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兵來將擋謀當戈

  吃完碗裡的白米飯,沐睿才在翎鈞的注視下,又拈著筷子,夾了些許魚和肉到碗裡。【記住本站域名】

  他吃的很慢,仿佛對他來說,咀嚼這些美味,超出了他身體能承受的極限。

  「你也不能總這麼薄帶自己。」

  「你修行的那武技,本就因為……對身體損耗極大,再這麼……」

  沐睿在黔國公府里過得如何,翎鈞不是沒有耳聞,也不是沒想過,要對他施以援手,報償其母妃對自己的救命之恩。

  只是彼時,他也是前狼後虎的處境,冒然出手,不但幫不了他,反會給黔國公沐昌祚一個除掉他,為他「喜歡那人」生的孩子「騰位置」的藉口,卻不想……

  「我知道,你沒少在暗地裡幫我。」

  「但有些事兒,終究還是得我自己來才行。」

  沐睿費力地咽下嘴裡的食物,放下碗筷,抬頭看向坐在他旁邊的翎鈞,身體放鬆,慢慢下滑成了半倚半躺的姿勢,儼然又變回了他跟熟識親近的人在一起時,才會露出的吊兒郎當模樣。

  把沐睿的這德行看在眼裡,翎鈞只嘆了口氣,伸手從腰間的皮口袋裡,摸出一瓶柳輕心給他做的止疼藥丸,放到了沐睿的面前。

  「之前,她做了十瓶給我,被我吃的只剩了兩瓶,分你一半。」

  「疼得厲害了,就吃一顆,沒必要這麼死撐。」

  現在,與柳輕心相關的事兒,還需要保密,所以,在提到她的時候,翎鈞並不像之前般的喚她名字。

  索性懂的都懂,他也沒必要舍了她的安好不顧,非去執拗一個稱呼。

  「在你眼裡,我是不是一點兒秘密都不能有?」

  沐睿沒有拒絕。

  他笑著搖了搖頭,抓了翎鈞放在他面前的粗陶瓶子,從裡面倒了一顆藥丸出來,塞進嘴裡,慢嚼著咽了下去。

  藥很有效,只幾個呼吸的工夫,就讓他疼得宛若打了結的腸胃不再像這身子的死敵。

  他依然半倚半躺在圈椅上,呼吸,卻是平順了許多。

  「以前,也沒知道你身子差成這樣。」

  「是臨出發前,她跟我說,晚些時候,會使人送烹製藥膳的藥材回來,讓我多拎你過來一起吃,不然,你怕是要熬不到承爵,就得先那蠢東西一步入土去了。」

  翎鈞搖了搖頭,並不居功,只伸手拈了一隻新杯子出來,拎了水壺,往裡面倒了些清水,推到了沐睿面前。

  「世無不透風之牆。」

  「就算你是一出門兒,就易了容,跑來我這裡,兩天不曾回府,也終究是紙里包不住火的。」

  「那賤婢,一準兒會借著這事兒,跟那蠢東西撒潑打滾兒,慫恿那蠢東西拿家法收拾你。」

  對黔國公沐昌祚,翎鈞的稱呼沒有半個字兒的客氣,雖然,正在聽他說話的,是沐昌祚的嫡長子,黔國公府的正牌世子,沐睿。

  在他想來,一個男人,得是蠢到了什麼份兒上,才會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錯認,而且,還一錯,就錯了二十多年。

  「先前,王妃給睿安排了些許人情,那賤婢,為了能讓她生的紈絝早日策勛歸京,近些時日,都在與睿為善。」

  「待見完我娘,跟她問明所想,睿就回黔國公府,告訴那賤婢,三爺本就心煩,又聽聞之前寫的信被毀,勃然大怒,不肯答應再幫襯弟弟,睿沒有旁的本事,只能在三爺房門前長跪不起,三爺執拗不過,才應承給西北再寫封信去。」

  沐睿說的很順暢,仿佛,這理由,是他早就準備好了的後路,而且,還很確定,翎鈞一準兒會答應幫他背這口黑鍋。

  「阿睿,我跟沒跟你說過,你,就是條狗?」

  翎鈞被沐睿氣笑了。

  片刻之後,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白了沐睿一眼。

  「現在說也不晚。」

  「回頭,我會找合適的時候,告訴老東西,打狗也得看主人。」

  沐睿不以為辱,他笑著站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端起翎鈞之前給他倒的清水,不緊不慢地喝了起來。

  他知道翎鈞是什麼意思,也完整的表達了自己的立場,狗,可以是做事離譜,罔顧人倫,亦可以是忠誠盡責,寧死不叛。

  ……

  沐睿在翎鈞使人給他備的暖榻上小憩了半個時辰,就起出門,在前堂眾人的羨慕議論聲里,一如既往的弓著身子,「緊張瑟縮」的上了初一幫他備好的馬車。

  睡下之前,翎鈞就跟他說了,晚些時候,他要回三皇子府,依著柳輕心的交待,把她已經安全的消息,告知徐維康,看他如何抉擇。

  對此,沐睿半個字兒的態度也沒表露,但在心裡,卻是早就明晰了結果。

  與徐維康,他絕對算不上親近,論交情,也可大可小。

  但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徐維康,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徐維康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只因為,他們是一類人。

  確切的說,是一樣的瘋子。

  「三爺吩咐,這一份,是送給山上王妃那邊的,另一份,是怕您在府里遭人薄待,給您帶回去當零嘴兒的。」

  初一命人將兩個德水軒最大規格的點心食盒給沐睿抬上馬車,依著翎鈞吩咐的,只略微壓低了些聲音,跟沐睿起了為何會有兩份手禮。

  「三爺多慮。」

  「父親待睿很好,外邊那些胡言亂語,都是些污衊詆毀,當不得真的。」

  沐睿拘謹地笑著,像是想對初一行禮致謝,卻是剛剛抬起手,又覺不合規矩,忙把手縮回了衣袖裡,頗有些尷尬的低頭下,抿緊了唇瓣,「睿這就告辭了,山上那邊,定會幫三爺把問候帶到。」

  沐睿沒稱自己的母親為「母親」,亦未如在翎鈞面前時的喚她「娘」,他只是說,山上那邊。

  黔國公沐昌祚寵妾滅妻,混帳的把一個紅樓出身的女子從正門抬進了府里,還給了個平妻的身份,三年後,更是把嫡妻遣去山上「禮佛」,命黔國公府里的所有嫡庶子女,喚那紅樓出身的女子母親,對被遣去了山上嫡妻,只稱「山上那邊」。

  這是整個燕京無人不曉的「秘密」,更是黔國公府,遭人詬病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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