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島嶼。
虬枝錯落,盤似數千條的赤腳老龍,如紅林葉。
丹崖石影,立如幾萬道的黑鱗大蟒,如魔鬼發。
南海普陀山的道場深處,紫竹林中,卻是柳綠如煙,花紅照水。
「慈航,你不得好死!」
震吼之音,從更深處傳來。
那是一隻狀如發獅,匍匐如狗,爪牙似虎的怪物。
它也有一個稱呼。
喚作金毛犼。
金毛犼在咆哮,在怒吼,可每當動彈,脖頸處就有一鈴鐺吭哧而動,有真火蓬勃焚燒,黑煙燻眼。
這是殺心觀音的法器,喚作紫金鈴。
乃是八卦爐中煅煉而成,一晃出火, 兩晃生煙,三晃飛沙走石。
若以虛論,紫金鈴是太上老君與殺心觀音打賭,太上賭輸了,才將其送給了殺心觀音。
若以實論,這紫金鈴乃是元始天尊成聖后,借用太清聖人的八卦爐,給殺心觀音煉製的護身法器。
此刻。
金毛犼,昔日的截教隨侍七仙的金光仙,雙眼都是泛著紅光,發了瘋一般想要掙脫紫金鈴束縛。
「慈航,你這叛教之人,腌臢卑鄙之徒,佛門走狗,我一定要殺了你!」
金光仙從未有過如此的憤怒,如此的悲慟。
他親眼目睹了殺心觀音,將烏雲仙煉作了一碗魚湯。
他掙扎過,也嘗試阻止過殺心觀音。
但……
他沒有辦法,他自身都是一介階下囚,被紫金鈴束縛。
「殺我?」
殺心觀音冷笑,一席黑髮飄落。
最恨別人別人說他叛教,說他是佛門走狗。
他只是稍稍念動法咒,就叫紫金鈴真火、黑煙更烈十倍,燒的金光仙痛不欲生。
「坐騎,就該有坐騎的樣子。」
殺心觀音滿是不屑,輕而易舉就制服了暴動的金光仙。
「怎麼,你很生氣?」
殺心觀音看著金光仙眼中的憤怒,不甘。
「你的確該生氣,畢竟我殺的是你昔日的師兄,隨侍七仙之首烏雲仙。」
「可瞧瞧你現在的樣子,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一條喪家之犬,只可無能的怒吼。」
金光仙越是憤怒,他越是覺得心中暢快,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齊風啊齊風,這都是你自找的!
在凌霄寶殿羞辱我之時,你可想過今日,想過烏雲仙會死?
「慈航,你一定會付出代價,一定會。」
金光仙聲音沙啞,面貌猙獰無比。
「代價?」殺心觀音笑了:「就你也配說代價?」
「怎麼,你不是想說截教不會放過我?」
殺心觀音嗤笑道,居高臨下,憐憫的看著金光仙。
「醒醒吧,你以為現在的截教,還是當年萬仙來朝?」
「你!」
「你什麼你?昔日截教何等風彩,但現在淪落到什麼境地你不清楚?你說我是佛門走狗,那你心心念念的同門,又何嘗不是?」
「你安敢辱我同門!」
金光仙咬牙切齒。
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這就算是羞辱?」殺心觀音戲謔的看向金光仙:「你說我是走狗,可你那些在封神榜上的同門,為天庭做事,豈不也是走狗?」
「不,應該說連走狗的不如。」
「畢竟我在靈山出入自由,靈山眾也尊我為六佛之師,可他們卻與你有什麼兩樣,不過是換了個名頭的坐騎?」
殺心觀音蹲下,抬起金光仙那已經被燒成血肉模糊的毛絨頭顱。
「胡說,這不一樣!」
金光仙咬牙切齒,想要一口咬死殺心觀音。
可卻被殺心觀音輕描淡寫的躲了開去。
「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如果這不一樣,你那些同門何必在封神大劫中,斗得個天翻地覆,就是不願意上封神榜?」
「如果這不一樣,你那些同門又何必連出天庭,都得經過昊天准許?」
殺心觀音的話語,如利劍直插金光仙心頭。
是啊!
如果上封神榜做天庭的仙神是一樁好事,當年諸位同門又豈會避之不及呢?
一朝天地,一朝仙神。
聖人的時代,早已遠去,如今是天庭與佛門爭雄。
他雖在紫竹林中,可當年也在西人行道上化為一劫,知曉當時局面。
就如奎木狼逢西行時,天庭要他下凡化劫,他就得下凡化劫。
就如眾多截教仙,只要孫悟空一去,就算他們再不情願,也必須按照天庭要求,幫助他解劫,還不得暴露任何消息。
這和他當年西行化劫,何嘗不是一樣的局面?
「不,你休想毀我道心!」
「我早已知道師尊收了一位小師弟,截教眾仙在天庭的局面早已不一樣!」
「小師弟,必然能興我截教!」
金光仙咬牙切齒。
這一定是殺心觀音故意刺激他!
殺心觀音聞言,臉色稍稍一變,扭頭看向一旁的黑熊精。
「尊者,不是我跟金毛犼說的。」
黑熊精立馬道,不敢觸殺心觀音的霉頭。
人人都道南海觀音善,但他明白那只是表面。
那是因為佛門四大觀音,其餘三位妙善、妙音、妙緣三姐妹觀音,隸屬古佛一脈。
但行好事,又不留名。
這才讓世人誤以為皆是四大觀音之首,南海觀音在行善。
甚至,還傳出了觀音不同,有千相的言論。
尤其妙善觀音。
妙善觀音,因身處藥師開闢的南無東方琉璃佛世界,而此方世界又與南贍部州臨近,且她本身又是南贍部州東土、漢朝人的緣故……時常在南贍部州走動,留下了不少傳說。
「不是你,那就是木吒?」
殺心觀音望著黑熊精,卻也搖搖頭。
木吒和金光仙訴說此事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善財童子紅孩兒。
「金光仙,就算你知道截教有一位掌首又如何,你不妨猜猜我為什麼要殺了烏雲仙,紅孩兒為何現在都沒有回紫竹林?」
殺心觀音看似提問,卻又自問自答。
「那都是你那個小師弟惹得禍,要怪就怪你小師弟為了救紅孩兒,在凌霄寶殿上羞辱我。」
……
「你竟敢如此做,你就不怕我小師弟報復你!」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他明白為什麼殺心觀音要殺烏雲仙了!
「報復我?到底是濕身卵化,披毛戴角之輩,靈智低下。」
「你是不是把你小師弟想的太好?」
「他是一個智者,一個與截教格格不入之人,懂得什麼叫做算計之人。」
殺心觀音冷笑。
「會算計者,心必冷漠,時時刻刻會考量得失,你以為他會來普陀山?」
「他不會來,因為他知道得遠大於失。」
「他才修行多久?能依仗的不過是法寶之威。」
「而我自從西行後,佛門氣運大漲,早已借得氣運斬去一屍,借法寶之威,無當聖母也奈何不得我!」
「他又豈是我對手?」
「他若報復,需敲動漁鼓,引漫天截教仙到來。」
「此中正是量劫,截教仙敢出現,定會捲入劫中,助我佛門擋劫,又使天庭也捲入量劫。」
「那樣的結果,截教可承受不了,昊天也承受不了。」
「且我將烏雲湯送去你小師弟面前,已有三天,他若來,早已來,何須等到現在?」
「承認吧金光仙,在你那小師弟眼中,得失大過一切,」
殺心觀音戲謔的看著金光仙。
一言一句,都在敲打金光仙的心扉。
「不可能,你在撒謊!」
金光仙不敢置信的看向殺心觀音。
「我何必撒謊?」
殺心觀音面容冷酷,不愧殺心的綽號,叫金光仙有些魔怔。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師尊他……不會收這樣的弟子為親傳!
卻也在這時,九方雲動,風起雲湧,叫天地變色,南海起波濤。
陣,是大陣!
以普陀山為中心。
天地九個方向,皆有靈光之柱通天,上震天庭,下震地府,攪得整個南海都在震盪!
更有數件靈寶從九方閃現。
以此為陣基……
鎖定地水火風,化天地世界為牢籠!
若要出入。
需得破陣!
將靈寶為陣基的陣眼……一一打落!
金光仙不可置信的看向天地九方。
此乃截教大陣,喚作九定陣。
九定陣……
乃是臨、兵、斗、者、皆、列、陣、前、行九字玄門奧妙為基。
主在牽扯地水火風,九定乾坤!
自截教成立以來,鮮有用過。
因為其十分雞肋,並不重在殺敵。
還非三日不可布下!
這乃是當年,師尊給門下斬屍弟子以及各方道友前來切磋,卻又怕波及太廣,研出的法陣。
其能鎖定乾坤,使得天地穩固。
更能使……
內有乾坤神通者不可出,
外有強敵施法者不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