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勝神州。
春風拂面，山中野花亦迎風漫搖。
抬頭。
見青山處有松濤陣陣，幽壑上有白雲飄飄。
齊風並不作道士模樣，反而青衫白馬，仰躺在馬背上，好生悠閒。
有時他會帶著這匹馬兒一塊騰雲駕霧，遊走山河。
有時也會任這馬兒馳騁，遍地撒歡於崇山峻岭。
有時也會讓白素貞在前頭牽繩，自己則悠閒的閉目小憩，偶爾迎面沐來清風，也能嗅到一縷白素貞身上的清香。
……
至於縱馬目的地，齊風沒有想過。
至於時間，或許離他來到東勝神州已經過了半年，又或者將近一年。
記不清，也沒去記。
他已經全身心的放空了自身，走到哪就算哪。
就連自己身份和面貌，也是隨時隨地的在變化。
大概在一月前。
他還是東勝神州一處王朝小縣的路攤老廚，而白素貞則是攤前招攬客人的堂前老婦。
大概在兩月前。
他是一介提包打下手的小廝，而白素貞則是背著藥箱的醫女。
大概兩月半前。
他晌午前是江邊一介擺渡客，晌午後是城中算命的齊半仙，夜晚則是花樓說書人；而白素貞是城中一介賣衣女，身份與他毫無相關。
大概在三月前。
他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路邊乞丐，一路沿街乞討；而白素貞則化作了當地富家女，體驗千金小姐的生活。
……
紅塵遊歷，自然需體悟人間百態。
甚至不需要規矩禮儀。
初時，白素貞並不習慣這等轉變。
尤其是與齊風有身份上下，卻要配合紅塵行走。
如行醫也該她提包打下手，而不是師叔作為一介下手侍從。
但時間稍久，她也就已經習慣。
若不是齊風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變化身份，她還以為自己就是一個醫女、賣衣女、老婦、千金……
「師叔。」
白素貞於山野駐足遠眺，輕拉韁繩，輕喚齊風。
「怎麼了？」
齊風睜眼，睡眼朦朧，嘴中說話含糊不清。
「前頭是一座村莊，要不要留下休憩一晚？」
白素貞眸光爍爍，閃過一縷不忍。
前頭阡陌百條道，雜草叢生，不見雞犬。
雖然是一處村莊，但卻田園沒人勞作，瓦片積壓著殘花柳絮，已經荒蕪一片。
聚精會神。
便能見青草遮掩著森冷白骨，連著破爛衣裳，在清風吹過間時隱時現。
還有些許妖氣的殘留。
魔漲道消的劫氣。
使得野地花草，崇山俊秀。
可也使得人煙絕跡。
南贍部州之外，最為明顯！
「你想留就留，不用問我意見。」
齊風說道，轉頭就已倒在馬背上，繼續睡了過去。
恰似沒心沒肺。
見到齊風這副模樣，白素貞也只是貼近馬兒耳邊，輕聲喚了句：「馬兒乖，不要亂動，免得擾了師叔睡覺。」
這馬兒也似聽懂了白素貞話語一般，唏律律兩聲，就呆在原地不動。
白素貞這才鬆開韁繩，將眸光看向山外，素手捏起一法訣，架雲而去。
稍過得一會兒。
山外雷雲大作，傾盆下大雨，隱約可見一白蛇飛舞，一蛟龍逞凶。
直到兩個時辰之後入夜。
伴隨白蛇摔落雲間嘶吼，風雨才有停歇。
顯然，遠處白蛇與黑蛟龍之爭，以白蛇落敗而收場。
「受傷了？」
村中耕火升騰，齊風早已經睡醒，還打了條野豬，吃的滿嘴油膩。
借著耕火看向村外。
白素貞衣衫襤褸，捂著流血的小腹，腳步蹣跚，臉色蒼白。
「師叔，就是一些輕傷，不礙事。」
白素貞緊咬著牙關，臉色發白，盤坐在地。
山外妖物，強出她一籌，堪堪以三昧真火作奇招才得以傷它脫險。
「你這樣做，值得嗎？」
齊風來到白素貞跟前，撥開她手掌，撕去了染血的裹腰布。
但見她小腹處，一道傷口裂到後脊，不見任何皙白，只有泛黑的血肉。
若是傷口再深一些些，她便已被腰斬，連元神也得被斬去半截。
這還輕傷呢？
那什麼是重傷？
你媽把你爹殺了才是重傷嗎？
「值得。」
白素貞咬緊牙關，回答了齊風兩個字，便因為肉身與元神雙重打擊下，徹底暈死了過去。
「莽撞，冒失。」
齊風默然，嘆了口氣。
隨後劃開了自己的手掌心，溢出鮮血，摁在白素貞受傷處。
每一個修道之人，其實都是行走的「唐僧肉」。
區別只是吃了「唐僧肉」後，有無長生不老的效果而已。
如太乙金仙，本身就是一株行走的藥物。
真論吃下帶來的裨益，拋開因果不談……
比什麼蟠桃、人參果、黃中李之類差不了多少。
要不然妖物之間無冤無仇，也不會出現什麼相互吞食的畫面了。
「好了。」
齊風收回手掌，自言自語。
低頭看去。
白素貞傷口處散發著霞光，自己的鮮血已經沒入她體內，其肌體開始在他血液蘊含的神性下修復。
白素貞來東勝神州後，受傷也不是一次兩次。
齊風處理她的傷勢，也算是得心應手。
只是唯獨這一次，她受傷最為嚴重，幾乎喪命。
心善之人紅塵遊歷，在這魔漲道消時，比任何心劫都狠。
齊風起身，將自身衣袍脫下給白素貞穿上，這才抱起她放在馬背上，牽著馬繩慢慢悠悠的朝黑夜中走去。
走出村莊後。
他才揚了揚手掌，施展神通法力將村莊遍地枯骨葬在土下。
旋即抽出青萍劍。
隨手朝後方的一座山頭劈了一劍。
頭也不回的離去。
一息過後，劍光已至山頭，瞬間將綿延四百里的山頭都劈作了兩半。
「吼！」
隱約可聽，有一條黑蛟龍驚吼咆哮。
但很快這聲音，就被山體倒塌的聲音淹沒。
這般動靜，驚得周圍群妖匍匐發抖，土地神乍醒彷徨。
「這是哪個大仙大能出手了。」
土地神眼神迷茫，看著四百里山頭變成廢地。
趕到之時，只見一具黑蛟龍的屍體。
這條黑蛟龍他認識。
此山洞府原本是他這土地神所在，結果卻被這黑蛟龍霸占了去。
土地神站在山頭，判斷是劍劈此山。
「難道是蓬萊仙島的散仙大能們？」
「聽說蓬萊仙島上最近有仙宴，倒是有可能是哪位赴宴大仙路過了此地。」
土地神呢喃。
氣息未散的方向，正是東海之濱，蓬萊仙島的方向。
「管他呢，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土地神搖搖頭，潛入了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