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幫李清兒做了一桌菜,雖然時間不多,但他覺得李清兒既然能在這種情況下回到鹿台,那便值得自己下廚。
他把飯菜端到鹿台閣樓的最上層,沖庭院躺椅上的李清兒喊:「有好吃的,吃不吃?」
雖然李清兒沒有回話,但她的行動卻說明一切。
天色漸漸昏暗,到明日中午,這場訓練便會結束。也就是說,今天夜晚,是西周聯軍一鼓作氣攻下鹿台那最好的機會。
李清兒剛才洗了洗臉,換了身衣服,又變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她跪坐於小桌對面,姿態優雅端莊。反觀林淮這貨,就是非常隨意地盤腿坐著。
「那群人怎麼還不來,等的花都謝了。」
李清兒露出狡黠的笑容,與平日的模樣截然不同,「我剛才偷偷聯繫了一名妖族,之前朝歌渙散的軍隊,又跑去牧野對西周軍進行騷擾了。」
林淮哈哈大笑,「那我們還能安心吃完晚飯,我把廚房剩下的好食材全都用上了。」
李清兒夾起一塊素雞,說:「你做的飯,很美味。」
林淮頓時有些發愣,李清兒極少會誇獎別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小時候家裡很……亂,母親住院,父親經常不會回家,只能自己做飯。久而久之,也便成為兼職與興趣。」
李清兒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那種味道,「可以教我嗎?」
林淮點了點頭,「只要元一不介意的話。」
氣氛突然下降好幾個溫度。
李清兒放下筷子,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林淮剛想說個冷笑話來補救下氣氛,卻聽李清兒說:「之所以討厭元一,有特別的原因。」
「小時候元一不是這樣的人,他很自卑,又有些驕傲,既害怕這個不溫柔的世界,又想裝作堅強的大人。」
林淮眼前突然想到元一那張孤傲的臉,不由一笑,「不知道他小時候會是這樣的。」
李清兒拿起筷子,「小時候元一的爺爺,更喜歡他那機靈的弟弟,除了元嘉之外,所有人對沒什麼靈性的元一不太看好。」
「他似乎固執地信任那種別人口中關於他的平庸命運,卻又在自己頑強抗爭。」
「我在白馬寺遇到他,然後『命運,源於自己的決定。』其後的數年中,元一以瘋狂的姿態進步,反而他的弟弟止步不前。」
林淮撓了撓頭髮,「還有這種事情?」
李清兒繼續說,「聽家裡人說過,元一的父親先後有兩任妻子,他的爺爺一直對他父親故去的第一人妻子不滿,而對親自挑選的第二任妻子很是滿意。元一的生母,便是那可憐的第一任妻子,他爺爺的態度便可想而知。」
林淮好奇地問:「那他為何一直在糾纏著你?」
李清兒敲了敲桌子,「他一直認為是我的話,改變了他的命運。殊不知即便人如何選擇,命運的方向早已註定。他的實力來源於他的天賦,並非我的語言。」
林淮突然覺得李清兒有些「妖」,她似乎擁有一種能改變人心的力量固然她說的沒錯,但若她沒有說,那在多少年後元一才能幡然醒悟。
李清兒似乎有些害羞,「我臉上有東西嗎?」
林淮連忙搖頭,說:「可他也許真的喜歡你吧。」
李清兒眼中蓮蕊般的瞳孔更加妖冶,「他喜歡的不是我,而是把命運掌握在手中的快感。」
林淮盯著李清兒的眸子,說:「那你,喜歡我嗎?」
李清兒學著林淮的樣子搖頭,「我並不喜歡你,只是因為婚約……那是難以斬斷的因果。」
林淮鬆了口氣,「還好你不喜歡我,我可不要這樣的妻子。我雖然沒見過你的能力,但光是著勘破人心的力量,就足夠讓人膽戰心驚啊。」
李清兒垂著頭,低落的頭髮遮掩住她的表情。
「也好,若有一天我突然喜歡你的時候,一定會坦誠相告。若你我無緣,這樣度過一生便也是將恩怨了結。」
陳劍擦了擦臉上的血液,他身旁的侯燁則面沉如黑炭。
若問軍隊在何時最為鬆懈?當屬即將得勝之時。
自全殲殷商大軍時,侯燁便不顧鄭忠勝阻攔,直接將探測敵情的儀器關閉,把全部資源用於對付林淮。畢竟林淮的坐標每十分鐘會播報一次,十分準確。
可誰都沒想到,大軍在半路野炊時,被聞煙而至的妖族與朝歌剩餘殘軍的攻擊。
箭羽、火球、冰芒落在每個人頭上,甚至有個被驅蟲術控制的小蟲子落入陳劍的單兵口糧罐頭裡,讓他差點忍不住嘔吐。
交戰一觸即發,西周軍隊從上到下體驗了一把被人以逸待勞,打了把伏擊的感覺。
陳劍被一堆雜魚軍隊打出了灰頭土臉的感覺,可見真實歷史上,周武王為了贏得勝利是何等艱難。
被打出火的侯燁反而並不著急,下令天龍小隊對附近地帶進行警戒,軍校生與npc軍隊繼續埋灶做飯。
現在西周方兵多將廣,只需要求穩即可。
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後,西周大軍穩定下來,開始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往朝歌的道路。
侯燁拍了拍鄭忠勝的後背,有些懊悔地說:「是我過於焦急。」
鄭忠勝打開一個黃桃罐頭,說:「大哥,嘗嘗,張洛校長給我們的補給還不錯。」
侯燁的眼角有些濕潤,他並非科班出身的軍官,而是在軍隊從小兵一步步打拼上來的普通氏族子弟,記得很久前自己帶領鄭忠勝所屬的小隊時,這傢伙總有辦法從後勤軍需那裡摸出點水果罐頭。
覺醒者只是強一點的普通人,在疲憊時他也願意享受些美味的食物,但他深知不能與普通士兵爭,因為自己擁有能力,尚能自保,而他們卻不知道會何時死去。
「大哥,嘗嘗,這次上面給我們的補給還不錯。」
普通人與覺醒者混編的軍隊中,覺醒者一般很受追捧,當與魔種短兵相接時,覺醒者護住的人才最安全。讓侯燁驚奇的是,鄭忠勝從未尋求自己保護。
直到有次負傷,其他人來看望自己,才知道鄭忠勝只是欽佩那些奮不顧身的覺醒者,那些對同袍不離不棄的覺醒者,僅此而已。
這樣侯燁對他更加高看一眼,便有意提拔。
如今兩人的鬢角都已長出白髮,可鄭忠勝依舊像當初那樣,喊自己「大哥」。
侯燁用完好的左邊胳膊,摟住鄭忠勝的脖子。
「十八年前,我們死裡逃生,不僅為戰友報仇,還搗毀了魔種的巢穴,記得那年我被授予一枚功勳徽章。我據理力爭,可當時的指揮部以你只輔助為名,未能給你爭得半點功勳。我氣得差點燒了指揮部,那些狗娘養的參謀加起來都想不出你謀劃的策略。我把徽章掰成兩半,給了你一半。」
「十三年前,西漠淪陷區內,我們為救出被影侍當做人質的科研人員,深入敵後對那時天下聞名的『殊影』小隊進行輔助。殊影看不起我們剛建立的『天龍』,讓我們自由行動。」
侯燁和鄭忠勝的臉上同時露出笑容,兩人都記得那時的事。
他繼續說:「結果殊影小隊,全軍覆沒。反而我們完成任務,凱旋而歸。從此,『天龍』小隊進入龍夏第一序列軍隊中,並且我被破格授予『破軍』天將候補,進入龍夏『十八天將』的序列。」
侯燁的身體有些顫抖,「十年前,你因年齡緣故退役,我給很多人掀了桌子,也沒能給你一個將軍名號。忠勝,我……對不起你啊!」
鄭忠勝手中的黃桃罐頭掉在地上,他佯裝撿起罐頭,背對著侯燁擦了擦眼角。他是個不善於表現自己的人,當年退伍時心中尚有怨氣,但他知道侯燁一直為他奔走,因不願讓自己這位老上司為難,才主動選擇退伍。
「發硎之劍,必斬所遇之強敵!您只需向我下達任務,然後……等待的結局必是凱旋而歸!」
鄭忠勝重複了之前再遇侯燁時所說出的豪言,兩人對視一眼全都笑了。
侯燁把望著鹿台的方向,說:「忠勝,長路不遠,你與我,再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