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嫪毐:我裂開了!
千名騎士齊齊高呼:
「昌平君請留步!」
呼聲傳遍四野,穿透人群。
所有外客全部駐足,轉頭眼巴巴的看向那些騎士。
唯有熊啟沒有轉身,他依舊背對大秦,但他的嘴角已經揚起了笑容。
在熊啟耐心的等待中,馬蹄聲越來越近,最終越過人群攔在了外客與武關之間。
趙高翻身下馬,朗聲而呼:「傳王令!」
所有外客齊齊拱手,忐忑的看著趙高。
趙高取出綢書,正聲開口:「寡人聞: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
「寡人驅逐外客,無異於藉寇兵而齎盜糧!」
「此寡人之失也!」
「令!」
「各關隘卡口解除對外客一應禁令,當視外客如秦人也,各……」
合攏綢書,趙高笑而拱手:「諸位外客,請回大秦吧。」
半個時辰前,外客們嚷嚷著就算嬴政親自來請他們,他們也再也不來大秦了。
但半個時辰後的現在,面對嬴政的一道旨令,所有外客齊齊拱手高呼:
「王上聖明!」
羋宸暢快大笑,羋粒甚至不顧形象的雙拳連續前沖,整個人都要高興的蹦起來了。
熊俠臉上也滿是壓抑不住的笑容,嘴裡卻還在號召眾人趁著這次機會爭取更多的利益。
人群中一片嘈雜:
「哈哈哈,我就說王上必定會收回成令,果不其然,王上果真傳召我等回秦了!」
「王上果真聖明,前番下令驅逐外客也不過是為奸佞所惑也,吾此次回朝必定勸諫王上罷黜長安君之職!」
「我就說嘛,大秦離不開我等,若無我等,大秦有幾人可堪為官!」
「我等可不是大秦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閒散流氓,此番王上邀請我等回歸大秦,必當厚待之!」
「不錯,必當厚待,不然某不若歸去!」
這對於他們而言不僅僅只是能繼續回大秦當官了,更代表著他們在和嬴政的鬥爭中獲得了勝利。
一場嬴政剛剛登基就發起的朝爭,被他們用無可替代的才華所完勝!
這會讓他們在未來與嬴政的相處中獲得先天優勢,更讓他們掌握了一種威逼嬴政的好辦法。
以全員離朝進行逼宮!
聽著身後震耳欲聾的歡呼,熊啟也露出笑容,但還是當先發問:「王上僅僅只是解除了對外客的禁令?」
「對我等可有何安排?」
趙高滿臉笑容:「正有王令欲傳昌平君。」
又取出一枚綢書,趙高肅聲開口:「傳王令!」
「擢昌平君啟任大秦相邦!」
熊啟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個光亮的小點,映襯著視線中的趙高好像個小天使!
「相、相邦?!」熊啟的聲音有些飄忽,不確定的追問。
熊啟曾想過嬴政在召回他們後會對他們進行補償。
熊啟也曾想過在呂不韋倒台之後就去競爭相邦之位。
但熊啟萬萬沒想到,相邦之位竟會來的如此輕鬆。
無須他回朝之後再費盡心力去爭去奪,嬴政便已親手將這個官職送給了他!
趙高堅定的給予肯定:「相邦!」
熊啟眼前的小光點更多了。
相邦!
那可是相邦!
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曾經的呂不韋、魏冉等權臣都是以相邦為基礎去對權力進行鯨吞。
而今,熊啟也坐上了這個位置!
所有楚系外戚像是瘋了一樣狂吼:「恭賀熊相!」
這是熊啟的勝利。
更是楚系外戚所有人的勝利!
陣陣歡呼將熊啟拉出由興奮編織的溫柔鄉,熊啟迫不及待的追問:「可還有其他封賞?」
趙高拱手一禮:「回稟相邦,並無其他封賞。」
一句回稟相邦,說的熊啟心花怒放。
你這小宦官的嘴真甜,會說話你就多說點!
熊啟甚至連質問的語氣都柔和了幾分:「那王上可曾許外客官復原職?」
趙高拱手再禮:「回稟相邦,臣下並未收到此令。」
熊啟微微皺眉:「並未收到此令?」
歡呼的聲音漸漸淡去,熊俠不滿的質問:「王上若不允我等官復原職,我等回秦又有什麼意義?」
趙高趕忙道:「相邦在此,這位外客若有疑問可詢問相邦。」
「臣下只是宦官,實在不知此等大事!」
讓熊俠去質問熊啟?
熊啟知道什麼啊!
但趙高的話卻點明了熊啟的身份。
你現在已經是一名成熟的相邦了,應該主動發揮出相邦應有的作用了!
熊啟沉聲開口:「諸位外客,王上之意本公不明。」
「但本公一回咸陽城便會詢問王上。」
「諸位外客可以選擇與本公一同回返咸陽城,亦可出關奔赴他國。」
「但本公有一肺腑之言!」熊啟誠懇的看向所有人:「大秦是天下最為尊重外客的國家。」
「王上被奸佞所蠱惑下逐客令,卻也迅速改正,請回我等。」
「諸位若有不滿,也皆可隨本公回朝勸諫王上!」
一眾外客輕輕點頭:「熊相所言有理。」
「王上固然被奸佞蠱惑,但王上聽勸啊。」
「某已於秦地生活了二十餘年,秦國便是某的故國,某又怎能拋秦而去?」
熊啟朗聲而笑:「既如此,那便請諸位再紮營帳,待明日日出,我等便同返咸陽城!」
一眾外客齊齊拱手:「唯!」
與此同時,趙高已經穿過人群走到了李斯面前:「李通古可是做的好大一件事!」
李斯趕忙拱手:「庶民李斯,拜見上官!」
李斯是嬴政的郎中,經常隨侍於嬴政身側。
趙高則是中車府宦官,經常為嬴政駕車。
一來二去間,李斯和趙高雖然無甚交集,卻也混了個面熟,互相知道對方的名字。
趙高滿臉敬佩的拱手一禮,認真解釋:「王上逐客後,多有臣子勸諫,卻皆未能說動王上。」
「但在觀李通古所奏的《諫逐客書》後,王上卻於船艙內閉門一日思慮。」
「艙門再開,王上便下令解除對外客的限制。」
「更令我等星夜疾馳而來,不得有片刻耽擱,務必攔住諸位外客,莫要使得我大秦賢良外流他國。」
「能勸諫王上收回成令,李通古大才也!」
聽聞趙高這話,附近所有外客齊刷刷的對李斯投去訝異的目光。
昌允驚訝的說:「王上收回成令是因李通古之諫?」
趙高笑道:「確實如此。」
「王令中的那句『藉寇兵而齎盜糧』便是出自李通古的諫書!」
昌允慨然道:「早知李通古才華橫溢,未曾想李通古卻是如此大才。」
「昌某,拜謝李通古!」
姜贊等外客也齊齊對李斯拱手:「拜謝李通古!」
李斯趕忙拱手還禮:「當不得諸位此謝。」
「李某的諫書無辭藻之堆砌、亦無鴻鵠之偉略,不過是說了幾句發自肺腑之言。」
「李某以為,王上定然早就有心收回成令,李某之諫不過是從旁輔佐而已,絕對稱不上遊說王上收回成令!」
昌允笑道:「李通古過謙矣!」
「若李通古不棄,今夜昌某做東,伱我喝個痛快!」
姜贊笑道:「昌兄這是不願帶上我等同宴?」
姜贊之後,其他外客也齊齊附和。
誰都能看得出來,李斯已得嬴政欣賞。
李斯又長期擔任嬴政的郎中,能得嬴政信任。
一旦回朝,李斯必將騰飛!
眾人又怎會放棄與李斯提前打好交道的機會?
昌允大笑道:「怎會不願?」
「若李兄不棄,諸位同來便是!」
李斯趕忙拱手:「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呂不韋臣屬和無歸屬外客們談笑著簇擁在李斯身邊向路邊走去,準備安營紮寨大擺宴席。
隱隱間已經形成一股新的勢力。
但楚系外戚卻根本沒看李斯一眼。
在他們看來,李斯的話並非自謙,而是事實。
勸諫之言有什麼用?
是他們楚系外戚離開朝堂後讓朝堂無法正常運轉才導致嬴政不得不追回外客的!
熊俠冷聲一哼:「此人倒是會竊據功勞。」
「且有此人為主,呂不韋昔日臣屬或將附於此人身後,再與我等為敵。」
「而今此地僅有熊相身負要職,不若趁著這個機會……」
說話間,熊俠用手掌在脖頸間比劃了一下。
熊啟冷聲發問:「你意欲於此地殺害這些外客?」
熊俠堅定的說:「這是大好機會!」
熊啟在熊俠驚喜的目光中拔出長劍。
熊俠本以為熊啟是要拔劍號召眾人、號令武關守軍剿殺李斯等外客。
但在熊俠逐漸由驚喜化作驚恐的目光中,熊俠手中劍刃刺穿了熊俠的心臟!
羋粒等人盡數驚呼:「熊相!」
熊俠更是不敢置信的質問:「為什麼?!」
明明嬴政已經收回了成令,明明大好的未來就在眼前。
為什麼!
為什麼要在黎明來臨之前殺死我!
熊啟拔出長劍,任由熊俠的屍體軟倒在地,用熊俠的衣裳擦掉劍身上的鮮血,然後才淡聲開口:「熊俠意欲謀逆,更蠱惑本公動亂兵丁,襲殺王上。」
「按律,當殺!」
抬眸看向所有人,熊啟輕聲發問:「諸位以為我等身邊無候者乎?」
當熊俠提議殺死嬴政的那一刻起,他的頭頂就已經懸了一柄刀。
在熊俠的招搖和熊啟的放縱下,熊俠對嬴政的不滿早已被太多人所知。
如果楚系外戚最終回歸楚國,熊俠的那些話不僅不是錯的,還能形成一股對嬴政不利的輿論攻勢,讓他們能以反秦鬥士的形象獲得在楚國的基本盤。
熊俠頭頂的刀將被用於攻擊大秦。
可隨著外客回朝的命令下達,熊俠頭頂的那柄刀便只能墜向他自己!
羋宸在沉默幾息後沉聲開口:「熊俠於逐客後心存怨懟,蠱惑外客對王上不敬。」
「更於王上解除逐客後狂悖無禮,意欲作亂。」
「相邦親斬,以正國法!」
羋宸一句話給此事定了性。
所有不利於嬴政的話都是熊俠說的。
所有怨懟之言都是被熊俠蠱惑著說出口的。
所有黑鍋都由熊俠來背!
羋粒等人也不得不拱手:「唯!」
熊啟還劍入鞘,溫聲而笑:「好了,奸佞已除,都去休息吧。」
「明日天色一亮,我等便回返咸陽城!」
這一次,應諾的聲音多了幾分雀躍和期待:「唯!」
這一夜,很多人徹夜難眠。
第二天天邊才剛剛有些許光明,一架架馬車便向著咸陽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三天後,那熟悉的宏偉城郭出現在眾人眼中。
懷揣著對未來的憧憬,外客們踏入咸陽。
可等待他們的卻不是嬴政派來迎接他們的官員,而是嬴成蟜和四架馬車!
「逆賊嫪毐,私造王太后印璽以竊調兵馬、欺君罔上,更率門客兵丁謀害君上!」
嬴成蟜沉聲而呼:「罪大惡極,判車裂之刑!」
早有大量黔首聞訊趕到城門口,更有諸多準備出入城的黔首停下腳步,好奇張望。
「嫪毐要被車裂了?可惜了,聽說他,俺還沒見過呢!」
「嘶~果真如此?」
「那還能有假?否則王太后又怎會與此人私通?」
「噓~敢說這話,你不要命啦!」
帶著顏色的宮闈秘事總是最能抓人耳朵。
即便大秦對傳謠有著極其嚴格的刑罰,也擋不住人類對八卦的渴望。
在一雙雙期待的目光中,嫪毐乘囚車而來。
「嬴成蟜!」遠遠看到嬴成蟜,嫪毐的雙眼就被極度的憤怒和瘋狂所遮蔽,怒聲嘶吼:「你不得好死!」
嬴成蟜沒有理會這敗犬的悲鳴,只是沉聲喝令:「綁!」
一眾衛兵將嫪毐抓出囚車,用繩索綁住了他的四肢,又將繩索的另一端綁在戰馬身上。
嬴成蟜再喝:「起!」
四匹戰馬在騎士的命令下向前邁步,繃直了繩子,也將躺在地上的嫪毐拽至半空。
嬴成蟜三喝:「裂!」
騎士拍了拍戰馬,戰馬當即向四個方向跑去。
巨大的力量順著繩索灌注於嫪毐四肢之上,嫪毐不禁發出壓抑的悲呼:「啊!」
「吾乃秦王假父,誰敢殺我!!!」
四聲鞭鳴驟響,四匹戰馬吃痛向著四方發足狂奔,嫪毐的肉體承受著根本無法承受的力量和痛苦!
在某一刻,嫪毐的耳中好像突然聽到了一聲脆響。
他的骨關節終於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力量,錯位脫落。
沒了骨骼支撐,血肉何以承受如此巨力?
下一瞬,血肉橫飛!
嫪毐的四肢在四匹戰馬的拖動下向四個方向快速衝去。
但嫪毐的軀幹卻轟然墜落於原地。
在外客們剛剛踏進咸陽城的那一刻。
嫪毐他,裂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