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先別想這些了。」唐白芷上前拍了拍姜時微的肩膀,「先去休息吧,等明天遲薇也醒了,我們再說。」
姜時微點點頭,轉身回了客房。
唐白芷也回了二樓的臥室。
夜深人靜,泊月灣仍舊亮著燈。
睡得迷迷糊糊的唐白芷隱約感覺到腰上搭了一隻手,緊接著她就被人摟進了懷裡。
淡淡的木質香調縈繞在她鼻息之間,熟悉又陌生。
唐白芷眉心微微蹙起,翻身推開了遲靳。
「別動,讓我抱一會。」
遲靳低沉的聲音輕輕落在她耳畔,透著無限疲憊。
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遲靳沒有亂動,只是安安靜靜的抱著她,把頭埋在她頸間,貪戀著片刻的放鬆。
唐白芷又掙扎了兩下,沒有掙開,她便也不再動了,任由他抱著,卻睜開了眼睛。
「怎麼不睡了?」
神奇的是,明明漆黑一片,遲靳也沒有動,卻仍然發現了她的變化。
唐白芷眉心微微蹙起,似是在回答他的話,又似是說給自己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身份再和你相擁而眠,況且過去那幾年,我們也沒有真的同榻共枕過。」
說到最後,她輕輕笑了一聲,是無奈,也是自嘲。
遲靳的心跳像是停了一拍,微涼的掌心貼著她瘦削的肩膀,將頭埋進了她頸窩。
過去的三年,他們是夫妻,是最親密的人。
但也最疏離。
遲靳從不肯在她身邊過夜。
這是唐白芷心中的隱痛。
再這樣一個寂靜的夜晚,當他滿身疲憊的擁她入懷,她忽然有了些感慨。
「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站在人群中,那麼耀眼,那個時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嫁給你。」唐白芷喃喃的說著,藏匿多年的心事終於有了宣洩口,「後來我真的嫁給你了,可不知道為什麼,我每天還是不快樂……」
遲靳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聽著。
唐白芷一直認為成人禮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其實不是的,早在成人禮之前,遲靳就已經見過她。
很多年前,年少氣盛的遲靳並不喜歡父親給他安排的一切,他一心覺得自己是懷才不遇的浪漫詩人,終有一日也能成為像老狼和朴樹那樣成功的民謠歌手。
他不停的寫歌,戴著黑色的面具遊走在這座城市的各個酒吧駐唱,不幸的是,少有人欣賞他的才華,有時候一晚上也沒幾個聽眾,相比於他的歌,那時候的人們更喜歡他們杯子裡的酒。
他第一次遇見駱晚澄,就是在楓林晚酒吧駐唱的時候。
他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夏日,火辣辣的艷陽天,直到暮色四合,才有一陣晚風送來涼意。
那天晚上遲靳像往常一樣抱著我的吉他彈唱一首叫《知了》的歌,那是他近期最滿意的一首歌,從一隻小蟲感受人生,寫完這首歌的那一刻,他簡直覺得自己像個哲學家。
「生命庸碌匆忙,
你來不及欣賞,
樹葉又變枯黃,
離別悄然而至……」
歌唱到一半,酒吧門口傳來風鈴的響聲,遲靳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到白裙飄飄的唐白芷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有著黑夜般的長髮,星星一樣明亮的眼睛,當她出現的那一刻,世界在他眼裡消失,十七歲少年的靈魂,就這樣輕易的被她吸引。
那一刻遲靳腦海中忽然響起《白衣飄飄的年代》的歌詞,口中的歌也跟著變了調:「你沉默傾聽著那一聲駝鈴,像一封古早的信……」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唱錯了歌,所有人的目光已經全部投了過來,在唱歌的時候被這麼多人關注,這還是第一次。
在那些或疑惑或嘲諷的目光中,唐白芷輕輕綻開了一個笑容。
毫不誇張的說,遲靳被這個笑容擊中了。
直到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來,直到他身後的鼓手小聲提醒,遲靳才想起自己的歌還沒有唱完。
那是遲靳第一次那麼心不在焉的唱著一首歌,他控制不住的看向她,她和同行的夥伴似乎正在聊著什麼有趣的話題,不時發出幾聲輕笑,聊到興起,她熟練的點了支煙。
在緩慢升起的煙霧中,遲靳看到她攏了攏自己的長髮,他覺得他從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不論她做什麼,都是他喜歡的樣子。
他想,人們所謂的一見鍾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那天唐白芷一直坐到酒吧關門,看見她起身準備離開,遲靳終於鼓起勇氣跑了過去,一向自詡淡定的他緊張到手抖,手機舉了半天,卻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遲靳當時的表現差勁透了,和唐白芷同行的那個小姑娘都忍不住在後面偷笑,但他卻只能不停吞著口水,直愣愣的盯著她的眼睛。
「要留個電話嗎?」
還是唐白芷先開了口,遲靳趕緊點點頭,她在手機里輸入的那一串號碼,簡直像是開啟愛情之門的密碼,遲靳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
接過手機之後,遲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第一次和女生要電話,沒什麼經驗。」
「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男孩子,感情經歷一定很豐富呢。」
「為什麼?」
「不然怎麼能寫出那麼打動人心的歌詞呢。」唐白芷沖他眨了眨眼睛,「生命確實庸碌又匆忙,不過偶爾停下來聽聽歌,好像也不錯。」
她是第一個認真聽他唱歌的人,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好像讓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有了意義。
「我叫葛津,你呢?」
「唐白芷。」
她一笑,星星就落在她的眼角眉梢,讓遲靳也忍不住跟著她一起笑出來。
他曾經對愛情所有的幻想,在唐白芷出現的這一年,都變成了具體的樣子,當天晚上他就寫了一首新歌,並給這首歌取名叫《一見鍾情》。
遲靳有時候想給她發簡訊,又害怕自己會打擾到她,所以只敢兩三天找她聊一次天,漸漸地,他們從只有兩三句話到可以聊上兩三個小時。
好幾天之後遲靳才知道,她是帝都大學的學生,平時周末會到和學校只隔了一條街的楓林晚去小酌兩杯,有時是和她高中時的好友,有時則是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