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面紗

  為了能經常和唐白芷見面,遲靳開始在楓林晚常駐,不再像以前那樣串著場子唱歌。

  而在他們初遇的時候,遲靳也並沒有留下自己的真實姓名。

  他的「靳」字拆開就是「革」和「斤」兩個字,而他告訴唐白芷的「葛津」,正是取了這兩個字的諧音。

  也是從那時開始,遲靳一點一點了解到了唐白芷的過往。

  他們偶爾也會在楓林晚打烊之後一起小酌,酒桌上也會經常出現譚檸的身影。

  一來二去,三人成了好朋友。

  唐白芷也提起過想看看他面具下的樣子,可那時遲靳對自己遲二公子的身份十分介懷,一心想要拜託父輩的榮光和家族的控制,所以遲遲沒有答應。

  他現在也不禁有些慶幸,幸好沒有揭下最後一點面紗。

  唐白芷不知道他就是葛津,有些事做起來也就更方便。

  那時,只要是和唐白芷有關的人和事,遲靳都會格外上心。

  讓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譚檸。

  那實在是個堅韌的姑娘。

  譚檸和唐白芷從初中開始就是同班同學,可以說從小玩到大,關係好得不得了。

  她們剛上初中的時候,班裡那些同學的家長聽說譚檸的爸爸坐牢是因為他殺了譚檸患有精神疾病的母親,所以都告訴自家孩子離譚檸越遠越好,生怕她也攜帶著什麼暴力因子,會傷害到他們的心肝寶貝。

  其實這樣的排擠和嫌棄譚檸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因為這個傳言,從她五歲那年就開始了。

  那時的譚檸並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她的家庭好像確實和別人的不太一樣。

  小學六年,譚檸也都是自己一個人挺過來的,這種獨來獨往的生活習慣了之後,也變得沒有那麼可怕。

  譚檸以為她的中學生活也會這樣度過,但唐白芷的出現,讓她知道,原來這個冰冷的人世間,也有不畏流言,不計回報的感情。

  唐白芷出身名門,家族世代從醫,把「懸壺濟世」作為最高的理想,所以她從小就接受充滿正能量的教育,看不慣班裡的同學搞霸凌那一套。

  於是在譚檸的書包第無數次被男同學扔進垃圾桶之後,她憤怒的擋在了譚檸前面,把那個經常欺負譚檸的男同學打的鼻子冒血。

  譚檸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她當時轉過身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我媽媽說不是所有犯人都喪盡天良,而且就算你爸爸做錯了事,你沒做錯,不用受他們欺負!」

  那天之後譚檸和唐白芷就成了好朋友。

  唐白芷就像是譚檸生命中的第一束光,讓她不再自卑膽怯,有她在身邊,譚檸終於敢反抗身邊的那些不公平,也第一次感覺到,校園生活原來可以很美好。

  在唐白芷的陪伴下,譚檸順利渡過了初中的三年,也漸漸開始擺脫一直以來緊緊纏繞著她的自卑。

  後來她們一起考上了帝都最好的高中,那是無數莘莘學子夢想起航的地方。

  也是在這一年,譚檸正式拜唐白芷為師,跟著她學習中醫。

  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密不可分。

  和初中時候不同的是,高中同學大多是些新面孔,大家素不相識,自然也鮮少有人知道譚檸家裡的那些事,所以在這裡,譚檸第一次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平等對待。

  老師們不再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同學們也不再對她退避三舍,唐白芷也為她感到高興,唐白芷說這是一個好機會,譚檸可以試著開始全新的生活,忘掉過去的那些負累,勇敢去追尋自己的夢想。

  或許是因為父親的關係,譚檸一直想要成為一名律師,她渴望接觸法律,也渴望接觸到當年的那個真相。

  譚檸記得,那場變故發生的時候,是仲夏,她像往常一樣在小區裡的那棵大柳樹下和小朋友們一起玩,忽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警笛,緊接著,兩輛警車停在了他們小區的院兒里,譚檸和所有人一樣好奇他們是來幹什麼的,萬萬沒想到,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從樓上扭著自己的父親走了下來。

  譚檸看見父親手上銀光閃閃的手銬,看見他緊緊皺起的眉頭,看見他布滿汗珠的額頭,看見他惶恐無助的雙眼。

  彼時五歲的譚檸並不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麼,她只是追過去抓住父親的衣角,眨著眼睛問他:「爸爸,你要和這些叔叔去做什麼,小檸也想去!」

  「快回來,傻丫頭,你爸殺人了!」

  不知道是誰扯了譚檸一下,緊接著,她耳邊充斥鄰居們七嘴八舌的聲音。

  「作孽呦,平時看著挺老實的一個人,怎麼會對自己女人下毒手呢?」

  「哎呦呦,聽說頭都被砍下來了,怎麼說那也是孩子他媽啊,怎麼下得去手呢?」

  「這老譚簡直就是個畜生,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算是玉梅的精神不太好,老譚也不能這麼幹啊,可憐這娃娃才這么小,以後可怎麼辦呢?」

  即使那時候的譚檸再怎麼不懂事,也還是從鄰居們的閒言碎語中拼湊出了一個足夠令所有人震驚的事實:爸爸被抓是因為他殺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兒子啊,你們不能帶走我兒子!」

  「我哥不可能殺人,你們肯定是搞錯了!」

  奶奶和叔叔的哭喊蓋過了閒言碎語的聲音,他們扒著那些警察的手,竭力阻止他們帶走譚父。

  譚檸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睛都不眨的看著爸爸,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警察們推開了奶奶和叔叔,他們使勁要把譚父押進警車裡,譚父被他們押的彎了腰,忽然衝著譚檸大聲喊道:「女兒,我沒有殺你媽媽,我沒有殺人!」

  這一幕深深烙印在了譚檸的腦海中,往後的二十幾年,每當午夜夢回的時候,她總是能想起那個仲夏,父親絕望的眼神和撕心裂肺的聲音。

  他希望他的女兒,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可以相信他,相信他不會做出那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可警察一口咬定就是他殺了譚母,甚至連外婆一家也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