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以綻為脅明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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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翎鈞略矮。【,無錯章節閱讀】

  皮膚白皙。

  眸子比尋常人黃,卻不失神采。

  指甲修剪的很整齊,左手虎口位置,有一層常年用劍才會磨出的薄繭,右手拇指,比左手拇指略細。

  柳輕心用了三息時間,完成了對朱翎鈴的觀察,然後,便笑著低下頭,看向了那張遭沈沉魚禍害的古箏。

  「皇族宗親,與父皇相像的,大有人在,年紀與鈴相仿的,也不在少數。」

  「弟妹這麼說,可是有些敷衍吶。」

  這沈家,還真是「盛產」性子爽朗的姑娘。

  如此肆無忌憚的盯著人看,看完了,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裝作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朱翎鈴笑了一下,嘴上不說,心裡,卻是本能的對柳輕心這「弟妹」生了興趣。

  「皇兄身上的薰香,味道跟陛下相類。」

  「束髮的簪子,雕工跟三爺用的如出一轍。」

  「走路不論急徐,步子都不曾亂了規矩。」

  「站起的時候,會先提衣擺。」

  「瞧這麼名貴的古箏,被沉魚那沒什麼天份丫頭糟蹋,也不覺心疼。」

  「皇兄覺得,這些理由可夠?」

  見朱翎鈴不肯罷休,柳輕心只得又搬了幾條理由出來給他,當然,仍不可能是全部。

  「弟妹列了這麼多出來,鈴若還說不夠,可該被弟弟責備矯情了。」

  朱翎鈴抿了下唇瓣,笑著低頭,仔細回想起了柳輕心說的這些,讓他露了身份的細節。

  他明知道,柳輕心還有保留,可即便是知道,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不適合再問。

  皇宮裡,有專門的調香人。

  身為皇子的他,不可能享用與隆慶皇帝一模一樣的,但配料,卻是只有細微增減,讓擅長辨香的聞嗅,並不難得出,是出自相同調香人之手這結論。

  他和朱翎鈞都是皇子。

  雖然,一個不被隆慶皇帝所喜,一個正是駕前紅人,但他們所用的器物,不同的只是材質,從規制上,卻並不會有半點差別。

  柳輕心只說他們二人簪子雕工如出一轍,沒明言他的簪子僅僅是材質普通,其實等同於是給他留了面子。

  皇宮內院,名門世家,皆會使教習,教自家子弟禮儀規矩。

  但相較名門世家,皇宮裡的教習,明顯要嚴苛的多。

  儘管他自幼不得隆慶皇帝喜悅,但旁的皇子需要學的規矩,他一樣也不能少學,有些時候,甚至會因為遭受教習刁難,而不得不經歷數倍於旁人的「練習」。

  一步邁出,要走幾寸。

  與不同身份的人應對,要保持多遠的距離。

  這些事,早已成了他滲進骨子裡的本能,縱有心掩飾,也總會在不經意間露出馬腳。

  還有,起身的時候,會提衣擺。

  皇宮裡,最重儀容。

  像他這種不得寵的皇子,更是需時時謹慎,半點兒話柄,也不敢落於旁人之手。

  若起身行走,不慎踩贓衣擺,甚至因此摔跤,定會成旁人茶餘飯後談資,甚至,被傳去隆慶皇帝那裡,致其遭責備懲罰。

  而他的母族,呵,還是不提也罷!

  至於說,這張被柳輕心評價為名貴的古箏。

  應是他見慣了好東西,才沒覺得它值得被用心呵護罷。

  雖然他名下沒有產業,「生計」只能靠例銀維持,但前些年,他整天跟在朱翎釴屁股後面打轉,「眼界」也可以算是……

  「皇兄言重。」

  「兄友弟恭,乃聖賢教訓,三爺便是較常人胡鬧了些,也斷不敢在這種事上違背。」

  從玉碟記錄來說,朱翎鈴的確是翎鈞的兄長。

  但以實際情況而言,卻是截然相反。

  柳輕心在這裡,搬這話出來給朱翎鈴聽,可以說是語意雙關。

  而且,她說的「義正辭嚴」,便是給旁人聽了去,只要是不知,這其中「奧妙」的,也只會當是她謹慎,不給朱翎鈴機會,陷翎鈞於劣勢。

  「弟妹聰敏賢惠,將來,定是翎鈞良助。」

  朱翎鈴雖喚柳輕心弟妹,但對翎鈞,卻是以名字相稱。

  就像柳輕心說的一樣,兄友弟恭,有些規矩,他不能,也不敢違背。

  不知者不怪,但知道了,還明知故犯,就是在自尋死路了。

  朱翎釴多厚實的背景?

  還不是一樣,被朱翎鈞這個都人生的狼崽子咬的一無所有,遭了發配?

  他一無財,二無勢,拿什麼跟人家硬碰?

  命麼?

  呵,他小心翼翼這麼多年,不敢顯山,不敢露水,把尊嚴給旁人踐踏腳下,就是為了能換個餘生安穩,哪曾想,時運不濟,選了個瞧著最保準兒的,卻險些連自己都搭上!

  跟人拼命?

  別,他還沒活夠呢!

  「皇兄謬讚。」

  「輕心商賈世家出身,沒什麼才華,還小氣的厲害,怎比得上那些名門顯貴出身的小姐。」

  「三爺也是也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

  對外,兩人口徑一致,說的是為了換取治蝗方劑,翎鈞遭了柳輕心師父逼迫,才不得不把她娶回三皇子府做正妃,治蝗藥物,會作為柳輕心師父給的陪嫁,隨送嫁車輦散發。

  從皇榜上得知此事的百姓,無一不對翎鈞這犧牲自己,心繫民生疾苦的皇子交口稱讚,對柳輕心這有師父蔭蔽的,得以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商賈出身姑娘,羨慕到了骨子裡。

  「弟妹真愛說笑。」

  「旁人不敢說,那煞星的脾性,鈴可是早有領教。」

  聽柳輕心拿「市面」上的套話搪塞自己,朱翎鈴不禁下顎微收,淺淺一笑。

  這世上,能強迫翎鈞做他不喜的事的,唯有他自己,連隆慶皇帝,都只能是跟他「商議」,用能「說服」的了他的理由或物件,跟他交換。

  讓他為了百姓疾苦,娶自己不想娶的人?

  開什麼玩笑!

  他生於皇家,看慣了權貴們的言談舉止。

  雖然,女子之於他們,多得是利益交換籌碼,或一時見獵心喜,但相較於百姓疾苦,還是要在「價值」上略勝一籌。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只是個說辭,用來哄百姓們高興,給自己造名聲擁戴的,哪個當權者,會當真用來做自己的行事準則?

  「脾氣這東西,是可以磨得。」

  「這些年,皇兄不也沒少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辛苦?」

  有的事能認,有的事不能。

  柳輕心笑著看向朱翎鈴,用幾句能引起他感同身受的話,將她和翎鈞故意擺到明面兒上的說辭,變得「合情合理」了起來。

  「一邊,是能讓你於日後,永不擔憂疾病傷患,家境殷實,還能平衡燕京勢力,助你於百姓中揚名的幫手。」

  「一邊,是狼子野心,時時惦記左右你決定,又背靠大樹,讓你心有盛怒而不敢言說的武勛。」

  「若讓皇兄選擇,皇兄是會選前者,還是後者?」

  說罷,柳輕心緩緩的伸出左手,當著朱翎鈴的面兒,不緊不慢的捻了捻食指和拇指,以一種無聲的方式告訴他,自己已經發現,他是用左手拿劍的,而且,練劍多年,武技不弱,並非如外界所傳的那樣,是個除了溜須拍馬,什麼也不擅長的「廢柴」,更不似那些燕京名門世家認為的,是個「慫包」。

  「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選後者。」

  柳輕心的動作,優雅而淡定。

  沒看懂她意思的朱翎鈴,本能的模仿了一下,便發覺,她碾磨的位置,正是自己常年練劍,磨出了繭子的地方,笑容,便不由自主的爬上了朱翎鈴的唇角。

  「翎鈞的氣運一直很好。」

  「我從沒覺得,自己有資格跟他爭搶。」

  有些時候,態度,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雖然,很多時候,皇族之人的話,都不足為信。

  但朱翎鈴覺得,柳輕心此時的做法,的確是在跟自己要一個態度,不,應該說是,逼自己表達一個態度。

  雖然,他不知他的這位看起來挺聰明的弟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但既然她想要,還願意信,本就不打算跟翎鈞爭搶的他,何樂不為?

  「皇兄怕是誤會了。」

  聽朱翎鈴突然聲明態度,柳輕心愣了一下。

  繼而,便明白,他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輕心是想建議皇兄,若無心思,跟我家妹妹結成連理,便不要戲耍她,讓她覺得,皇兄是對她有意。」

  「沈家雖是商賈世家,不比燕京名門權勢滔天。」

  「但皇兄想必聽過,去年時候,沈家曾為了一個外孫女兒,掐了中原與寧夏哱家的糧馬生意,使其失了立身之本。」

  「落雁是孫女,至不濟,也不可能比個外姓人,更不得祖父蔭蔽。」

  柳輕心本就擔心,沈落雁嘴裡的絳先生,會瞧不上與沈家結親。

  這會兒,見識了這位「絳先生」的真實身份之後,她已是愈發肯定,沈落雁的期盼,是一準兒難成真了。

  她不希望沈落雁失望難過。

  但這世上,比失望難過更可怕的是,遭遇欺騙,並因這欺騙,盡失所有,萬劫不復。

  這時代,對女子並不「友好」。

  一個像沈落雁這樣,單純可愛的姑娘,若……怕是,就只剩了,自己了斷和餘生孤獨這兩條路可選……

  這,不是她該有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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