衛時皺了皺眉眉頭，手臂攬上巫瑾肩，快速解下了他的面具。

  巫瑾反應過來，茫然看向他。

  原本淡牛奶色的肌膚微紅，五官被蒙上一層細汗，泛著蒙蒙的光，好看的要命。

  巫瑾的脈搏在190/分鐘左右徘徊。

  體力透支。

  衛時把人換了個姿勢摟著，壯碩的手臂固定住巫瑾不讓他倒下去，下頜抵住他的頭頂。

  低沉的呼吸聲自巫瑾上方傳來，整個人被強侵略性卻又刻意溫柔的氣息包裹。巫瑾深吸一口氣，原本急促的呼吸被衛時的呼吸聲帶動，終於開始趨於平緩。

  36分鐘極限訓練。

  巫瑾的資質、體格在所有訓練者中不算最好，卻是支撐到最久的那一個。

  「困了？想睡？」衛時低聲問。

  巫瑾嗯了一聲，點頭。

  粗糙的掌心忽然遮住他的眼睛。睫毛在手掌下微微翕動。

  「閉眼休息，」衛時沉聲命令：「我帶你回去。」

  布滿汗水的肩臂在冷風中微微發涼，衛時脫下軍氅，披在巫瑾身上，連衣帶人往懷裡固住，打開了訓練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