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師兄說，是來攔你呢？」
玄都目光看向喜慶一片的劉家村。
他以為豬八戒有生死存亡的危險，才會到來。
感受到豬八戒沒有危險後，他短暫氣惱過，誓要好好教訓這個徒弟。
但當他看見桌上的烏雲湯，看見木吒，他就明白了一切。
豬八戒捏毀他給的救命符篆，乃是正確的決策！
齊風的神情，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師弟，有些事情我沒有問師父，那不該問。」
「但不代表我不知道師父有布局，有謀劃。」
玄都沉聲。
他不明白這布局與謀划具體是什麼，但早已判斷出與量劫有關！
「師弟，你此去，可是要殺了慈航道人？」
「是。」
齊風回道。
「不值得，小不忍則亂大謀。」
玄都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判斷是對的。
「我知道不值得。」
「既然不值得，那為什麼還要去？報仇不急於一時，早晚都有機會，有合適的機會。」
玄都勸道。
他並非不贊同齊風殺了慈航道人，只是不贊同齊風現在去。
現在這個時間點，太過關鍵。
齊風凝視著玄都，言語都有些冷意：「這麼說玄都師兄，你一定要攔我去路？」
玄都張了張嘴，這還是第一次齊風對他說話都這般冰冷。
可他沉默了，他來此就是要阻攔齊風。
「玄都師兄，還請讓開，我不想傷了和氣。」
「師弟，衝動，不能解決問題，你需要好好冷靜。」
玄都見狀依舊搖頭。
「是，衝動不能解決問題，我何嘗不知道你說的話語，報仇也有的是機會，但……那樣我會鄙視自己。」
「鄙視自己？」
「不錯。」齊風淡淡開言：「我聽聞烏雲師兄死訊，找了不知多少理由，都告知自己有仇也不急於現在去報。」
「既然如此，那你……」
「因為我是截教掌首！」
齊風冷冷的道出一句話。
「玄都師兄，敢問你有師兄嗎？」
玄都不語。
人教不止他一人。
只是，唯有他是太清嫡傳。
其餘皆是記名弟子。
眾人皆知，他之上再沒有師兄。
「你沒有，我有，不僅有，而且入目皆是師兄師姐。」齊風卻是自問自答，將青萍劍抬出了劍鞘一寸。
「我何嘗不明白這是意氣用事？
但有些事情，不是理智可以壓制。
如果理智可以壓制一切……
那也不會有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有些話，我不該說，有不尊師長，大逆不道之理。
我截教，向來就不全是良善之輩，我懂。
犯下孽障者，身具業力者數不數勝數，到處興風作浪，死了也合該。
所以向來，我一直都客觀的看待一切……有關人闡截三教的一切任何事。
我不怨大師伯在封神大劫中聯通西方二聖，破我截教誅仙劍陣。
同樣，作為截教掌首。
我也不怨元始天尊。
截教眾仙上封神榜，大部分都是利大於弊。
甚至，我認為我師父也有錯。
錯在他管收而不管教門下品性，使得截教良莠不齊。
截教有我這麼一位師父當掌教，萬仙來朝還不知收斂，覆滅也是理所應當。
可……
那些都已經過去。
上一輩人恩怨，不該延續到下一輩。
說肺腑之言，直至我執掌青萍劍，知曉師父是通天聖人開始的很長一段時間。
我都從未把自己當做過截教掌首，乃至是截教中人。
截教中人對我而言，是虛的，我沒見過，全是陌生人。
可無論是趙公明師兄，還是三霄師姐，或者無當師姐等人，都將我視作寵溺的小師弟看待。
這卻實的。
不知何時起，我就已經將自己視作截教中人。
或許我第一次上天庭時，截教中諸位師兄師姐，為了見我都能不去上朝。
或許歡喜佛死前，我往凌霄寶殿，諸位師兄師姐怕我受欺負，匯聚一堂。
又或許……
到了現在，截教的事就是我的事。
烏雲師兄為什麼會死，那是因為我！
如果不是我凌霄寶殿中，使得殺心觀音下不來台，烏雲師兄還存活在靈山功德池中！
的確，我沒有見過烏雲仙。
可我一想到如果因為此事，我選擇忍，而事後我那些師兄師姐知道後……
我又該怎麼去面對他們？
我跟他們說，小不忍則亂大謀？
還是跟他們說，跟我師父說，其實在利益面前，師兄弟也不是不可以拋棄？」
齊風話語沉悶，只感覺胸中一團烈火越燒越旺。
恨意高漲。
首當其衝就是恨他自己，恨自己為什麼在凌霄寶殿中得罪了殺心觀音。
自負佛門多事之秋，不敢招惹截教！
他明白殺心觀音所想。
殺心觀音和自己一樣自負。
他認為截教仙大部分都是天庭封神榜上，說到底與天庭離不開關係。
真要和佛門大戰，截教仙在自己號令下，肯定會與天庭產生衝突。
這一點，齊風自己也清楚。
昊天支持他插手魔漲道消，是因為當時自己知道的也很少，只告訴他插手魔漲道消是為了大興截教，解救佛門內截教中人，且會這些截教中人上天庭為仙。
這對於天庭，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所以昊天會幫他。
可如果涉及到截教仙聽誰號令的事情，這位師叔也很可能會跟自己翻臉。
沒有永遠的朋友。
大師伯沒有和自己講昊天是他們這一夥，從各方面判斷，昊天都是中立。
頂多再一個中立者的角度，傾向於他，而不是佛門。
當一個中立者的權威被侵犯。
昊天即便不會多說，即便與佛門也不對付，但依舊會心生不滿。
種種條件下。
齊風不奇怪佛門，乃至殺心觀音會做出這樣的決斷……
即便他們不知道自己與昊天說了什麼，還有這其中有關大師伯的算計。
可彼此有忌憚大方向，不會錯！
殺心觀音也是在賭，賭他不敢怎樣！
但他賭有的前提，知道自己是一個理智大過衝動之人。
如果自己衝動，殺心觀音估計也樂意見得。
這不僅會與昊天真的產生衝突。
且截教仙已經下凡投胎，若是以漁鼓強行召回，再難有避禍的時間，必入量劫當中，又能為佛門抵消一部分劫氣！
「師弟，那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玄都面色沉重，見齊風聲音越說越冷，殺氣越來越濃。
「沒有。」齊風抽出了青萍劍。
他不會上殺心觀音的當，不會敲漁鼓，將截教人置於劫中，也不會殺木吒去得罪闡教。
可殺心觀音，當真以為自己就殺不了他？！
「既然如此，師兄又豈能做惡人，走吧。」
玄都揉搓著眉頭，嘆了口氣。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和齊風動手。
「多謝師兄讓路。」
齊風深吸了一口氣，縱然心中怒火衝天，依舊是理智尚在。
見齊風離去，玄都只得苦笑。
慈航啊慈航，你說你惹他幹嘛！
他才多大啊！
雖是少年老成，但也正是衝動的年歲。
現在好了吧，你賭輸了，他真的不顧一切，要去殺你了！
當下。
玄都快步去兜率宮。
本來，太上老君早就嚴苛命令他，此時正在量劫中，無天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殺上天庭，他也不得外出。
可現在，也顧不得其他了。
以齊風師弟之能，如今已經通悟自我，又斬去一屍，持青萍劍和混沌鍾，慈航必不是他對手。
可就怕後面佛門到來，把場面鬧大。
不，這一定會鬧大。
只能看看師父，有沒有什麼補救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