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請皇上賜臣妾死罪

  皇上的心陡然刺痛,他低下頭想了一會兒,突然輕輕笑了一聲,笑中含著眼淚。Google搜索

  「燕燕,你知道嗎?朕這一生最期盼的不過是和你白首皆老,等我們的孩子登上帝位,我可以卸下重擔,牽著你的手看雲起雲落,花謝花開,可是……」

  「可是已經不能夠了,是嗎?」

  皇上沒有說話,純貴妃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任淚靜靜流淌了一會兒,淚流進嘴裡,是咸澀的味道。

  她睜開眼,撲通跪倒在他面前:「臣妾這一生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其咎,請皇上賜臣妾死罪。」

  皇上愣在那裡,根本下不了決心。

  純貴妃又磕了一個頭:「請皇上賜臣妾死罪。」

  相比於此刻純貴妃赴死的決心,皇上反而猶豫不定,他看看昔日深愛的女人,又看看昔日深愛的兒子,忽然覺得一切都好陌生,仿佛這須臾幾十年,不過是春夢一場。

  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燕燕,也沒有和燕燕生下孩子。

  一切,都只是夢。

  夢醒後,自己活成了笑話。

  他算什麼呢?

  這些年,所謂的夫妻恩愛又算什麼呢?

  到底是不甘,他像是風中落葉般,顫著嗓子問她:「燕燕,這麼多年,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朕?」

  「皇上問出這句話,已經在質疑臣妾對您的愛了。」

  「你不敢回答,說明你的心裡一直有老五是不是?」

  「臣妾曾跟你說過,我和黎王從未彼此相愛過,年少時,我愛著他,他並不愛我,當他愛上我的時,我卻愛上了皇上。」

  「……」

  「所以,臣妾愛不愛皇上,皇上心裡難道還不明白嗎?」

  「那……那個姦夫是誰?」

  他再一次將話題又扯回到之前。

  「沒有姦夫。」

  「事到如今,你還在維護那個姦夫……呵呵……看來你不愛朕,也不愛老五,你心裡只有那個姦夫。」

  「那皇上呢?」純貴妃臉上浮起一絲怒色,「皇上就真的愛臣妾麼?」

  「你什麼意思?」

  「臣妾只知道,若真愛一個人,是斷然不願與旁人同床共枕的,而皇上……」她又輕輕笑了一聲,「後宮佳麗三千啊。」

  「可朕是皇上!」

  「是啊!您是皇上,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可臣妾有什麼呢?臣妾唯一能依杖的只有皇上的寵愛。」

  「……」

  「如今連這份寵愛也要失去了,除了死,臣妾別無選擇。」

  她受寵多年,皇后早就恨毒了她,一旦她被打入冷宮,將要遭受什麼,她不敢想像。

  與其受那些零碎罪,活得生不如死,還不如死了痛快。

  她又磕了一個頭,聲音平靜道:「請皇上賜臣妾死罪。」

  皇上低著頭,過了許久,才黯然道:「緣起緣落,緣生緣滅,我們情起於煙霞山……」

  他頓了一下,「情終於煙霞山,即日起你帶著承……宋連承到佛前慚悔你的罪孽吧。」

  他終究是下不了狠心殺了他們母子。

  若將他們強行留在宮裡,他又無法面對。

  與其如此,不如遠離。

  「臣妾謝皇上恩典。」

  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當年,她在煙霞山彈一曲《白頭吟》,他尋著琴音找來。

  而那時的她等的卻不是他。

  誰知道,錯里錯,成了大錯。

  這一曲《白頭吟》成就了他和皇上的一段孽緣,也成了他與皇上的終曲。

  ……

  轉眼就到了放榜之日,恰逢學館旬休。

  頭一晚,明德學館參加府試的幾個學生就趕到府城,等著明早去看榜。

  李逢君本來也想一起去看榜,只是下山時,正好碰到前來接王落葉的賀蘭月。

  賀蘭月眼睛紅紅的,李逢君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賀蘭謙又病倒了。

  李逢君趕緊駕了馬車將王落花接到了賀蘭府。

  王落花在給賀蘭謙施針時,賀蘭月將李逢君拉到一旁。

  因為聽王落花說了一句,賀蘭老先生沒什麼大礙,她心裡終於舒了一口氣,紅著眼睛對他說:「你外公得的是心病,他一心只盼望著花兒能原諒他,天寶……」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你能不能勸勸花兒,她打小就性子倔,又是個有主意的,娘實在勸不動她。」

  唯有病了,爹才能看到花兒。

  許是他想得病,才真的又病倒了。

  李逢君聽了,垂首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娘,你說別的我都能答應你,唯獨這件事不行,我不想逼花兒。」

  「……」

  「她從小受的苦,我沒有經歷過,也不能代替她受那份苦。」

  「……」

  「她對外婆的感情,恐怕也是旁人不能理解的,不管外公現在如何慚悔,如何想要彌補曾經的過錯,外婆終究是回不來了。」

  「……」

  「所以,花兒一直不肯原諒外公,我是能理解的。」

  說到這裡,他心裡泛起心疼之意,「娘,您能理解嗎?」

  「我……」

  賀蘭月心裡也抽痛了一下,她默了默點了一下頭,半是遺憾半是欣慰的嘆道,「花兒能嫁給你,是她的福氣。」

  「不。」李逢君笑了笑,「能娶到花兒,是我三生有幸,當然……」

  他笑容更深了一些,「能有娘這樣的丈母娘,也是我的福氣。」

  賀蘭月笑道:「你這孩子嘴上抹了蜜不成?」

  「沒有。」李逢君指指自己的嘴唇,「我怕蜜蜂將我的嘴唇蟄腫了。」

  賀蘭月忍不住噗嗤一笑:「你這孩子就是沒個正形。」

  笑完,她忽然又板正了臉色,一本正經問道,「對了!娘一直都沒機會問你,你府試究竟考的怎麼樣?」

  李逢君本想得瑟一下,想到賀蘭泓和溫知年的教導,他頓時內斂了幾分:「應該還行吧,能過。」

  「我就知道天寶你一定能過,昨兒你舅舅回來還誇你呢?」

  他正要得瑟的問舅舅誇他什麼了,王落葉跑進來了:「娘,姐夫,舅舅回來了。」

  賀蘭月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說話間,賀蘭泓就到了,一見李逢君在這裡,他「咦」了一聲道,「天寶,你怎麼在這裡,沒去府城?」

  縱使賀蘭泓再平易近人,他終歸是學館裡的先生,李逢君一到他面前,立刻就老實起來,恭恭敬敬的回道:「下山時,正好碰到了娘和葉兒,才知道賀蘭老先生病了,我就去了趟縣裡將花兒接了過來。」

  賀蘭泓擔憂的問道:「怎麼,二叔又病了?」

  賀蘭月道:「你不用擔心,剛剛花兒說了,爹是老毛病了,不防事。」

  賀蘭泓這才放心。

  賀蘭月正要替賀蘭泓倒茶,李逢君搶在她前頭倒了一杯,笑道:「舅舅,請用茶。」

  賀蘭泓笑著坐了下來,又笑道:「月兒,天寶,葉兒,你們也一起坐下。」

  王落葉搖頭道:「我還要去餵我的灰毛呢。」

  賀蘭月連忙道:「你不要餵太多,不然灰毛胖的都走不動了。」她想著他們師生二人應該有話要談,遂又道,「娘和你一起去。」

  說完,她就帶著王落葉出了屋子。

  賀蘭泓喝了一口茶,笑著說道:「天寶,這次你若能再中一個案首,想必孫縣令會親自到你家去恭賀。」

  李逢君很是謙虛道:「幾百人之中才有一個案首,談何容易。」

  賀蘭泓笑道:「你果然穩重了許多。」

  李逢君撓撓腦袋不好意思道:「皆因從前太不穩重,鬧出了好些笑話,幸得舅舅和溫先生教導,若還像從前那般輕狂,豈不辜負了舅舅和溫先生。」

  在提到溫知年時,賀蘭泓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

  這次主持複試的蔡仲羲正是溫知年的座師,還未等溫知年去拜訪他,他竟親自來拜訪溫知年。

  二人相談甚久。

  他雖然不知道兩人談了什麼,但不出意外,聖上應該是想重新任用溫知年。

  這原是件好事,但對於明德學館來說,若知年兄走了,那將是一大損失。

  但不管如何,他都尊重知年兄的決定,也希望他能有一個好前程。

  他正要再說什麼,王落花已經掀了帘子走出來,二人連忙起身問她情況如何,王落花微笑著說:「老先生已無大礙,只要遵照醫囑服藥,過個三五天便能康復,只是……」

  賀蘭泓連忙問她:「只是什麼?」

  王落花回頭朝著屋內看了一眼,臉色變得有些複雜,有些不客氣道:「只是老先生不要再沒病找病了。」

  李逢君一下子就明白了。

  賀蘭謙想見外孫女又見不到,自己將自己折騰病了。

  賀蘭泓一時間卻未明白過來,疑惑的看著王落花,正要問她什麼意思,他突然又回明白過來了,低低嘆了一聲:「唉,二叔他……」

  他不知該怎麼說了。

  二叔思念外孫女,一心想修復他與花兒之間的祖孫關係。

  可千年冰凍,哪可能一下子就能化解。

  若二嬸活著還好說,偏偏二嬸不在了。

  花兒打小跟著二嬸四處行醫,與二嬸之間的感情不比月兒妹妹和二嬸之間的母女之情淺。

  月兒心軟,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況且,她一直念著小時候的父女情份。

  二叔一病,她就沒轍了。

  花兒不同,她是個有主見的孩子,重情重義,是非分明且心性堅韌,她與二叔從未在一起相處過,何談感情。

  要她去原諒一個傷害她外婆和娘親的男人,她如何肯。

  這原也不是能強求的事。

  二叔他也是太心急了。

  正想著,王落花已經將藥開好了,交到了他手裡,交待了服藥的注意事項,她便告辭而去了。

  賀蘭月目送著她和李逢君離開,無奈的紅了眼眶,沉吟道:「花兒終究還是不肯原諒她外公。」

  王落葉安慰她道:「會的,姐姐一定會原諒外公的,外公他那麼那麼好。」

  王落葉根本不懂,姐姐為何一直不肯原諒外公。

  她明明願意承認舅舅了,卻偏偏不願意承認外公。

  在她眼裡,外公是這個世上,除了娘和姐姐舅舅以外,對她最好最好的人,比爹對她還要好,只要她想要的,外公都會給他。

  外公會講故事給她聽,講好多好多,她從來都沒有聽過的故事。

  外公講的故事有趣極了。

  外公會給她做風箏,然後帶著她和灰毛,還有彩兒一起去郊外放風箏。

  外公做的風箏飛的高極了。

  外公還做了一個小木馬給她呢,她抱著彩兒坐在木馬上搖搖啊,歡樂極了。

  還有院子裡的鞦韆,也是外公幫她做的。

  反正,在她眼裡,外公什麼都會,可厲害了,比學館裡的先生還要厲害。

  她多麼盼望,姐姐也能和她一起聽外公講故事,一起出去放風箏,一起盪鞦韆。

  他們全家人歡樂的在一起。

  ……

  桃花渡。

  李逢秋一回到村里,就有村民跟他打聽,明兒是不是府試放榜日。

  李逢秋奇怪這村民為何如此關心府試,旁邊就有人嘲諷的輕嗤一聲:「秉坤叔,你急什麼呢,反正你那二兩銀子鐵定是保不住了。」

  「你小子別將話說的太滿,我相信天寶肯定能再中案首。」

  「對,我也相信天寶能中,他娶了一個福星媳婦,礦塌時,救了我們多少人的性命,我賭定天寶能中。」

  李逢秋臉色頓時一黑。

  怪道他們如此關心府試,原來是下了賭注。

  李秉坤和李德旺買了李逢君能中案首。

  李春魁自然是賭李逢君不能中。

  他不屑搭理這幫村民,更不屑與李春魁這樣的人說話,只微微點了一下頭,便要走。

  「逢秋,你別急著走呀。」李春魁忽然一把拉住了李逢秋,「我問你,李天寶在學館學業如何?」

  說到底,他心裡還是有點抖霍的,畢竟,他幾乎壓下了全部身家。

  說完,他身下突然發癢。

  也不好意思抓,只能忍著。

  李逢秋雖然心中很不耐煩,但他在村里一向形象良好,又是全村人的希望,他耐著性子正要解釋,李春魁卻突然鬆開了他,然後轉身用手抓了一下。

  抓了之後,不僅沒有絲毫緩解,反而更癢了。

  他也沒心思再問了,紅著臉正要走,忽然那邊有個身著碎花衣裙的女子哭著跑了過來。

  李秉坤奇怪道:「那不是玉萍嗎,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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