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銀曜不知道是夜風太過溫柔，還是藏星潭的星子落入了秦守月的眼裡。
他恍惚間覺得自己寂寥無聲的世界被人鑿開了一道縫隙，溫暖的光從縫隙里灑落下來，連帶著歡聲笑語一起侵占了他冰冷無光的世界。
曾經師父無數次教導他，讓他試著融入這個世界，別把自己隔絕在眾生之外。
那時的銀曜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如今，他似乎有些懂了。
「能起來嗎，這裡不太安全，我先帶你回去好嗎？」秦守月把手伸給銀曜，試圖拉他起來。
而銀曜的眼裡已經只剩下這個面容淡漠，眼底卻藏著關切的女修了。
他緊緊握住了秦守月的手，像是將未來也一併交付出去一般。
遠處鐘聲響起，明月高懸天際。
子時已到，時間已經悄然來到了第二日。
也就在此刻，銀曜忽地感覺到不對勁。他顧不得跟秦守月解釋，便猛地鬆開了手，直接一頭扎進了藏星潭中。
原本平靜的潭水驟然混亂起來，深潭四周有奇異的靈力流過，讓秦守月一眼就看出這裡藏著一個巨大的陣法。
只是陣法的陣眼位於深潭之中，秦守月看不到完整的陣法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這陣法到底有什麼作用。
她心下著急，剛想跳進深潭之中把銀曜拉上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卻忽地叫住了秦守月。
「道友，敢問藏星潭在哪裡，萬妖集會的會場又在哪兒啊？」
秦守月一愣，立刻朝四周看了看，卻絲毫沒瞧見第三個人的影子。
那慢吞吞的聲音很快再次響起：「道友，你往地下看，我在這裡呢。」
秦守月低頭一瞧，卻見一隻盤子大的烏龜正仰起腦袋，豆豆眼一錯不錯地看著她，嘴巴一張一合之間那慢吞吞的聲音也跟著出現：「道友，就是我呀。你知道萬妖集會在哪裡舉辦嗎，我是來參加妖皇競選的。」
小烏龜的嗓音帶著成年男子的溫潤，他努力朝秦守月點了點頭，試圖朝著對方展示自己的友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秦守月總覺得這小烏龜說話的腔調有些熟悉。
沒從對方身上察覺到敵意，秦守月匆匆給他指了離開的路後，就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藏星潭中。
潭水的波動越來越大了，由此可見裡面的銀曜此刻定然遭受著痛苦。
「你不用擔心，這是他必須要經歷的一步。哎呀，我還是來晚了，我爹明明叫我昨天就要找過來的，只可惜我迷路了。」小烏龜繼續慢吞吞地說著話。
秦守月立刻好奇起來：「你認識銀曜？」
小烏龜搖頭：「我不認識他，我爹認識他。我爹來的早，也提醒過他要來這裡泡一泡。」
秦守月立刻明白過來，這小烏龜的爹就是先前他們見到的中年妖族。直到此刻她才忽地明白自己為什麼覺得這傢伙很熟悉了，這傢伙說話的語速分明就和之前那個中年妖族一模一樣啊！
想到這裡，秦守月原本壓下去的警惕心瞬間又冒了出來，她面色不善地看向小烏龜：「你們到底是誰，幾次三番對我師弟耍心機又是為什麼？」
她乾脆抬手捏訣織出一張羅網，封死了小烏龜的退路：「你要是不把真相都說出來，今日就別想離開這裡！」
小烏龜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他跟其他妖族一樣對雷電這東西怕的厲害。
「道友別生氣，我們沒有惡意。我爹只是想要幫忙……」
「你們到底都知道些什麼，銀曜的變化又是怎麼回事？」秦守月不耐煩去聽小烏龜拖長尾音的話，忙催促著讓他快些步入正題。
小烏龜感受到明顯的嫌棄，有些委屈卻還是在秦守月的壓迫下乖乖開口：「道友聽說過鮫人嗎？」
秦守月一怔，眉頭微微皺起。
「前任妖皇就是位強大的鮫人，他是藏星潭孕育出來的鮫人，本來該帶領妖族重回頂峰。但因為妖族內亂，妖皇還未徹底成長起來就隕落了。好在他死亡前留下了一枚鮫人蛋，這枚蛋就是你的師弟。」小烏龜緩緩解釋道。
「他本該在我們水族長大，由我們親自教導他成年，但多年前他被偷走了。」小烏龜嘆了口氣，「沒妖知道他被偷到哪裡去了，我爹本以為他死了，但沒想到不久之前龜爺爺卜算的時候發現了他的蹤跡，我爹就主動出來尋找他了。」
小烏龜說鮫人一族滅絕多年，前任妖皇的誕生已經是個奇蹟了，所以當初妖皇死亡留下這枚蛋的時候水族十分高興，他們都以為小鮫人破殼而出後，會順利地在他們的教導下成為新的妖皇。
小烏龜繼續說道：「本來我們沒打算這麼快就與你們接觸的，但龜爺爺算了算時間，他到了成年期了。成年期之前的鮫人都非常弱小，可一旦度過了成年期，鮫人就會迅速強大起來，他們會完成由人到鮫人的轉變，自此成為真正的妖族。」
聽完這些，秦守月皺起的眉頭也沒有絲毫鬆開的跡象：「所以你爹的那番話是在幫助銀曜完成成年期的蛻變？可我剛剛看見他已經變成徹底的鮫人模樣了，但為什麼他還是這麼難受，跳進了藏星潭裡這麼久也不見出來？」
小烏龜伸出爪子撓了撓頭：「你不知道嗎，他是因為你啊？」
「因為我？我怎麼了？」秦守月聽得一頭霧水。
小烏龜的聲音隨即響起：「成年之前的鮫人非男非女，成年之後的鮫人能有選擇向男子或者女子轉化的機會。很顯然，今夜的他作出了自己的選擇，而這個選擇是因為你。」
這話聽在秦守月耳朵裡帶著一股莫名的曖昧，她沒太聽懂這小烏龜的意思。什麼叫是為她作出的選擇，銀曜想要當男子或者女子跟她有什麼關係？
就在秦守月為這個回答而弄不清楚的時候，藏星潭終於再次平靜了下來。
隨著幾串泡泡冒出來，一張漂亮卻帶著陽剛之氣的俊逸面龐在盛滿星子的潭水中一點點變得清晰。
他裸露著的上半身肌理分明，漂亮的體魄下藏著驚人的力量。
他異色的瞳孔在黑暗之中比星辰還要亮眼，但那雙眼睛卻死死鎖定在秦守月身上。
隨著銀曜緩緩靠近，他身上的變化也越發清晰起來。
他的稜角比之前更加明顯，五官也更鋒利，他的體型比從前大了不少，看起來終於帶著屬於強大妖族的壓迫感。
「師姐。」銀曜輕輕開口，嗓音低啞而富有磁性。
這一刻，秦守月好似有些明白小烏龜的意思了。
銀曜選擇繼續做她的師弟，又好像不僅僅是想做她的師弟。
作者閒聊：
咳，推動一下感情線，龍蛋總要有人來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