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劍抹了抹眼角的痕跡,他並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心事。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向李清兒進行傾訴,大概因為她擁有某種能看破人心的力量,或者這件事單純壓在自己心裡太久太久。
其他人都以為他繼承了母親的血統,是極其罕見的個例。卻不知陳劍以前的奇遇,那件他壓在心中的往事,才是『地皇』實力提升到極致的原因。
但若能再選擇一次的話,他寧願不吃那些果子,放棄唾手可得的實力,只為了能再見到那個人,永遠地與她依偎相守。
陳家之人有死後不使用棺材,直接埋葬於土地中的習慣,族中老人總會指著某棵樹說,「這是你哪位爺爺的埋骨之地。」
陳嫣然大概也那樣被埋葬在地下,那片禁地在陳家十分詭異,以前陳劍個子矮小,可以通過掩人耳目的手段偷偷溜進去,而這些年他再也沒有回到過禁地中。
等這次軍訓結束後,向叔叔攤牌,然後再去那禁地里看她一眼吧。
陳劍如是想到。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校場中的鄭忠勝身旁,說:「鄭副官,敵方開始總攻了嗎?」
鄭忠勝露出一抹釋懷的笑容,說:「是的,根據無人機探測,以及小股部隊試探,殷商方幾乎全軍出動,前往我們所在的牧野平原。預計半小時後,將與其短兵相接。」
陳劍鬆了口氣說:「那不需要李清兒如此戒備了吧,畢竟是我的學妹,侯燁將軍所說的『妖裔審判』,太過誇張。」
鄭忠勝拍了拍陳劍的肩膀,「我知道你很為難,辛苦了。至於李清兒,放了她吧,在熱武器絕對的力量面前,個人的能力過於渺小,構不成大的威脅,我們的目的就是不讓殷商方守城拖延時間。」
陳劍點了點頭,說:「那林淮他,交給我解決吧。玄鳥與地皇,不知道孰強孰弱。」
鄭忠勝嚴肅地說:「根據我們對以往資料進行分析,雖然林淮獲勝的可能性不高,但他以前的戰績,過於……逆天。每當其支撐不住時,就有出乎意料的後手,翻轉局面。你要以獅子搏兔的心態去面對他,不能有絲毫懈怠。」
陳劍點了點頭,他打算去吃點東西,順便給李清兒也拿上一些,他突然看這位小學妹異常順眼。
陸白看著吊兒郎當的吳坤,皺著眉頭說:「現在還有最後的戰爭,胖子你給點力行不行。」
吳坤把嘴裡的狗尾巴草吐掉,「給力?拼命又不會贏得小姐姐青睞,何必要那麼拼命呢兄弟?」
帶隊的李煜咳嗽了一聲,「不管怎樣,全力以赴吧,這樣的機會很少,若哪天在戰場上遇到如此困境,難道要投降或束手就擒嗎?」
陸白有些好奇地問:「胖哥,你那天的光之標槍是怎麼弄的,你的血脈似乎很厲害啊。」
吳坤拍了拍肚子,「那必須的,你胖爺我可是來自昆……」
胖子氣急敗壞地說:「妹的你套我話是不?」
陸白看著發怒的胖子,連忙擺了擺手,雖然自己確實有套話的想法,嘴上卻說:「我只是隨意問問。」
胖子憂鬱地說:「血脈是枷鎖,懂嗎?不如你這沒有血脈顯性傳承的人無拘無束。」
李煜看了一眼地圖,說:「即將抵達敵方防線,做好應戰準備。」
陸白和吳坤對視了一眼,皆有一絲悲戚,他們並沒有抱著勝利的念頭前往此地,只因完成林淮最後的布局。
勝利往往伴隨死亡,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如是。
「真要放我走嗎?」李清兒揉了揉手腕,枷鎖在她柔弱的肌膚上留下痕跡。
陳劍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說:「我一般可不給美女扯謊話,這樣會沒有女人緣的。」
李清兒如蓮花盛開,綻放一瞬。
陳劍咂了咂嘴,說:「林淮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你這樣清麗的女人,可真世間少見。」
李清兒恢復如常,對陳劍說:「學長,你還想見她嗎?」
陳劍捏住李清兒的肩膀,激動地說:「你有辦法?我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冒失,陳劍鬆開李清兒的肩膀,尷尬地說:「抱歉,我失態了。」
「沒有關係。洛水李家,有一口井,若人的執念太深,可以在其中看到宿世情緣。」李清兒的臉露出痛苦的神色,剛才激動之下的陳劍手勁極大。
陳劍恢復冷靜,說:「需要我付出什麼代價?」
李清兒答道:「給林淮一場公平的決鬥。」
陳劍點了點頭,暗道小學弟的女人緣真好。
他不再管李清兒,自己把裝甲車的鑰匙給了她,即便車技不行,有自動駕駛系統,至少可以遠避這危險又紛亂的戰場。
現在該看看,林淮如何進行破局!
陸白一馬當先,利用風之靈力在前方為大部隊探路,防止被對方伏擊。
對於這個活,他本能是想拒絕的,但閃靈小隊偵查者已嚴重不足,只能抽調學生。
對方應該還有一點熱武器,不能毫無準備地沖入敵陣。
他馭風而行,通過樹木與山丘為遮掩,向前行進。牧野已經近在眼前,卻沒有看見李清兒的身影。
但敵方大軍集結,他們……似乎想與己方明刀明槍地戰鬥。
陸白突然想到,「十則圍之,倍則戰」這句兵家名言,朝歌受到謠言與間諜影響,人心惶惶,再加上幾輪損耗,可以派遣的npc軍隊所剩無幾。
而西周方從一開始就很注意保護npc軍隊,損耗極少。
他悄悄接近西周軍陣進行觀望,然後潛回殷商主力軍隊中。
不一會兒後,陸白喘著氣對李煜說明情況,最後做出結論,「西周打算通過正面戰鬥的方式消滅我們。」
李煜的臉色不算好看,正面戰鬥固然是他們這些覺醒者所希望的,但在此時西周方主動選擇正面戰鬥,卻顯得有些輕蔑。
好像吃定了所有人一樣。
「修整片刻,半小時後與西周方,進行最後的決戰。」
西風呼嘯而過,往日繁盛的平原,如今只剩凋零的荒野。
戰爭波及在每一寸土地上,中原王朝的命運將被戰爭的結果決定。
陳劍心事重重地站在侯燁身邊,他那柄破舊的長劍背在背後,「終於要結束了。」
侯燁拿著平板電腦,那些紅色小點在數百米外停滯前進的腳步,似乎在進行修整。
「戰爭不只是單純的戰爭,政治,經濟,民心,這些全都是左右一場戰爭的因素。歷史上西周獲勝,因為帝辛選擇錯了轉移內部矛盾的方式。選擇抗擊魔種,禦敵蠻荒,從某種程度上緩解了矛盾,可矛盾並未消失。」
陳劍深以為然,他望著遠方的雲雀,說:「天道無情,王朝興衰如同花開花落。」
侯燁收起平板,「也罷,這點時間,我們等得起。對了,李家那位小姑娘被你放走了?」
陳劍點頭說:「她與我約定不干涉牧野戰場,修佛之人,總見不得這些屍山血海的景象。」
侯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雖然看上去沒個正形,卻是個很心軟的人。」
陳劍有些不好意思,「我並不適合打仗,也許吧。」
侯燁沒多說什麼,世事無常,他在陳劍身上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殷商方軍隊向西周營地進發,將軍在牧野遙遙相望。
如同數千年前的宿命。
李煜站在所有人身前,不論成敗,他必須做好自己最後力所能及的事情。
侯燁站在高台之上,劍指殷商軍隊。
兩支軍隊交匯在一起,相比於殷商軍隊中大顯神通的眾人,西周軍隊秩序井然,更像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正規軍。
陳劍沒有下場戰鬥,他記得李清兒的條件,要給林淮一場公平的決鬥。
至於侯燁早已經按捺不住,身先士卒指揮部隊廝殺,看得鄭忠勝一陣搖頭。
殷商方的閃靈小隊與學生軍團,像射入水中的石子,對西周方陣不斷造成衝擊。而奴隸軍隊則悍不畏死,上前戰鬥。
鄭忠勝皺著眉頭說:「閃靈和天麟學生軍團,情況有些不對。他們的招式看上去威力十足,卻徒有其表,造成傷害有限。」
陳劍打了個呵欠,「也許他們無心戰鬥吧,我方人數遠比他們多,五萬人對一萬人,幾乎沒有懸念。」
鄭忠勝也放下心來,他實在想不出殷商還有什麼足夠逆轉局勢的底牌。
陸白與吳坤背對背站在一起,擊退周圍的敵人。
兩人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不成樣子。殷紅的血液在地下流淌,匯聚成小小的河流。
在進行大規模戰爭時,為了讓學生積累經驗,對痛覺感大幅度調低,他們可以像神武的戰士般,不知疼痛而一直戰鬥。
當然若想感受真實的痛覺,也可以將其恢復到真實的程度。
陸白手中的劍已有些遲鈍,他對吳坤說:「胖子,這些人怎麼都殺不完?」
吳坤無力吐槽:「我們這邊的奴隸軍肯定不如人家的正規軍,何況人數還少,我們的任務就是送死好嗎?」
陸白劈砍一個敵人,惆悵地說:「但願我們最後再去死,這樣戰後總結時沒準會給個特寫鏡頭,這樣你就能如願以償地在小姐姐面前露個臉。」
吳坤頓時精神一振,拿出腰間的水袋,「趕緊洗洗臉,萬一是特寫的話,千萬別毀形象啊。」
陸白打掉進攻過來的長劍,自己的手臂也被割傷,他換另一隻手持劍。
「胖子,別洗了,你那邊有人打過來了!」
吳坤不緊不慢地揮出拳頭,得意洋洋地說:「聖光會忽悠你!」
陸白本想嘲笑兩句,卻感覺心臟驟然一痛,遠方隱約有人影在擦拭槍管。
「胖子,快跑……」
兩小時後,殷商方除極小部分逃跑的奴隸軍外,全部陣亡。
侯燁用自己的袍子擦拭長劍,他並未如願以償地聽到勝利的鐘聲。
過了一會兒後,所有人的視網膜上出現三行字。
「距離訓練結束:餘16小時。」
「殷商,剩餘人數:2人,林淮,李清兒。」
「坐標:鹿台。每隔10分鐘播報一次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