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囚九十八天

  「……」

  鶯鶯回寢宮沒多久,右揚就去宗人府調了當年的卷宗。

  他在調卷宗時發現一件趣事,那就是似是有人在暗處盯著這份卷宗,於是他將計就計沒有打草驚蛇,偷偷混進去將卷宗替換了出來。

  「還請娘娘快些看完,此卷宗不宜消失太久。」因取得的法子有風險,右揚擔心被暗處的人發現,所以在給鶯鶯送卷宗時,特意叮囑了一句。

  鶯鶯心下瞭然,拿到卷宗先粗略看了一眼,她皺了皺眉:「怎麼這麼多?」

  曉黛已經知曉了自家主子要做什麼,她湊上前也看了一眼,擔心自家主子記不住上面的內容,於是提議道:「不如咱們先把它抄下來?」

  鶯鶯點了點頭,派曉黛尋來了紙筆。

  卷宗需儘快還回去,與其匆匆看完倒不如抄下來細細琢磨。只是上面記載的內容太多,鶯鶯抄到欽容回來也沒抄完,欽容已經得知宗人府的異常,他走到鶯鶯身後拍了拍她的手,「起來罷。」

  鶯鶯已經抄的兩眼發昏手指發軟,見欽容回來,她後仰倚入欽容懷中,有氣無力道:「這上面怎麼這麼多內容。」

  欽容撿起桌上的卷宗展開看了幾眼,又掃向桌面歪斜起飛的字跡,他輕揉鶯鶯的右手有些好笑,「前些日子練的字又倒回去了。」

  「你自己看看,你可還能認清自己寫的是什麼?」

  鶯鶯認真看了看紙張,她承認她為了快些抄完字越寫越丑,但她確實還認得自己寫的都是些什麼內容。

  她是認得,可欽容左看右看都猜不出鶯鶯都寫了些什麼,於是他挽了挽袖子讓鶯鶯起身,坐在桌邊又重新拿了張乾淨的紙。

  「三哥哥不對。」鶯鶯坐到了欽容身邊,見他是要重頭再抄,她連忙給他指了個位置,「我抄的這裡了。」

  欽容抄寫的動作不停,他薄唇勾著帶著些許的無奈,含著分笑意:「你乖乖坐著就好,那份就不要了。」

  鶯鶯捏著自己抄好的幾頁直道可惜,但見欽容抄的又快字又好看,索性就在一旁乖乖坐著沒再打擾。

  滿滿六頁紙的內容,欽容抄完的同時差不多也全部背了下來。鶯鶯在一旁也沒閒著,等欽容抄完第一頁時,鶯鶯就拿著那頁紙細細研究,欽容放下筆掃了眼卷宗的某段,他問鶯鶯:「可看出問題?」

  鶯鶯搖了搖頭,並未在記載中發現任何不對。

  卷宗中記載,顧曼如生產那日颳了很大的風,恰好後廚走水火勢大,鳳坤宮大半的人都趕過去撲救,就連別的宮人都趕了過來。

  要說後廚走水的時機發生的太巧妙,偏偏那日的走水並未影響顧曼如生產,甚至在孩子平安降生後,還有人道走水乃浴火鳳女重臨世間的祥瑞話,武成帝因此賜名:朝鳳。

  朝鳳公主乃皇后之女,可以說借著浴火鳳女之名受盡寵愛。只是好景不長,她不足滿月就夭折在襁褓中。

  鶯鶯很清楚朝鳳公主死的那日,因為她死時『顧鶯鶯』剛好降生。卷宗中也很清楚寫著,朝鳳公主夭折那日天降異象、漫天紅光,宮中眾人都跑到外面觀看這一奇景,欽天監親批此為大吉祥瑞,與武成帝同去顧府,並推算出鶯鶯的天命。

  那日顧曼如也被這異象吸引去了顧府,而朝鳳公主則被交由奶娘照看。就是在這種天降祥瑞舉國歡慶的時候,朝鳳公主沒了呼吸,等武成帝與顧曼如趕回宮時一切皆晚,顧曼如還因此大病了一場。

  要說朝鳳公主死的突然,偏偏女醫從朝鳳公主出生時就曾言過公主病弱。而御醫也未在朝鳳公主屍.體上發現異常,照顧她的奶娘更是一口咬定朝鳳是忽然沒了呼吸,並非她看護不力,甚至因此撞牆以死明鑑。

  鶯鶯將這幾段話認認真真看了數遍,若不是系統提前告知朝鳳還活著,她真當信了這卷宗中的記載。

  「三哥哥有什麼發現?」見欽容目光一直落在卷宗上,鶯鶯好奇問了句。

  「並無。」

  欽容手指輕點卷宗中的某一段,淡淡道:「雖看不出問題,但鶯鶯若想查明卷宗中的記載是否屬實,可以去找她問問。」

  鶯鶯的目光落在欽容指的那一段,看完後不解:「三哥哥是想讓我去問那名奶娘?」

  「可她已經瘋了呀。」

  是的,那名奶娘雖以死明鑑,但命大活了下來,只是她醒來後人卻瘋了,一直嚷嚷著自己『死』的冤枉。說來,這奶娘還與太后身邊的女官有些關係,所以因此保下一命,被女官送去了鄉下。

  欽容用指腹輕敲奶娘的名字,意味不明道:「鶯鶯又怎知瘋子嘴裡沒一句實話?」

  更何況,是真瘋還是假瘋目前還尚不清楚。若是真瘋也就算了,若是裝的,那這事就有意思了。

  鶯鶯本想親自出宮去尋奶娘,但奶娘所在的鄉下太過偏僻,欽容猜測那附近還有宮中的人盯梢。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欽容派了暗衛將奶娘『請』了過來,畢竟不是正經請來的,所以留給鶯鶯的時間不多,一見到那名奶娘,她就直白問道:「朝鳳公主在哪裡?」

  多年過去,那奶娘瘋瘋癲癲早已老去,她額上留了一道不小的舊疤,可想而知她當時撞牆時用了多麼大的力道。

  聽到鶯鶯的問題,她瑟縮在牆角胡亂抓著空氣,大聲嚷著:「我死的冤枉,我死的冤枉!」

  鶯鶯正無從判知她是不是裝瘋,向來幫不上忙的系統忽然道:【宿主,她是在裝瘋。】

  「真的嗎?」鶯鶯眼眸一亮。

  系統很肯定道:【經檢測此人身體一切正常,我的數據不會出錯。】

  鶯鶯明白了,於是她也沒再和那奶娘兜圈子,喚曉黛把人綁了起來,她坐在椅子上威脅道:「本宮知道你沒瘋,也知朝鳳沒死,你只要把朝鳳的下落說出來,本宮饒你不死。」

  「不然的話……」

  鶯鶯學著前世的自己,手中把玩著一柄小匕首,在奶娘面前比劃了幾下,用刀柄在她臉上拍了拍。

  奶娘仍舊沒什麼反應,她瑟縮在角落,對於鶯鶯的威脅眼皮也不抬,只顫抖重複著一句話:「我死的冤枉,我死的冤枉……」

  也不知這奶娘到底在隱藏什麼,後來鶯鶯狠下心腸讓曉黛抽了她幾鞭子,這人仍舊只重複那一句話。就這樣折騰了半日,後來還是欽容親自出手,他喚手下將人拉入石牢密室,不出半個時辰就讓奶娘鬆了口。

  「三哥哥是怎麼做到的!」鶯鶯沒能跟著欽容入石牢,也不知欽容都做了什麼。

  等欽容准她入石牢時,她見奶娘衣服雖爛但身上並無明顯的傷口。此時奶娘神色已經恢復清明,她一臉煞白跪在地上發抖,哀求著:「求大人饒了罪奴吧,罪奴也是被逼的。」

  欽容漫不經心坐在椅子上,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看也不看她,「朝鳳在哪。」

  奶娘用左手握著右手腕,指腹上正滴滴答答冒著血珠。她在聽到『朝鳳』二字時哆哆嗦嗦又不說話了,欽容皺了皺眉,淡聲喊道:「右揚。」

  右揚正要上前,奶娘就像是受到驚嚇般尖叫了一聲,「我說!我什麼都說!」

  奶娘哭啞著道:「當時罪奴也沒有辦法啊,他們要我下.毒,我若不照做死的就是我!」

  隱藏多年的秘密終於見光,原來,朝鳳公主所謂的天生體弱,是被奶娘用毒一勺勺餵出來的。朝鳳根本就不是因體弱而亡,她是被奶娘一點點毒.死。

  奶娘終是將埋藏在心多年的真相講了出來,「是他們,都是他們逼我這樣做的,若我不裝瘋,下一個死的就是我!」

  欽容眯了眯眸,他抓住重點問:「是誰逼你?」

  奶娘閉了閉眼睛,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麼好掩飾的了,嘴巴張了半天吐出一個名字:「是、是……張公公。」

  是張公公,也是代表著武成帝。

  ——是武成帝要殺朝鳳公主,這個真相也與顧曼如所了解的一模一樣。

  鶯鶯明明早就知道這一切,然而聽奶娘親口講出來時,還是覺得震驚不解。

  這個時候她忽然很想看看欽容的反應,扭頭,她看到欽容端坐在椅子上也陷入沉默,他默了好久,察覺到鶯鶯的目光循著看過來,眸光晦暗不明難以揣測。

  「鶯鶯確定還要繼續查下去嗎?」查到這裡,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尋人的事情了。

  鶯鶯咬了咬牙道:「要查。」

  系統說過朝鳳沒有死的,她索性自己問奶娘:「朝鳳公主現在在哪?」

  奶娘愣了愣不解:「公主她……死了啊。」

  她親眼看著她一天比一天虛弱,親眼看著她沒了呼吸。不止是她,後來還有很多人都見到朝鳳公主的屍.體。

  奶娘沒有說假話,她的確是看到朝鳳公主死了。之後欽容一一驗證了奶娘的話,又找到了許多能證明朝鳳公主死了的人證,事情在此陷入盲點,鶯鶯甚至有些懷疑:「系統,你確定朝鳳還活著嗎?」

  【是的,我確定。】

  那既然朝鳳公主還活著,那當年他們看到的屍.體又是怎麼回事呢?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鶯鶯翻閱著欽容抄給她的卷宗,遲遲找不到答案。如今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系統說顧曼如在禁閉解除後,將會開始新一輪的報仇計劃。

  在這個期間,武成帝已經下令召兆時回皇城,西北又來報先前查到的顧凌霄蹤跡再一次跟丟,南音國隱有異動。

  鶯鶯在聽到顧凌霄的消息時恍惚了一下,系統檢測出她的心情進行安撫:【宿主別擔心,你哥哥還活著。】

  若顧凌霄死了,那麼有關顧凌霄的任務線就會變成灰色,而目前這條線不僅沒變成灰色,反而正一點點緩慢爬行。

  「那我就放心了。」鶯鶯得了系統的保證心情好了很多,借著這份好心情,她更加認真去查找卷宗中的疑點。

  等到欽容忙碌了一日回到寢宮,鶯鶯正一條條排查有關朝鳳公主死亡的證據。從未見她做事這般堅持過,欽容走到她身邊將人抱起,放到榻上道:「已經很晚了。」

  鶯鶯揉了揉乾澀的眼睛,她敷衍點了點頭還想著那些證據,打了個哈欠道:「三哥哥先休息吧,我再看一會兒就睡。」

  下榻,鶯鶯才經過欽容身邊,就被他從身後一把抱住。冰涼的吻落在她的脖頸間,欽容貼.身抱著她低聲嘆氣:「鶯鶯一定要找下去嗎?」

  鶯鶯聞著欽容身上好聞的雅香,轉身去抱他的腰身,抽著鼻子悶聲:「一定。」

  「姑母對我那麼好,我一定要給她一個交代。」

  不只是為了挽救姑母,鶯鶯堅持這樣做,也是為了完成任務,給自己同欽容一個未來。

  欽容聞言垂下眼睫,陰影遮擋住他眸底的真實情緒。輕閉了一下,再睜開眼睛時他很輕笑了幾聲,捏起鶯鶯的下巴細密吻上,他抱人擁的緊緊的。

  「好。」吻過後,二人的氣息都有些不穩。

  欽容捧著鶯鶯的臉頰與她額頭相抵,嗓音低低緩緩聽不出情緒:「那三哥哥就陪你查下去。」

  忙碌多日,說來二人都已經許久沒親熱了,欽容誘著人往榻上拐,鶯鶯有了欽容這句話如同吃了定心丸,也就被他暈乎乎壓在了榻上。昏昏沉沉中,鶯鶯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什麼,她握住欽容的胳膊有些急切喊人:「三哥哥!」

  饜足後的欽容將人側身摟著,他俯低面容用薄唇有一下沒一下輕蹭著她,聲音慵懶很有磁性:「怎麼了?」

  鶯鶯避開他的親近,她想到一個新的思路:「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奶娘毒死的不是朝鳳公主?」

  欽容眼眸輕眯,他思索片刻認同了這個猜測,慢悠悠道:「的確有這個可能。」

  重理線索,鶯鶯很快將注意力放在了幫姑母接生的穩婆身上。她原本只是想找她問問當年姑母生產時的具體情況,卻不曾想,等欽容把人抓來時,卻從穩婆嘴裡撬出個驚天大秘密。

  穩婆哭饒著說:「是淑妃娘娘指使我換孩子的,對!都是淑妃娘娘,淑妃她還讓我把小殿下丟在荒野,我當時於心不忍就、就將他賣給了牙婆……」

  「老奴知道錯了!老奴也是被淑妃娘娘逼迫的……」

  鶯鶯懵了好久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她又問了一遍:「你剛才喊什麼?」

  「……小、殿、下?」

  她姑母當年生的不是小公主嗎?怎麼成了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