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的話，震耳欲聾，擲地有聲。
岳玲瓏的表情，變得錯愕又迷茫。
從天生山上下來之後，岳玲瓏靠著自己一身醫術，行游四方。
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令她心煩意亂，無法決策的情況。
「可……縱使我答應了你，入了太醫院。」
「若想改良，研製，誰能知曉要花多久？」
「你可知如今疫病已經發展成了什麼地步？」
岳玲瓏黛眉緊蹙，低聲道：
「就在研製藥物之時，這疫病變得愈發兇猛。」
「這疫病的傳染的愈發厲害。」
「原本得疫病者，又復感染，變本加厲。」
「現在還只是有些苗頭。」
「但……恐怕最多幾日的時間，青州便會成為人間煉獄。」
說到這，岳玲瓏的眼神中，閃爍著幾分憤懣和無奈。
這一切，她都知道。
但是，卻都無可奈何！
縱使知道，她也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在眼皮底下！
「朕料到了。」
「所以，才需要以更快的速度，研製出更有效更安全的青黴素。」
蘇葉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
「研製？研製所花的時間裡，會有多少人死去？」
岳玲瓏眉頭緊蹙，低聲道。
兩人的對峙，讓一旁的清風甘不為等人，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蘇葉卻是負手而立，直直盯著岳玲瓏。
看的岳玲瓏心裡有些慌亂：
「你想說什麼？」
「難道，你要棄這些染病百姓不顧嗎？」
蘇葉這才緩緩開口道：
「或者，還有一條路。」
說罷，他指著一旁研製青黴素的桌子道：
「和朕一樣，試藥！」
「每一次改良，都挑選病重的染病者，前來試藥。」
「如此，才能更快知道藥的可控性。」
這話一出，岳玲瓏渾身一震：
「你是瘋了嗎？！」
「如此試藥，成功的可能性這麼低。」
「會死人的！」
「這樣，不是草菅人命，不把那些試藥者當人看嗎？」
她話還沒說完，蘇葉卻是冷冷看向岳玲瓏：
「岳玲瓏，你太讓朕失望了！」
「就你這樣的人，還敢自稱打算行醫四方，懸壺濟世？」
「你，不過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罷了！」
這一句話，徹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
尤其是岳玲瓏。
她的臉上明顯因為憤怒而變得溫紅：
「你在胡說什麼？」
「我怎就成了自私自利的小人？！」
這下，一旁的徐虎也坐不住了，小聲開口道：
「陛下這話，說的就有點……太過了。」
「岳醫仙醫術高超，曾經還去過邊境，為將士們療傷。」
「若非岳醫仙出手相助，當時我們大寧不知要多戰死多少將士……」
徐虎不願這時候出來撞在兩人之間。
但是對於岳玲瓏，他極為尊敬。
蘇葉這番話，的確太過過分了。
岳玲瓏也是極為不忿：
「你憑什麼說我自私？」
蘇葉卻是微眯起雙眼，冷聲開口道：
「你還不自私嗎？」
「制出這藥，可救多少人？」
「沒有試藥者，你要花費多長時間，還無法進行試錯？」
「這也怕，那也怕，就怕自己手上沾上鮮血。」
「瞻前顧後，難道你還不算是自私嗎？」
「進退維谷，總要做出選擇。」
「若想救蒼生，勢必就要有人進行犧牲。」
「死幾個人，和死數萬人，你選哪個？！」
「還是說，你真打算讓朕，去下令將所有染病者殺了不成？！」
「你不願手上沾著鮮血，難道朕，就希望？」
這一番話，猶如蘇葉拿著棒子，對岳玲瓏的頭來了一記重擊。
她怔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聲。
是啊，進退兩難，兩邊都要有犧牲者。
她藏在最深處，甚至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想法，被蘇葉一語道破！
身為醫者，她不希望自己手上有任何一條人命。
但，這又談何容易？
一個人，與一萬個人，如何抉擇？
此刻，她徹底沉默了。
「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潛心完善青黴素，在這期間死的每一個患者，都與你無關。」
「要麼，找試藥者，告知他們試藥之緣由，一旦成功率提升便大規模使用。」
「兩條路，都充斥著鮮血。」
「身為醫者，想要革新，想要尋救世之法的醫者，手上就必須要沾滿鮮血。」
蘇葉的聲音，如同冰窟一般，令岳玲瓏不寒而慄：
「或者，你可以選第三條路。」
「繼續你那自私的行為。」
「這天下，的確除了你以外，朕找不到第二個能完善此藥之人。」
「繼續你那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去救你以為能救得了的人。」
「直到，疫病摧毀整個大寧！」
「放棄，是一種選擇，但卻是最無用，損失最大的選擇。」
這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鋼針，狠狠貫穿岳玲瓏的胸膛。
她沉默良久，才抬起有些血紅的雙眼：
「是，我承認。」
「我沒有勇氣，沒有勇氣讓我的手沾上鮮血。」
「我不敢做出這個決定。」
「可……你能嗎？！」
蘇葉緩緩起身，直直看著岳玲瓏，一字一句回答道：
「朕，能。」
「在此之前，朕便用了試藥者。」
「所幸沒有出人命，但只是所幸。」
「若殺一人，可救百人，當做。」
「若殺百人，可救蒼生，當做！」
「朕的手，就算是沾滿了鮮血，朕就算是死後因此墮入無間地獄，那又何妨？」
岳玲瓏徹底被震懾住了。
她先前從未覺得，蘇葉的形象如此高大。
和蘇葉比起來，自己……又算是什麼？
「你，如何抉擇？」
「這是朕最後一遍問你。」
蘇葉緩緩走近岳玲瓏。
就像是裹挾著一股無形的壓力，慢慢朝著岳玲瓏迫近。
「我……我……」
「我願意！」
不知過了多久，岳玲瓏才攥緊粉拳，歇斯底里地給出了答案。
說完這句話，她整個人仿佛脫力了一般，癱坐在地上，內心久久難以平息。
這個選擇，讓蘇葉緩緩點了點頭：
「好。」
「看來，是朕小瞧你了。」
「那即刻，便前去青州。」
「以最快的速度，開始改良，試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