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林淮躺在鹿台院落中的躺椅上,他對李清兒招了招手,就像招呼妻子回家的丈夫。
李清兒的身上不復那種清淡氣質,臉蛋也有些灰撲撲的。
任誰在被綁架,然後陪一個神經病聊心事,又自己來著越野車跑了很遠以後,都不能做到平平淡淡。
偌大的院落中,有四張躺椅,平時林淮、蘇北生和元一會在此地舒舒服服地喝酒,而李清兒不會參與到三個男人當中,她總會窩在自己的房間裡。
此時李清兒躺到李清兒右側的躺椅上,這張椅子平時無人使用。她似乎很是疲倦,林淮甚至能看到她微微圓潤的下巴上滴落的汗液。
「不知不覺,這種舒服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很久。」
林淮驚奇地看著她,「沒想到……」
李清兒搶先一步替林淮回答:「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種話對嗎?我也是人,而不是寺廟中的佛像。」
林淮望著天空,「戰鬥快要結束了,你不必回來的。」
李清兒伸出手指戳了戳林淮的胳膊,「妲己會和帝辛死在一起。歷史中玄狐聖女,擊敗拓跋,拯救帝辛後,化身為冀州侯蘇護的女兒,從此伴隨帝辛左右,哪怕是鹿台的那場大火。」
林淮直起腰身,「難道你真實的歷史是怎樣上演,帝辛為什麼輸給武王與姜尚。」
李清兒拿起院落桌子上的一碟小白菜,端到自己躺椅旁邊的小桌上,「『崑崙』,是崑崙對妖族內部發動策反,妲己對同族心腸太軟,最終害了所有人。」
「至於帝辛,他若想走,沒有人能將他攔住。但狼煙四起,自己摯愛的一切都支離破碎。他選擇讓大祭司離去,然後和妲己葬身於鹿台。」
林淮的臉色有些沉重,這個故事與他關係太深。
李清兒小口小口地品嘗著食物,「林淮,你想如何?」
林淮看著如同小倉鼠一樣抱著食物的李清兒,感覺她在自己心裡的形象完全破滅,不過正如她所說,她不是寺廟中的佛像。
「侯燁利用了漏洞,讓我方的npc悉數叛變。但我也掌握著一個漏洞,可以不讓他們贏。」
李清兒把筷子放下,對林淮說:「雙方的勝利條件……完全不同,他們必須要將殷商勢力全部消滅,而你只需要堅守,只要你不死,殷商就沒有被消滅。」
林淮拍了拍手,「不愧為『佛女』,心如蓮子,玲瓏剔透。西周採用這種手段贏,我不同意。」
李清兒咬著嘴唇,「可你只有一個人。」
林淮拿出一根粗長無比的火紅色羽毛,羽毛上的圖案似乎與八卦暗合。
這是他在武庫中找到的一個只有自己血液能開啟的小盒子中,放置的東西。之前交給子羽的『盤庚之眼』,就和這根『玄鳥燁羽』放在一起。
他把如同火焰的羽毛舉高,「這,就是我的千軍萬馬。」
「呵,他一個人,除了李清兒外還能有千軍萬馬?」侯燁包紮著幾乎斷裂的手臂,鑽心的痛感折磨著他的心臟。
獅子搏兔,沒想到卻被李煜斬掉右側肩膀。雖然全殲牧野上的所有殷商軍隊,但還剩兩人就不算勝利。
那樣,西周聯軍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會成為一個笑話,自己這位龍夏將軍,也會成為笑話的一部分。
若全副武裝的機械化熱武器軍團,不能打敗兩個覺醒者,以後誰還敢對熱武器抱有重大希望!
他咬著牙說:「還有時間,全體大軍向鹿台開撥,只要斬殺林淮扮演的帝辛,我們就能獲勝!」
鄭忠勝看著有些疲憊的天龍小隊與軍校生,大聲說:「難道你們這麼多人沒信心釘死一個人嗎?!何況我們還有天基武器尚未動用。」
經過鄭忠勝這麼一喊,疲憊的人們在眼裡又展現光芒。這就像玩moba遊戲時,己方把三路推上高地,敵人除了一個打野守家,其他人全部處於復活。
勝利可期。
鹿台距離牧野並不遠,全速前進能在今日之內解決戰鬥!
侯燁對身旁的陳劍說:「我並不想動用天基武器,它的造價過於高昂,動用它打敗林淮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陳劍默然片刻,然後說:「可以,我會親自與林淮對決。」
侯燁看著自己斷裂的手臂,說:「不,是你牽制林淮,所有人一擁而上,不給他任何拖延時間的機會。」
陳劍想起自己與李清兒的約定,又看了看侯燁那堅決中帶有一絲瘋狂氣息的臉龐,暗自嘆息。只能找其他機會去求洛水李家,大不了讓自己舅舅出面,應該會賣陳家一個面子。
陳劍很討厭不信守承諾,他現在不是只代表了他自己一人。若因自己未出全力而敗,絕對會有很多人遷怒陳家。
西周的軍隊像齒輪一樣緊密咬合運轉,軍校生與天龍小隊在侯燁的命令下如同精密的機器發動起來。他們誰都不願放棄最後的勝利,那近在咫尺的勝利。
看著侯燁發紅的眼睛,陳劍本想上去勸告兩句,卻被鄭忠勝拉住。
鄭忠勝搖了搖頭,他太了解侯燁這位老上司的性格。侯燁能夠屢建奇功,不僅有他細膩心思的功勞,更因其瘋狂時敢於孤注一擲,全力一博,正是憑藉這種性格,才屢次險死還生。
陳劍跟隨鄭忠勝退了下去,他突然明白舅舅嘴中常說的「殘酷」。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獅子捕獵氂牛,狼群驅逐羚羊,只有掙扎著活下去才能獲得世界的認可。
魔種與人類的戰爭是種族存亡的戰爭,但在種族之內,人類也必須按照天道互相爭鬥,贏家通吃,輸家輸掉一切。
之所以「殘酷」,因為要為達成目的而傷害他人,但沒有人強迫你,你也會自然而然地做出「傷害」這種舉動。
狩獵是所有動物的天性,也是所謂「殘酷」的根源。
陳劍把那柄破劍緊緊抱在懷裡,他感覺呼嘯而過的晚風有些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